《淮汐时光》聆乔

16、第16章

　　饭桌上，气氛渐渐热络起来。顾文远和许爸爸聊着大学时代的趣事，顾阿姨和许妈妈交流着烹饪心得，两位父亲几杯酒下肚，已然恢复了大学时代勾肩搭背的亲热劲儿。
　　许婧汐埋头吃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总能感觉到顾淮序偶尔投来的目光。
　　“婧汐，”顾阿姨忽然笑着开口，“听你妈妈说，你做饭很好吃？”
　　许婧汐差点呛到：“没有没有，就会做几个家常菜，比不上阿姨的手艺。”
　　“女孩子会做饭好，”顾阿姨笑得更慈祥了，“淮序这孩子，除了会煮泡面，别的什么都不行。”
　　顾淮序正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
　　许婧汐忍不住想笑，赶紧低头扒饭。
　　“淮序是干大事的人，哪用学这些。”许妈妈打圆场，“你看人家搞科研的，时间都用在正事上。”
　　“那也不能总吃外卖啊。”顾阿姨摇头，“以后要是谈了女朋友，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天天给他做饭吧？”
　　这个话题走向让许婧汐的神经再次绷紧。
　　“妈，”顾淮序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会学。”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餐桌安静了一瞬。
　　顾阿姨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花：“好好好，有这份心就行！”
　　许婧汐的脸又红了，假装专注地挑着碗里的米粒。
　　“对了婧汐，”顾文远忽然转向她，“你们学校离虹城理工不远，以后要是淮序欺负你，你直接告诉我们，我们收拾他。”
　　许婧汐哭笑不得：“顾叔叔，顾同学人很好，在虹城帮了我很多忙。”
　　“帮忙？”许妈妈好奇地问，“帮什么忙？”
　　许婧汐心里一紧，糟了，说漏嘴了。
　　“就是……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她赶紧找补，“我有篇论文涉及电气工程的知识，顾同学帮我查了些资料。”
　　“这样啊。”许妈妈点点头，“那是该谢谢淮序。淮序，以后婧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还得麻烦你多教教她。”
　　顾淮序看了许婧汐一眼，点头：“好。”
　　他的眼神很平静，但许婧汐总觉得那里面藏着点别的东西，让她心跳加速。
　　晚饭后，顾阿姨拉着许妈妈去厨房研究新买的料理机，顾文远和许爸爸移步书房下棋。客厅里，只剩下许婧汐和顾淮序。
　　电视里放着春晚重播，热闹的歌舞声衬得客厅更加安静。
　　许婧汐坐立不安，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视，余光却总忍不住往顾淮序那边飘。他倒是很从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是纪录片频道，正在播放一部关于深海探测的片子。
　　“喜欢看这个？”许婧汐小声问。
　　“嗯，涉及一些水下机器人和传感技术。”顾淮序说，“这个团队的负责人是我们学院的客座教授。”
　　“好厉害。”许婧汐由衷地说。
　　两人就这样看着纪录片，偶尔交流几句技术问题。许婧汐发现，当谈论专业话题时，顾淮序的话会变多，解释也很耐心，那种熟悉的、属于虹城理工图书馆的氛围又回来了。
　　纪录片放到一半，许婧汐的手机响了，是苏念欢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下意识地想挂掉，但顾淮序看了过来：“接吧，我去阳台。”
　　“不用不用，我回房间接。”许婧汐连忙起身，拿着手机匆匆跑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她接通视频，苏念欢的大脸立刻占满了屏幕。
　　“汐宝！在干嘛呢！有没有想我！”苏念欢的声音响亮。
　　“小点声！”许婧汐压低声音，“我在家呢。”
　　“听出来了，背景是你房间。”苏念欢眯起眼睛，“不过你脸怎么这么红？有情况？”
　　“哪有……”许婧汐下意识摸了摸脸，“刚吃完饭，热的。”
　　“哦——”苏念欢拉长语调，“跟谁吃的饭啊？顾大神？”
　　许婧汐：“……” 这女人的直觉也太准了。
　　“快说快说！是不是顾大神去你家了？”苏念欢兴奋起来。
　　许婧汐无奈，只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苏念欢在屏幕那头张大了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的天……这已经不是缘分了，这是月老把你们俩用钢筋焊在一起了吧？”
　　“你小声点！”许婧汐哭笑不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顺其自然啊！”苏念欢一脸理所当然，“多好的机会啊，父母支持，家世相当，连住的地方都离得近。以后你们约会都可以说‘去同学家学习’，多完美的掩护！”
　　“可是……”许婧汐还是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而且，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什么？”苏念欢挑眉，“你对顾大神没感觉？”
　　“不是……”许婧汐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不就得了！”苏念欢一拍大腿，“许婧汐，我跟你说，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遇到合适又互相喜欢、连家长都支持的人，那简直是中了彩票！你别想东想西的，就跟着感觉走，慢慢来，水到渠成。”
　　跟着感觉走，慢慢来。
　　许婧汐想起顾淮序也说过类似的话。
　　“对了，”苏念欢忽然压低声音，“顾大神现在在你家吗？”
　　“在客厅看电视。”
　　“那你还跟我视频？快去陪他啊！”苏念欢恨铁不成钢，“把我电话挂了，现在，立刻，马上！”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苏念欢说完，直接挂了视频。
　　许婧汐看着黑掉的屏幕，哭笑不得。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客厅里，顾淮序还坐在沙发上，纪录片已经播完了，他正用手机看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打完了？”他问。
　　“嗯，欢欢的电话。”许婧汐走回沙发坐下，“她总这样，一惊一乍的。”
　　顾淮序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看手机。
　　许婧汐注意到，他看的是某个学术论坛的页面，全英文，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
　　“你在看论文？”她问。
　　“嗯，导师推荐的一篇最新研究。”顾淮序把手机往她这边侧了侧，“关于智能电网安全架构的，你应该会感兴趣。”
　　许婧汐凑过去看，果然是她论文涉及的方向。虽然很多技术细节看不懂，但大概框架能理解。
　　“这篇我还没看过，”她说，“能发给我吗？”
　　“好。”顾淮序操作了几下手机，“发你微信了。”
　　几乎是同时，许婧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了顾淮序发来的文件。
　　“谢谢。”她抬起头，发现顾淮序正看着她。
　　阳台的推拉门没关严，冬夜的风溜进来一丝，吹动了窗帘。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柔和。
　　“许婧汐。”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明天，”顾淮序顿了顿，“我要回虹城了。”
　　许婧汐一愣：“这么早？不是说过几天吗？”
　　“导师那边有个紧急会议，需要提前回去准备资料。”顾淮序解释，“明天下午的飞机。”
　　“哦……”许婧汐心里涌起一丝失落，“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不确定，看项目进度。”顾淮序看着她，“不过，三月份你们学校开学，你应该会回虹城吧？”
　　“嗯，二月下旬就回去了。”许婧汐说。
　　“那就好。”顾淮序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虹城见。”
　　“虹城见。”许婧汐重复着，心里的失落被这句话轻轻抚平了。
　　就在这时，阳台方向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我去看看。”顾淮序站起身，走向阳台。
　　许婧汐也跟了过去。
　　阳台上，许妈妈养的一盆绿萝被风吹倒了，土撒了一地。顾淮序蹲下身，小心地将花盆扶正，又把散落的土捧回盆里。
　　许婧汐想去拿扫帚，却被他拦住了。
　　“我来。”顾淮序说得很自然，“你站远点，别弄脏衣服。”
　　他就那样蹲在阳台上，借着客厅透出的灯光，一点一点将撒落的土收拾干净。动作细致又耐心，仿佛在做什么精密实验。
　　许婧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很柔软的情绪。
　　夜风吹过，带来冬日的寒意，但阳台上的灯光很暖，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可靠。
　　“好了。”顾淮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明天让阿姨重新浇点水就行。”
　　“谢谢。”许婧汐轻声说。
　　顾淮序转过身，面对着她。阳台空间不大，两人站得很近，近到许婧汐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一点灰尘。
　　“这里，”顾淮序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有片叶子。”
　　许婧汐僵住了，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微微发麻。
　　“是……是绿萝的叶子吗？”她的声音有点干。
　　“嗯。”顾淮序收回手，指尖捻着一片小小的、心形的绿萝叶子。
　　他将叶子放在阳台的栏杆上，转身看向外面的夜色。小区里的路灯连成一片暖黄的光带，远处偶尔有烟花升起，在夜空中绽开短暂的光芒。
　　“虹城很少能看到这么多烟花。”顾淮序忽然说。
　　“因为禁放？”许婧汐也看向夜空。
　　“嗯。”顾淮序点点头，“小时候还能看到，后来就越来越少了。”
　　“那你小时候，”许婧汐好奇地问，“会放烟花吗？”
　　“会。”顾淮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怀念，“我爸会买一些小的，我们在院子里放。后来搬去南方，那边管得严，就没再放过了。”
　　“我也好久没放了。”许婧汐说，“今年我爸本来想买的，但我妈说危险，就没让。”
　　两人就这样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烟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从烟花转到童年，再转到各自的大学生活，自然而随意。
　　夜风很冷，但谁都没有说要回屋里去。
　　直到客厅传来大人们的脚步声和笑声，两人才回过神。
　　“看来棋下完了。”顾淮序说。
　　“嗯。”许婧汐点点头。
　　两人回到客厅，正好看到顾文远和许爸爸从书房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显然刚才那局棋下得很尽兴。
　　“老许，你这棋艺见长啊！”顾文远笑着说。
　　“那是你让着我。”许爸爸摆摆手，“时间不早了，你们再坐会儿？”
　　“不了不了，该回去了。”顾阿姨从厨房走出来，“明天淮序还要赶飞机，得早点休息。”
　　“这么快就走？”许妈妈有些遗憾，“再喝杯茶吧？”
　　“下次，下次一定。”顾文远穿上外套，“今天打扰了，改天来我们家，让素云好好露一手。”
　　“那说定了！”许爸爸拍拍他的肩膀。
　　顾淮序也穿好了外套，围上围巾。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许婧汐一眼。
　　“路上小心。”许婧汐说。
　　“嗯。”顾淮序点点头，“再见。”
　　“再见。”
　　送走顾家三口，许婧汐回到客厅，看着阳台上那盆被扶正的绿萝，还有栏杆上那片小小的绿萝叶子，发了会儿呆。
　　许妈妈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咦，这盆绿萝怎么倒了？我明天得重新打理一下。”
　　“刚才被风吹倒了，顾淮序帮忙扶起来的。”许婧汐说。
　　“淮序这孩子，真细心。”许妈妈赞许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婧汐，你觉得淮序怎么样？”
　　许婧汐心里一紧：“什么……怎么样？”
　　“就是人怎么样啊。”许妈妈笑着说，“我看这孩子挺不错的，稳重，懂事，长得也精神。你们又在同一个城市读书，以后可以多来往。”
　　“妈……”许婧汐的脸又红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许妈妈看出女儿的害羞，笑着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把握。不过妈妈觉得，淮序是个好孩子。”
　　许婧汐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阳台上的绿萝叶子。
　　回到房间，她拿起手机，看到顾淮序发来的消息。
　　【顾淮序】：到家了。
　　【许婧汐】：好。
　　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许婧汐】：今天谢谢你帮忙扶花盆。
　　【顾淮序】：不客气。叶子还在栏杆上。
　　许婧汐走到窗边，看向阳台。那片小小的绿萝叶子，还在栏杆上，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许婧汐】：\[图片\]
　　它可能想跟着你去虹城。
　　消息发出去后，许婧汐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暧昧，想撤回，却已经过了时间。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顾淮序】：虹城太冷，它不适合。
　　【顾淮序】：等春天吧。
　　许婧汐看着这两行字，嘴角忍不住扬起。
　　等春天。
　　是啊，冬天总会过去，春天会来，万物会生长。
　　而有些东西，就像那片绿萝叶子，虽然小，虽然不起眼，却已经在悄然间，找到了生长的方向。
　　她放下手机，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平静。
　　窗外，又有一簇烟花升起，在夜空中绽开绚丽的光芒。
　　虽然短暂，却很美。
　　就像这个夜晚，虽然会过去，但那些温暖的瞬间，会留在记忆里，慢慢发酵，酿成更美好的未来。
　　而她知道，在虹城，在春天，他们还会再见。
　　到那时，也许那片绿萝叶子，已经长出了新的枝蔓，缠绕出意想不到的形状。
　　就像他们之间，那些悄然生长的情愫，终将在合适的季节，开出属于自己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