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5、第5章

　　回到自己熟悉的法学院，重新投入《国际经济法》和《物权法》的怀抱，许婧汐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上课，泡图书馆，和室友插科打诨，参加辩论队训练。但总有些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手机，多了一个需要经常点开查看的对话框。
　　她的心情，会因为那个对话框里偶尔跳出的一个字而起伏不定。
　　她的思绪，会时不时飘到几百公里外的虹城理工，想象着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是在实验室里对着复杂的电路图？还是在图书馆安静地看书？或者……也偶尔会看一眼手机？
　　许婧汐开始了她“润物细无声”（自认为）的微信“骚扰”计划。
　　第一天，落地报平安后。
　　【许婧汐】：我安全到学校啦！再次感谢顾同学的“救命之恩”！[鞠躬]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
　　第二天，分享法学院奇葩趣事。
　　【许婧汐】：今天我们民法老师讲案例，说有个当事人因为一颗大白菜的所有权打了三年官司……原来法学尽头是菜市场吗？[笑哭]
　　【顾淮序（借卡恩人）】：。
　　第三天，假装咨询“专业问题”。
　　【许婧汐】：顾同学，请教一下，你们电气工程是不是要学很多数学？像我这种高中数学勉强及格的人是不是完全没希望？[好奇]
　　【顾淮序（借卡恩人）】：看天赋。
　　许婧汐：“……”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她捧着手机，对着那个冷漠的“看天赋”三个字，哭笑不得。室友探过头来：“哟，跟我们汐汐小仙女聊天的这位，是惜字如金啊？每次回信不超过三个字？”
　　“他……他就是话少。”许婧汐试图维护一下“恩人”的形象，虽然这形象在她心里已经从“高冷男神”微妙地滑向“话题终结者”。
　　“话少？我看是对你没兴趣吧。”室友毒舌道，“正常男生哪有这么聊天的？”
　　许婧汐被戳中痛处，有点蔫。是啊，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兴趣跟她聊天。每次回复都像完成任务，简洁得令人发指。那一丝因为加到微信而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在一次次“嗯”“。”“好”的打击下，摇摇欲坠。
　　难道真的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才同意加她？其实心里觉得她是个麻烦？
　　她有点沮丧，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个冰冷的句号头像。
　　几天后的周末晚上，许婧汐刚结束一场模拟法庭，累得瘫在宿舍床上。手机“叮咚”一声，是苏念欢发来的消息。
　　【欢天喜地苏念念】：汐宝！上线！王者！拯救我被队友坑到掉渣的星星！紧急呼叫！[跪了]
　　许婧汐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好吧，峡谷或许能治愈她被“嗯”伤透的心。
　　她登录游戏，刚进入界面，就收到了苏念欢的组队邀请。点击同意，进入队伍房间。
　　房间里只有她和苏念欢两个人。
　　“欢欢，就我们俩？双排？”许婧汐开了语音。
　　“等等等等，我喊个人，三排稳一点！”苏念欢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许婧汐没在意，随手点开好友列表，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在线好友可以拉。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一排排头像和ID，忽然，她的指尖顿住了。
　　好友列表里，一个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突兀的ID赫然在列：。（离线/3天前）
　　这个ID……这个熟悉的、充满“顾氏风格”的简洁……
　　许婧汐的心脏猛地一跳。不会吧？顾淮序也玩王者？
　　正当她盯着那个句号ID发呆时，那个ID旁边的状态，突然从灰暗的“离线”，变成了绿色的“在线”！
　　他上线了！
　　几乎与此同时，苏念欢在队伍语音里兴奋地喊：“来了来了！我拉到个大神！汐宝，准备躺赢！”
　　下一秒，队伍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ID：。
　　头像：微信的黑色头像。
　　段位：荣耀王者（闪闪发光的标志刺痛了许婧汐这个永恒钻石的眼）。
　　许婧汐看着那个熟悉的句号出现在队伍里，呼吸都滞了一下。真的是他！
　　队伍频道里安静了几秒。顾淮序没有开麦，也没有打字，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段位标志。
　　苏念欢开了全队语音，声音甜得能齁死人（许婧汐知道这是她八卦之魂燃烧时的特有状态）：“顾同学晚上好呀！感谢大佬带飞！我和汐汐就靠你了！”
　　顾淮序依旧没说话，只是在队伍频道打了个字：
　　【。】：1
　　意思是准备好了。
　　许婧汐手心开始冒汗。她突然有点不敢开麦了，怕自己的声音暴露紧张。她默默地把语音关掉，改成打字。
　　【汐汐不吃香菜】：欢欢，我玩什么？
　　苏念欢立刻心领神会，开麦道：“汐宝你玩辅助呗，保护好我们顾大佬的输出！我玩中路，支援你们！”
　　说完，她切到微信小窗打字，给许婧汐看：
　　【欢天喜地苏念念】：姐妹！机会来了！贴身保护！近距离观察！上啊！
　　许婧汐：“……” 她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在游戏里“贴身保护”顾淮序？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游戏进入匹配界面。他们排到的是经典的“野射双核”阵容。顾淮序在一楼，秒选了打野英雄——镜。操作难度极高，但Carry能力极强的刺客。
　　“哇！镜！顾大佬秀起来！”苏念欢很给面子地捧场。
　　许婧汐在五楼，看着队友已经选了射手、中路、打野、上单，只剩下辅助位。她硬着头皮，选了一个自己还算熟练的软辅——瑶。
　　【欢天喜地苏念念】：瑶瑶公主！完美！挂件必备！
　　【汐汐不吃香菜】：……闭嘴。
　　游戏加载界面，顾淮序的镜用的是华丽的FMVP皮肤，闪闪发光，和他那个朴素的句号ID形成鲜明对比。许婧汐的瑶则是个绿油油的森瑶（她没买皮肤），看起来十分寒酸。
　　进入游戏。许婧汐操纵着瑶，习惯性地先帮中路苏念欢的清线，然后准备去发育路帮射手。
　　这时，打野的镜（顾淮序）在自家蓝区打完了蓝BUFF，正朝着对抗路方向走去，路过中路。
　　苏念欢立刻在语音里喊：“汐宝！跟打野！跟打野！镜前期要入侵野区！快去保护！”
　　许婧汐手一抖，瑶妹下意识地就跟在了那个金光闪闪的镜身后。
　　镜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也没发任何信号，继续朝着对方野区摸去。
　　许婧汐像个真正的小挂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有点紧张，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节奏，更怕自己操作下饭坑了他。
　　镜的操作果然犀利，走位精准，刷野速度极快。许婧汐的瑶妹小心翼翼地给他套盾，偶尔用一技能探个草丛。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游戏内置的快捷信号都很少发。
　　第一次小规模团战在上路爆发。镜抓住时机切入，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瞬间秒掉对方残血上单，又利用灵活的位移躲开关键控制。许婧汐的瑶妹及时上身，给他加了个护盾，抵挡了最后一点伤害，助他完成击杀并丝血逃生。
　　“Nice！漂亮！”苏念欢在中路看得清楚，激动大喊。
　　屏幕上跳出镜击杀的提示，以及瑶的助攻。
　　许婧汐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镜的方向。游戏里的镜英雄正站在原地回城，一动不动。
　　然后，她看到队伍频道，那个句号ID，罕见地打出了两个字：
　　【。】：谢谢。
　　许婧汐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像被小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甜。她赶紧打字：
　　【汐汐不吃香菜】：应该的！（其实手还在抖）
　　接下来的游戏，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镜去哪里，瑶就跟到哪里。镜打龙，瑶在旁边占视野；镜抓人，瑶提前给控制；镜被集火，瑶立刻上身保命。虽然顾淮序依旧话少得可怜，只发必要的信号（“进攻”“撤退”“集合”），但操作稳如泰山，意识超群，几乎凭一己之力带起了全场节奏。
　　苏念欢的中路也玩得不错，偶尔还能支援一下。另外两个路人队友躺得十分舒服，在聊天里狂刷“打野大佬666”“辅助妹妹也好贴心”。
　　许婧汐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默默跟随、并肩作战的感觉。看着他操控的英雄在峡谷中大杀四方，冷静地指挥局势，一种奇异的、与有荣焉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最后一波高地团战，镜抓住对方走位失误，闪电般切入后排，秒掉双C，瑶妹大招上身给出关键护盾和控制，配合队友一举推掉水晶。
　　“Victory！”
　　看着胜利的标志，许婧汐开心地笑了。她点开数据面板，镜的输出高达40%，承伤也不低，评分MVP理所当然。她的瑶，参团率很高，保护也到位，评分居然还不赖。
　　退出数据界面，回到组队房间。苏念欢已经在语音里叽叽喳喳：“太帅了！顾大佬！汐宝你的瑶今天超神了！配合默契啊！”
　　顾淮序依然没开麦，但在队伍频道打了几个字：
　　【。】：还行。
　　【。】：下了。
　　说完，他的ID瞬间变成了灰色，退出了房间。
　　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许婧汐看着那个灰掉的头像，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残留的兴奋和一丝丝甜意。
　　“他夸我们了！‘还行’！从顾淮序嘴里说出‘还行’，四舍五入就是‘非常棒’！”苏念欢还在激动，“汐宝，感觉怎么样？近距离接触男神（的游戏角色）？”
　　“感觉……”许婧汐回味着刚才游戏里那种无声的默契，还有最后那个简单的“谢谢”和“还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感觉……他打野，是真的很厉害。”
　　而且，好像……也没有微信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
　　至少，在游戏的世界里，他们可以并肩作战，他可以接受她的跟随和保护，甚至……会道谢。
　　这算不算，一点点小小的进展？
　　许婧汐退出游戏，重新点开微信，看着那个漆黑的头像。犹豫了一下，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许婧汐】：刚才游戏，谢谢你带我赢~ 你打野好厉害！[星星眼]
　　这次，她没有等太久。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辅助，跟得可以。
　　许婧汐看着屏幕上的两行字，尤其是后面那句，足足有六个字！还带了个逗号！这简直是史诗级的突破！
　　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忍不住闷笑出声。
　　虽然还是“嗯”开头，但至少……他肯定了她一点点，对吧？
　　峡谷的第一次“并肩作战”，像一颗小小的糖，落进了她心里那杯因为一次次“嗯”而变得有些苦涩的水里，悄悄地，漾开了一丝清晰的甜。
　　千里之外的虹城理工，男生宿舍里，顾淮序放下手机，目光落在刚刚结束的游戏界面上那个“胜利”标志，又扫过微信里那条带着明显开心情绪的消息。
　　屏幕上倒映着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但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他想起游戏里那个亦步亦趋、笨拙却努力跟着他、关键时刻总能给出一点小帮助的绿皮瑶妹。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回复。
　　只是，将那个备注为“法学-许婧汐”的联系人，从微信列表里，默默地移到了……不那么靠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