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19、第19章

　　那个被烟花打断的夜晚，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许婧汐心里荡开一圈圈久久不散的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她总是忍不住回想江边的场景——烛光，江风，顾淮序专注的眼神，还有那句被烟花淹没的、未听清的话。每次想到这里，她的脸就会发烫，心跳就会加速。
　　她问苏念欢：“你说，他当时到底想说什么？”
　　苏念欢在视频那头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表白啊！百分之百是表白！只是老天爷觉得你们进展太快，放了个烟花给你们降降温。”
　　“可是……他后来没有再提起。”许婧汐有些失落。
　　“这才是顾大神的风格啊！”苏念欢分析，“他那种人，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既然被打断了，就不会随随便便再说第二次。他在等合适的时机，懂吗？”
　　许婧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六月中旬，临江进入梅雨季。潮湿闷热的天气持续了一周，整个城市笼罩在氤氲的水汽中。许婧汐的实习结束了，她拿到了带教法官的优秀评价，开心地给顾淮序发了消息。
　　【许婧汐】：实习结束啦！法官给了我很好的评语！\[转圈\]
　　【顾淮序】：恭喜。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许婧汐看着这条消息，心跳快了一拍。
　　【许婧汐】：好啊！不过应该我请你，之前你生日我都没请你吃大餐。
　　【顾淮序】：都可以。六点半，你们学校后街那家川菜馆？
　　【许婧汐】：好！不见不散！
　　傍晚六点半，许婧汐准时到了川菜馆。店里人声鼎沸，麻辣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坐下，顾淮序就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黑色长裤，看起来清爽利落。看到许婧汐时，他几不可察地点头示意，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等很久了？”他问。
　　“没有，刚到。”许婧汐笑着把菜单推过去，“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顾淮序接过菜单，却先问：“能吃辣吗？”
　　“能！我可是川菜爱好者！”许婧汐自豪地说。
　　顾淮序点点头，点了几个招牌菜：水煮鱼、宫保鸡丁、麻婆豆腐，又要了一个清淡的番茄蛋汤。
　　“会不会太多了？”许婧汐问。
　　“不多，庆祝应该丰盛一点。”顾淮序合上菜单，看向她，“实习辛苦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许婧汐心里一暖。“还好，虽然累，但学到很多东西。”她兴致勃勃地分享起实习中的趣事，“你知道吗，有个离婚案子，夫妻俩争一只猫的抚养权，在法庭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法官判了‘共同抚养’，每周轮流照顾……”
　　顾淮序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在她说到好笑的地方时，嘴角也会微微扬起。
　　菜很快上来了。红彤彤的水煮鱼冒着热气，香气四溢。许婧汐夹了一块鱼肉，鲜嫩麻辣，吃得她直吸气。
　　“好吃吗？”顾淮序问。
　　“好吃！”许婧汐点头，又尝了尝宫保鸡丁，“这家的味道很正宗，你尝尝。”
　　顾淮序也夹了一块鸡肉，吃了之后点点头：“确实不错。”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街灯次第亮起，细雨又开始飘洒，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
　　“你七月份要回虹城？”许婧汐问。
　　“嗯，回去处理毕业手续，大概待半个月。”顾淮序说，“八月初回来。”
　　“那……我们七月就见不到了。”许婧汐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顾淮序看了她一眼：“可以视频。”
　　“嗯。”许婧汐点点头，心里那点失落被这句话抚平了一些。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两人走出餐馆，夏夜的风带着雨后清新的气息。街道湿漉漉的，倒映着灯光，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要回学校吗？”顾淮序问。
　　“嗯。”许婧汐点点头，又补充，“不过不着急，可以走走。”
　　两人沿着学校后街慢慢走。雨后的小吃街更加热闹，学生们三五成群，笑声不断。烧烤摊的烟雾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充满了烟火气。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顾淮序停下脚步：“喝奶茶吗？”
　　许婧汐眼睛一亮：“要！”
　　两人排队买了奶茶，许婧汐要了芋圆奶茶，顾淮序要了最简单的珍珠奶茶。拿着温热的奶茶，他们继续往前走。
　　“你暑假在律所实习，具体做什么？”顾淮序问。
　　“主要是整理案卷、写法律意见书，还有跟着律师去见当事人。”许婧汐说，“虽然都是基础工作，但能接触到真实的案件，感觉和学校学习很不一样。”
　　“嗯，实践很重要。”顾淮序点头，“我研究生阶段的课题，也是要和实际应用结合。”
　　“是关于精密仪器的？”
　　“嗯，具体方向是医疗影像设备。”顾淮序解释，“导师的团队在和医院合作，研发新型的检测仪器。”
　　“听起来好厉害。”许婧汐由衷地说，“以后你研发的设备，可能会救很多人的命。”
　　顾淮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希望如此。”
　　他们走到了学校的操场边。夜晚的操场上有很多学生在跑步、散步，远处有人在玩滑板，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要进去走走吗？”许婧汐提议。
　　“好。”
　　两人走进操场，在塑胶跑道上慢慢走着。夜空中的云层散开了，露出几颗星星，虽然不如郊外明亮，但在城市里已经很难得。
　　“你看，有星星。”许婧汐指着天空。
　　顾淮序抬头看去：“嗯，北斗七星。”
　　“你能认出来？”许婧汐惊讶。
　　“小时候喜欢看星星，买过望远镜。”顾淮序说，“后来学业忙，就没怎么看了。”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星星，”许婧汐笑着说，“还幻想过自己是外星人，来地球考察的。”
　　顾淮序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考察结果呢？”
　　“考察结果是……地球上的麻辣烫和奶茶太好吃了，不想回去了。”许婧汐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顾淮序也笑了。月光和星光下，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柔和。
　　两人在操场上走了几圈，聊着童年趣事，聊着各自的家庭，聊着对未来的想法。话题跳跃而自然，像溪水一样流淌。
　　许婧汐发现，顾淮序其实不是话少，只是需要合适的话题和氛围。当他放松下来时，也能说很多话，而且逻辑清晰，观点独到。
　　“我爸妈最近老念叨你。”许婧汐忽然说。
　　“念叨我？”顾淮序有些意外。
　　“嗯，说我一个人在临江，让你多照顾我。”许婧汐脸有点热，“他们好像……挺喜欢你的。”
　　顾淮序沉默了一下：“我爸妈也常提起你。”
　　“说我什么？”许婧汐好奇地问。
　　“说你懂事，聪明，性格好。”顾淮序的声音很平静，“我妈还说，让我多跟你学习，别整天泡在实验室。”
　　许婧汐忍不住笑了：“顾阿姨太客气了，我哪有那么好。”
　　“你有。”顾淮序说得很认真。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许婧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转过头看他，他也正在看她，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操场上，有情侣手牵手走过，笑声清脆；有学生戴着耳机跑步，步伐坚定；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像地上的星空。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顾淮序，”许婧汐轻声开口，“江边那天晚上……”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顾淮序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也转过身，面对着她。操场边的路灯在他身后，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边。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让许婧汐有些紧张。
　　“那天晚上，”顾淮序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说的话，你还想知道吗？”
　　许婧汐屏住呼吸，点点头。
　　顾淮序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像浸在深潭里的琉璃，清澈而深邃。
　　“我说，”他一字一句地说，“许婧汐，这两个月我经常想起你。想你在做什么，想你有没有按时吃饭，想你实习累不累。”
　　他的声音很稳，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以前的生活很规律，也很满意。但认识你之后，我开始期待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
　　许婧汐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能盖过周围所有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路要走。”顾淮序继续说，“但我想，如果那条路上有你，可能会更有意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后的措辞。
　　“所以我想问你，”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专注而明亮，“你愿意，让我正式地追求你吗？”
　　不是“做我女朋友”，不是“我喜欢你”，而是“让我正式地追求你”。
　　这个表达很顾淮序——克制，尊重，留有余地，却清晰明确。
　　许婧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夜风吹过，带来操场上青草和塑胶的味道，也吹动了她的头发。
　　顾淮序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良久，许婧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顾淮序，”她轻声说，“你知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方式，很……特别？”
　　顾淮序愣了一下：“特别？”
　　“嗯。”许婧汐点点头，嘴角忍不住扬起，“一般人会说‘做我女朋友吧’，或者‘我喜欢你’，但你却说‘让我正式地追求你’。”
　　“因为，”顾淮序认真地解释，“我觉得感情需要过程。我不想跳过互相了解、彼此靠近的阶段，直接要求一个结果。”
　　他说得很坦诚，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许婧汐笑了：“所以，你是在请求一个……追求我的许可？”
　　“可以这么理解。”顾淮序点头，“如果你愿意，我会认真对待这个过程。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态度很端正，像在做一场重要的学术报告。
　　许婧汐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动，欣喜，还有一丝好笑。这个人，连告白都这么严谨，这么……顾淮序。
　　“那，”她歪着头，故意问，“如果我说愿意，你打算怎么追求我？”
　　顾淮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认真思考起来。
　　“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问你今天过得怎么样。”他说，“会约你吃饭，看电影，去你喜欢的地方。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在你开心的时候和你一起开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会告诉我的父母，我正在追求你。”
　　最后这句让许婧汐脸红了：“为什么要告诉你父母？”
　　“因为要认真。”顾淮序说得很自然，“我父母喜欢你，他们会支持。”
　　许婧汐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这个人，真的是……
　　“顾淮序，”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在做实验报告吗？”
　　顾淮序怔了怔，然后也笑了：“可能吧。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我知道。”许婧汐轻声说。
　　她看着他，看着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的眼睛，看着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此刻却写满认真的脸。
　　操场上的风轻轻吹过，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声。夜空中的星星似乎更亮了一些。
　　“那，”许婧汐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开口，“我批准了。”
　　顾淮序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批准？”
　　“嗯。”许婧汐点点头，脸又红了，“批准你……正式追求我。”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顾淮序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笑容——不是那种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而是真实的、温暖的笑。
　　“好。”他说，“我会认真执行。”
　　许婧汐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
　　“是什么？”
　　“没什么。”许婧汐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就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顾淮序跟上她的脚步，两人并肩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夏夜的风温柔地吹拂着。
　　他们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只是并肩走着，距离不远不近。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间改变了。
　　从今晚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份正式的、认真的、双向的约定。
　　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一段需要用心经营、慢慢靠近的旅程的起点。
　　许婧汐抬头看了看星空，又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顾淮序，心里涌起一股踏实而温暖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