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3、第3章

　　理工大的食堂如同一个微缩版的春运现场，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许婧汐被苏念欢拉着，在人群中灵活穿梭，仿佛两条逆流而上的小鱼。

　　“这边这边！三食堂的椒麻鸡丁一绝！去晚了连渣都不剩！”苏念欢目标明确，眼睛放光，拉着许婧汐冲向一个排队已经拐了弯的窗口。

　　许婧汐被她拖得踉踉跄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偌大的食堂里逡巡。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下意识地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那个黑色的、清冷的身影。

　　“别看了，顾大神一般不来食堂挤。”苏念欢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边踮脚看着前方队伍进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人家要么去教工食堂，要么直接外卖，或者……”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据说有时候会在实验楼那边的小便利店解决。”

　　“谁看他了！”许婧汐立刻反驳，声音有点大，引来旁边几个同学侧目。她赶紧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我就是……第一次来，好奇，观察一下理工大的风土人情！”

　　“嗯，观察，顺便观察特定目标人物的出没规律。”苏念欢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

　　许婧汐：“……” 她决定放弃辩解，专注于眼前的长队。空气里弥漫的椒麻香气确实诱人，她吸了吸鼻子，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

　　排了快二十分钟，终于轮到她们。苏念欢豪气地要了两份大份椒麻鸡丁盖饭，又加了两个卤蛋和两杯豆浆。

　　“端稳了端稳了！找位置！”苏念欢把其中一份沉甸甸的餐盘塞给许婧汐，自己则像侦察兵一样，端着餐盘，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拥挤的用餐区。

　　正是饭点，空位难求。两人端着餐盘转了小半圈，终于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张空着的四人桌。

　　“就那儿！”苏念欢如获至宝，率先冲过去占座。许婧汐紧随其后。

　　刚坐下，还没等喘口气，许婧汐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略显激动的男声：“顾神！这边！这儿有位置！”

　　顾……神？

　　许婧汐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一根筷子差点掉地上。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瞄去。

　　只见隔着一条过道的另一张四人桌旁，刚坐下三个男生。背对着她的那个，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肩背挺直，微低着头在看手机。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和一点侧脸轮廓，但许婧汐无比确定——是顾淮序！

　　他怎么也来这个食堂了？！还坐在这么近的地方！

　　刚才喊他的那个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挺活泼，正热情地把一碗汤推到顾淮序面前：“顾神，尝尝这个玉米排骨汤，今天味道不错！”

　　顾淮序“嗯”了一声，声音很淡，算是回应。他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动作依旧是不疾不徐，连吃饭都透着一种规整的冷淡感。

　　许婧汐赶紧把头扭回来，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上升。救命！这到底是什么概率！早上刚在教室“偶遇”，中午吃饭又坐到邻桌！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这简直是命运（或者她闺蜜）的恶作剧！

　　“咦？那不是顾淮序吗？”苏念欢也发现了，压低声音，兴奋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许婧汐，“看，我就说食堂能‘偶遇’吧！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闭嘴吃饭！”许婧汐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脸埋进椒麻鸡丁里。她机械地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浓郁的椒麻味瞬间在口腔炸开，又麻又辣又香，刺激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倒是成功分散了一点注意力。

　　“咳咳……好麻！”她吸着气，小声说。

　　“这才够味！”苏念欢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不忘八卦，“哎，你说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毕竟人家昨天帮了你，算是你的‘恩人’呢。”

　　“不要！”许婧汐立刻否决，声音因为激动和辣椒有点变调，“绝对不要！太尴尬了！”

　　“有什么尴尬的？就说‘同学，昨天谢谢你，你的校园卡救了我一命’？”苏念欢模仿着许婧汐的语气，挤眉弄眼。

　　“苏念欢！”许婧汐羞愤交加，作势要用筷子敲她。

　　两人这边小声打闹，动静虽然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还是显得有些明显。

　　顾淮序似乎朝这边瞥了一眼，目光很淡，掠过许婧汐因为激动和辣椒而泛红的脸颊，又平静地收了回去。

　　倒是他旁边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好奇地看了过来，看到是两个漂亮的女生，眼睛亮了亮，尤其是看到许婧汐身上那件醒目的奶黄色“笑脸”卫衣，和苏念欢的粉色“哭脸”卫衣，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声对顾淮序说了句什么。

　　顾淮序没什么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许婧汐更紧张了，腰板挺得笔直，吃饭的动作都变得异常斯文（假装），一口饭要嚼二十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许婧汐正专心致志地跟一颗顽固的花生米作斗争，筷子一滑，花生米“咻”地一下从餐盘里飞了出去，划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

　　隔壁桌，顾淮序的餐盘边缘。

　　“……”

　　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婧汐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石化了。苏念欢张着嘴，看看那颗罪孽深重的花生米，又看看自家闺蜜面如死灰的脸，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顾淮序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米饭旁边那颗格格不入的、裹着油亮酱汁的花生米，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对、对不起！”许婧汐终于反应过来，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掉！”

　　她绕过桌子，冲到顾淮序旁边，拿着纸巾就要去擦那颗花生米。

　　“不用。”顾淮序开口，声音平静，同时抬手，用筷子精准地将那颗花生米夹起来，放到了一旁的骨碟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处理掉一片不小心落下的菜叶。

　　许婧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拿着纸巾，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没关系。”顾淮序又补充了三个字，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没多看许婧汐一眼，继续吃自己的饭，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

　　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许婧汐和顾淮序之间转了一圈，笑嘻嘻地打圆场：“同学，没事没事，一颗花生米而已，我们顾神不嫌弃……呃，反正也没掉进他碗里。”他看了眼顾淮序冷淡的侧脸，把后面半句玩笑咽了回去。

　　许婧汐讪讪地收回手，感觉脸上的热度可以煎鸡蛋了。“实在不好意思……”她又小声说了一遍，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溜回自己的座位，全程没敢看顾淮序的脸。

　　坐下后，她端起豆浆猛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辣意和心里的尴尬。

　　苏念欢凑过来，用气音在她耳边说：“可以啊汐宝，‘投石问路’？这搭讪方式挺别致啊！”

　　“你还说！”许婧汐欲哭无泪，“我的形象！全毁了！” 她现在在顾淮序眼里，怕不是个毛毛躁躁、吃饭还乱飞食物的奇怪女生。

　　“毁什么毁，这叫‘可爱的意外’。”苏念欢不以为然，“而且你看，人家顾大神不是没生气吗？还说了‘没关系’。证明他脾气其实还行？”

　　许婧汐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邻桌一眼。顾淮序已经吃完了，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表情依旧淡漠。那个黑框眼镜男生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只是偶尔点一下头。

　　似乎……真的没生气？

　　许婧汐心里那点尴尬和懊恼，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他好像……真的只是话少，冷了点，但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人？至少，他有基本的礼貌，甚至……有一点点宽容？

　　这时，顾淮序和那个男生起身，收拾餐盘准备离开。

　　经过她们这桌时，那个黑框眼镜男生还友好地朝她们笑了笑。顾淮序则是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只是，在即将走出这个区域时，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好像极快地扫过了许婧汐面前那份红彤彤的椒麻鸡丁盖饭。

　　然后，身影便消失在食堂门口的人流中。
　　“走了走了。”苏念欢拍了拍还在发愣的许婧汐，“别看了，人都没影了。赶紧吃，吃完带你逛我们学校‘著名景点’——电气工程学院实验楼！”

　　许婧汐回过神，看着餐盘里还剩大半的、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椒麻鸡丁，突然觉得胃口又回来了。

　　她夹起一大块鸡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麻、辣、鲜、香。就像今天这趟“惊喜之旅”，充满了意外、刺激，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跳加速的味道。

　　顾淮序……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像，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有点……有趣？

　　（当然，如果下次见面，她的食物能不往他那边飞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