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汐时光》聆乔

7、第7章

　　自从那次关于“人工智能”的跨学科夜聊后，许婧汐感觉她和顾淮序之间的“网速”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虽然顾淮序的回复依旧保持着工科男的简洁特质，但“句号率”显著下降，取而代之的是更具实质内容的短句，偶尔甚至会出现带疑问语气或轻微评价的句子。
　　这对许婧汐来说，无异于发现了新大陆。
　　她的分享变得更大胆，也更生活化。不再仅仅是学术段子或求助，开始夹杂一些琐碎的日常。
　　比如，抱怨食堂：
　　【许婧汐】：今天我们食堂的糖醋里脊，醋好像不要钱……酸得我灵魂出窍了三秒。[灵魂出窍.jpg]
　　【顾淮序（借卡恩人）】：虹城理工三食堂的糖醋系也常发挥不稳定。
　　许婧汐眼睛一亮，他分享了！虽然只是吐槽食堂，但这是共同话题啊！
　　【许婧汐】：看来天下食堂一般黑！不过欢欢说你们二食堂的椒麻鸡丁很稳？（顺势打探）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味道还行。比较辣。
　　看，他甚至给出了口味评价！“比较辣”——三个字，但对许婧汐来说，信息量巨大！这说明他吃过，而且有印象！她仿佛能想象出他面对一盘红彤彤的椒麻鸡丁，微微蹙眉但还是吃下去的样子（纯属脑补）。
　　又比如，分享奇葩选修课：
　　【许婧汐】：这学期抢了门《犯罪心理学》，老师第一节课就说：“学这课不是为了犯罪，是为了更好地预防和识别。”然后底下有同学小声说：“也为了犯罪后更好地逃脱？”……课堂寂静了。[冷汗]
　　这次，顾淮序回得挺快。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们专业的课堂发言，一直这么……别出心裁？
　　许婧汐几乎能透过屏幕看到他略带无语又有点好笑（？）的表情。
　　【许婧汐】：咳咳，法学生，思维比较发散，善于从不同角度……质疑一切？[狗头]
　　【顾淮序（借卡恩人）】：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许婧汐对着这三个字傻笑了半天。这算不算他对她（以及她代表的法学生群体）的一种……略带调侃的认知？
　　然而，真正的“关系升温”事件，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赶作业的深夜。
　　许婧汐她们小组接了个模拟法律援助的案子，案情复杂，证据琐碎，连续熬了两个晚上梳理材料、撰写代理意见。第三天晚上，终于接近尾声，但每个人都累得眼冒金星，饥肠辘辘。
　　凌晨一点半，许婧汐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感觉它们都在跳舞。胃里空得发慌，宿舍楼下的便利店早已关门，外卖这个点也基本歇业。
　　她鬼使神差地，拍了一下手边空了的咖啡杯和堆成小山的资料，发给了顾淮序。
　　【许婧汐】：[图片]法学狗的深夜……靠咖啡续命，靠意念支撑。饿，但无饭可吃。[枯萎]
　　发完她就后悔了。大半夜的，跟人家抱怨这个干嘛？显得自己又惨又矫情。他可能早就睡了，或者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他的电路板，谁有空理她这种无病呻吟。
　　她放下手机，准备继续跟最后的摘要死磕。
　　没想到，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顾淮序（借卡恩人）】：还没休息？
　　许婧汐一愣，赶紧回复：
　　【许婧汐】：嗯，赶一个模拟法庭的材料，明天早上交。你们呢？也在熬夜？
　　【顾淮序（借卡恩人）】：有个实验数据需要连夜跑完。
　　哦，原来同是天涯熬夜人。许婧汐心里平衡了一点。
　　【许婧汐】：辛苦了！看来大学牲的悲欢是相通的。[握手]
　　【顾淮序（借卡恩人）】：你们学校附近，没有24小时营业的店？
　　他居然关心这个？许婧汐心里一暖。
　　【许婧汐】：有是有，但离宿舍区有点远，这个点一个人出去不太安全……而且穿着睡衣呢。[尴尬]算了，忍一忍，天亮就能去食堂了。
　　这次，顾淮序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顾淮序（借卡恩人）】：虹城理工东门出去右转，过两个路口，有家“老王粥铺”，营业到凌晨四点。皮蛋瘦肉粥和牛肉馅饼不错。
　　许婧汐眨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她推荐宵夜？虽然地点在几百公里外，她根本吃不到。
　　【许婧汐】：[笑哭]谢谢推荐！不过我在我学校呢，吃不到虹城的老王粥铺啦~ 但是听起来就好吃！等下次去找欢欢，一定去尝尝！
　　【顾淮序（借卡恩人）】：嗯。注意安全，早点结束休息。
　　【顾淮序（借卡恩人）】：饿的话，看看宿舍有没有囤货。
　　许婧汐看着这两条消息，特别是最后那句“看看宿舍有没有囤货”，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这种一板一眼、带着点理工男直白逻辑的关心，莫名有种笨拙的真诚感。
　　她忽然就觉得，没那么饿，也没那么累了。
　　【许婧汐】：遵命！顾老师！我这就去翻箱倒柜！你也别熬太晚，数据跑完早点休息！[敬礼]
　　放下手机，许婧汐真的起身去翻自己的零食抽屉。果然找出半包苏打饼干和几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她啃着饼干，看着电脑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深夜的疲惫和饥饿，真的可以因为几百公里外一句简单的、甚至有点“跑题”的关心，而被驱散大半。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许婧汐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虹城理工大学周边的美食信息，尤其是顾淮序提到过的那家“老王粥铺”。她甚至在某次和苏念欢视频时，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老王粥铺？知道啊！东门那边嘛，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宵夜时段，很多实验楼出来的学生去。”苏念欢说着，突然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这家？顾淮序跟你说的？”
　　许婧汐：“……” 闺蜜的雷达要不要这么准！
　　“就……闲聊提过一句。”她含糊道。
　　“闲聊？聊到宵夜？”苏念欢笑容逐渐变态，“可以啊汐宝，都开始分享生活细节了？看来我们顾大神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还知道哪家粥铺馅饼不错？”
　　许婧汐被她说得脸热，赶紧转移话题。
　　但心里，却把“老王粥铺”记下了。好像知道了一个关于他的、很小很小的秘密——他深夜做完实验后，可能会去那里喝一碗粥，吃一个馅饼。这个画面，让她觉得那个总是清清冷冷、仿佛只存在于实验室和图书馆里的顾淮序，变得具体而生动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许婧汐在图书馆查资料，手机震动，是顾淮序发来的消息。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他主动发消息！（除了上次拉群后的那个句号）
　　【顾淮序（借卡恩人）】：[图片]
　　图片是一张电路板的设计图局部，上面用红圈标出了一处。
　　【顾淮序（借卡恩人）】：这个地方，从你们“程序正义”的角度看，是不是像有处逻辑漏洞，需要额外证据（滤波）来排除干扰？
　　许婧汐点开图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元件，一头雾水。但看到他的问题，又觉得很有意思。他居然会用法律概念来类比电路设计问题？
　　她仔细看了看那个红圈部分，虽然看不懂具体原理，但根据他的描述，尝试理解。
　　【许婧汐】：我看看啊……如果这里存在未经充分“质证”（滤波）的干扰信号，直接进入后续判断（电路），确实可能影响最终结果的公正性（稳定性）？所以需要增加一个“证据审查环节”（滤波电路）来保证“审判”（信号处理）的纯净度？
　　发完，她有点忐忑，怕自己类比得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很快，顾淮序回复了。
　　【顾淮序（借卡恩人）】：理解正确。类比很贴切。
　　【顾淮序（借卡恩人）】：谢谢。
　　许婧汐看着“理解正确”和“谢谢”，感觉像在课堂上被最严格的教授表扬了一样，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看，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他的世界嘛！他们可以在各自领域的边缘，找到奇妙的连接点。
　　【许婧汐】：不客气！能帮上顾老师的忙，是我的荣幸！[龇牙] 不过下次这么硬核的“法律咨询”，建议付费。[狗头]
　　她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这次，顾淮序回了一个字：
　　【顾淮序（借卡恩人）】：好。
　　好？
　　许婧汐盯着这个“好”字，愣了几秒，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他这是……接住了她的玩笑？虽然回复依旧简洁，但不再是冷冰冰的“嗯”或句号，而是一个带着应承意味的“好”。
　　哪怕可能只是随口一应，也足以让许婧汐心情雀跃一整天。
　　从“嗯”到“好”，从单向分享到偶尔的主动询问和跨领域类比，从冰冷的礼貌到带着一丝笨拙关心的“看看有没有囤货”……
　　许婧汐清晰地感觉到，横亘在她和顾淮序之间那层看不见的、疏离的冰壳，正在以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悄然变薄。
　　她不再急于看到冰层下的全貌，而是开始享受这种一点点凿冰、偶尔发现一点晶莹反光的探索过程。
　　就像此刻，她保存了那张她根本看不懂的电路图局部，备注为“顾淮序的‘程序正义’电路问题”，然后美滋滋地继续查她的法学资料。
　　窗外阳光正好，她的心里，也像是被那几句简短的、来自远方的对话，晒得暖洋洋的。
　　原来，细水长流的靠近，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夜，分享一片云，吐槽一顿饭，讨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然后在对方的回应里，找到一点点微小的共鸣和确认。
　　这种慢慢来的感觉，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