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6、第6章

　　自从峡谷并肩作战后，许婧汐和顾淮序之间那根网线，似乎从2G升级到了……3G？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单向信号了。
　　许婧汐的“每日分享”依旧勤快，但心态放平了许多——把顾淮序当成一个树洞，或者一个需要定期投喂（信息）的、长得特别好看的电子宠物（划掉）。
　　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她分享法学院段子：
　　【许婧汐】：今天听讲座，教授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我室友小声接：“那我不违法，是不是就算道德高尚了？” 教授沉默了三秒，说：“这位同学，你很有想法，课后我们聊聊。” [捂脸]
　　这次，顾淮序的回复不再是孤零零的句号。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室友逻辑跳脱。
　　许婧汐眼睛一亮！有评论了！虽然是指出逻辑问题，但这是互动啊！
　　【许婧汐】：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但她振振有词，说这叫“底线思维逆向推导”……[笑哭]
　　又比如，“跨界”提问：
　　【许婧汐】：顾同学，你们画电路图，会不会像我们画法律关系图一样，画到一半发现逻辑闭环了，把自己绕进去？
　　【顾淮序（借卡恩人）】：电路有闭合回路正常。设计失误会导致短路。
　　【许婧汐】：懂了！短路就是bug！所以你们也要“debug”！
　　【顾淮序（借卡恩人）】：可以这么类比。
　　看！他会解释！还会同意她的类比！虽然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现象，但许婧汐已经很满足了。她甚至能从这些简短的回复里，脑补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耐心。
　　当然，真正的“破冰”事件，还是那次《法律逻辑学》作业求助。
　　当许婧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那道让她头秃的逻辑题拍照发过去后，收到的不是“不会”或无视，而是一张堪称教学范本的解析图。
　　工整清晰的步骤，巧妙运用布尔代数和数字逻辑概念的类比讲解，让许婧汐茅塞顿开。
　　【许婧汐】：我的天！太感谢了！居然还可以这样理解！顾同学你真是个逻辑鬼才！[跪了]
　　【许婧汐】：不过……你们电气工程还学这个？（法律逻辑）
　　【顾淮序（借卡恩人）】：不专门学。用基础数电知识类比了一下。
　　【顾淮序（借卡恩人）】：能看懂吗？
　　最后一句“能看懂吗？”，简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许婧汐心里，漾开一圈圈惊讶又雀跃的涟漪。他……是在确认她的理解？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许婧汐】：能能能！特别清晰！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顾老师请收下我的膝盖！[抱拳]
　　【顾淮序（借卡恩人）】：不用。能帮上忙就好。
　　“能帮上忙就好。” 许婧汐盯着这六个字，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看，他不是冷漠，只是表达方式比较……节能？但该有的礼貌和周到，一点不少。
　　这次成功的“学术援助”打开了新思路。当苏念欢被《财务管理》折磨时，许婧汐果断“拖人下水”。
　　【许婧汐】：欢欢别哭！我们可以请外援！@顾淮序（借卡恩人）顾同学，请问净资产收益率（ROE）的杜邦分析法，能用你们工科的模型思维简化理解吗？[可怜]
　　她有点忐忑，怕得寸进尺惹人烦。
　　顾淮序的回复依旧不紧不慢，但内容扎实。又是一张模块分解图，清晰得像技术图纸，附带一句“类似多级放大电路增益分析”。
　　苏念欢在新建的“学术互助群”（许婧汐拉的，顾淮序被拉进去后只发过一个“。”表示存在，此刻却默默贡献了关键知识点）里狂喜乱舞：“大佬牛批！救了狗命！请问这种电路图思维能移植到我的会计脑吗？”
　　顾淮序没在群里接话，但私下回复了许婧汐一句：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朋友看来很头疼。
　　【许婧汐】：是啊，她被比率和公式包围，快窒息了。多亏你这张“电路图”，她好像活过来了！[合十]
　　【顾淮序（借卡恩人）】：有用就行。
　　看，他不仅帮忙，还会注意到“你朋友很头疼”这种细节。许婧汐心里的那份笃定又多了几分——这座冰山，底下是暖流。
　　不过，高冷底色依旧在。某晚，许婧汐刷到一个搞笑视频，讲“当不同专业的人看到下雨”，法学生想到的是高空坠物责任归属，医学生想到的是病菌传播，土木学生想到的是地基沉降……她乐不可支，立刻分享给顾淮序。
　　【许婧汐】：[视频链接] 哈哈哈你看这个！太真实了！你们电气工程的看到下雨会想到什么？电路受潮短路？还是趁机测试避雷针？[好奇]
　　这次，隔了挺久才回复。
　　【顾淮序（借卡恩人）】：会想到户外设备防水等级，和电网负荷可能的变化。
　　【许婧汐】：……果然很工科，很实际。[点赞]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你们法学生呢？
　　许婧汐一愣，他反问她了？虽然只是顺着话题的礼貌性回应，但也算主动提问了吧？
　　【许婧汐】：我们啊……大概会先确认这雨是不是“不可抗力”，然后思考如果因为下雨迟到或者发生事故，责任怎么界定……是不是有点煞风景？[捂脸]
　　【顾淮序（借卡恩人）】：职业习惯。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 许婧汐反复品味这三个字，觉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开心。这是一种建立在不同思维模式上的、平行的尊重和理解。
　　日子就这样在一条条简短的、却不再冰冷的微信消息里滑过。许婧汐不再刻意寻找话题，而是自然而然地分享生活碎片，顾淮序的回复也渐渐从纯粹的应答，偶尔会带上一点简短的评论或反问。
　　她发现，顾淮序的“高冷”更像是一种高效的沟通习惯——不说废话，但该有的回应和礼貌从不缺席。他的世界似乎充满了严谨的定理、清晰的逻辑和待解决的问题，而她的出现，像一株带着点吵闹和天马行空的小植物，偶尔探头探脑地闯入他的领地，他没有驱逐，而是给了它一点生长的空间，甚至偶尔，还会投来一丝审视的、或许带点不易察觉的趣味的目光。
　　这种认知让许婧汐更加放松，也更大胆。
　　周末晚上，她刚结束一场辩论赛，口干舌燥但心情亢奋。回到宿舍，她忍不住给顾淮序发消息：
　　【许婧汐】：刚打完辩论赛！题目是“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利大于弊/弊大于利”，我们持正方，赢了！虽然被对方揪着“算法黑箱”和“就业冲击”狂轰滥炸，但最后靠“技术可控论”和“新岗位创造论”翻盘了！累瘫但超有成就感！[转圈]
　　她发完就放下手机去洗漱，没指望立刻有回复。
　　等她擦着头发回来，拿起手机一看，呼吸微微一滞。
　　顾淮序居然回了一段不短的话：
　　【顾淮序（借卡恩人）】：恭喜。这个辩题涉及很多我们专业相关的问题。算法透明化和伦理设计确实是当前研究重点。就业冲击方面，历史证明技术进步会重塑岗位结构，而非单纯消灭。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们从法学角度切入的“可控论”，很有意思。
　　许婧汐睁大眼睛，反复看了好几遍。他不仅认真看了她的分享，还从专业角度给出了补充和肯定！甚至说她们的论点“很有意思”！
　　一股混合着兴奋、骄傲和被认可的暖流涌遍全身。她手指飞快地打字：
　　【许婧汐】：对吧对吧！我们也查了好多资料，发现不能只谈伦理恐慌，得从规则制定和风险防范的可行性入手！不过你们工科内部对“可控”的信心是不是比我们外人强很多？
　　【顾淮序（借卡恩人）】：取决于具体技术和应用场景。没有绝对可控，但有相对可靠的设计和验证方法。
　　【许婧汐】：就像法律没有绝对的正义，但有不断完善的程序和规则去追求？
　　【顾淮序（借卡恩人）】：比喻恰当。
　　“比喻恰当。” 许婧汐看着这四个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这算不算是……跨学科的思维碰撞？灵魂（学术灵魂）的短暂共鸣？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忍不住傻笑。
　　原来，剥开那层冷淡疏离的外壳，里面的顾淮序，是一个逻辑清晰、专业扎实、甚至愿意进行跨领域探讨的……有点意思的人。
　　而且，他好像……并不讨厌她的“打扰”，甚至，偶尔会展现出那么一丝丝极淡的、属于“人”的回应温度。
　　许婧汐把脸埋进枕头，闷闷的笑声泄露出来。
　　原来，一点点靠近冰山，不是为了融化它，而是为了发现，冰山本身，就有着独特而坚固的、值得欣赏的轮廓。
　　而她这个带着小太阳属性（自封）的法学小苗，似乎，真的在冰原上，找到了一小块可以扎根、还能偶尔蹭到一点反光的……冻土？
　　嗯，冻土也是土！能长东西就行！
　　她美滋滋地想着，对未来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像春雨后的嫩芽，悄悄地，又冒出了一点点翠绿的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