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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林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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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府之后,玉子悦匆匆进宫面圣。
紫鸢置身无双侯府,静立于清冷院落。
原以为名满天下的无双侯所居府邸该是如何的豪奢辉煌,眼前所见却只清冷二字可形容。
唯一奢华之处,是玉子悦独辟的牡丹种植园,园子的名字竟也叫“露华浓”,其规模却远非百花楼的露华浓可比拟的。
忆及露华浓初见,玉子悦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紫鸢不由目露笑意,心底却泛起思量。
进京后的玉子悦明显少了笑容,眉宇间甚至带了阴郁。
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紫鸢走进国色天香里,边走边看。
偌大的园子里,不时见到三五花农悉心培土栽植。侯府内仆从未几,花农却是不少,可见玉子悦对牡丹的喜爱。
花农们听见有人进园,都诧异地抬起头来。露华浓禁止闲杂人等进园,且有专人守护,为何有陌生女子进来?
然而更让他们诧异的,却是这女子的绝代风华,令人不由惊艳。
紫鸢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们,想起刚才抵府时玉子悦将她介绍给下人仆从时,他们低垂的了然的目光和他们嘴角隐诲的笑意。
她突然感到有些慌乱,转身离开露华浓。
紫鸢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邻着玉子悦的。
想起告知她卧室相邻时玉子悦望着自己的眼神,那样温柔而小心的样子每每令紫鸢心颤,心底随即涌起一种酸楚而幸福的感觉。
得人如此对待,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心房失守,既而沦陷。
想到这里,紫鸢浑身一颤,心里不由更乱。
讨厌如此心慌意乱的自己,紫鸢勉力收敛心神,嘴里喃喃念着“我不能这样,再不能。我是来报仇的,而玉子悦是辅佐我的仇人的人……”
念着念着,紫鸢不由流下泪来,感受到脸上的冰凉,伸手摸下一片湿润,心里不由更是苦涩。
为隐定心神,紫鸢拿出自己带过来的一套茶具,全神贯注地摆起茶道来。
时间在泡茶中悄悄流逝,紫鸢一心想以此摆脱心中的杂念,浑然不觉门口来了一个陌生人。
耳听一声轻轻的咳嗽,让紫鸢从茶中抬起头,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清纯丽人,眼眸纯净,容颜温婉,见紫鸢抬眸相视,便微微一笑,笑容如清晨含露绽放的白花。
丽人一笑,言道:“‘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姐姐好清静,好雅兴!不知能否见赐一杯?”
紫鸢嫣然一笑,已将品茗杯及闻香杯一齐放置在来客面前。
客人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具,看着她纯熟的手法,目光一闪,笑道:“小妹林宛。姐姐如何称呼?”
紫鸢淡笑,道:“紫鸢。”
林宛见她淡漠的样子,清亮的眸底一时兴味更浓,当下又笑道:“紫鸢姐姐可是安南人士?”
紫鸢闻言,抬眸扫了一眼林宛,淡然道:“妹妹一身湘绣,莫非是湖南人士?”
林宛听得哈哈一笑,道:“看姐姐好一手安溪式泡法,便以为是安南人士,真乃是小妹之愚。只不知究竟何方水土,能养出姐姐这般人物?”
紫鸢为她续茶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南来北往,不知乡关何处;东奔西走,唯寻心安吾乡。”
林宛呵呵一笑,道:“乐天《出城留别》诗云: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宿。姐姐的归宿,怕就是无双侯府喽!”
紫鸢听到前一句便微微一愣,随口纠正道:“诗句错了。是归处,不是归宿。”待得听完那后一句,脸不由轻红,心底却狐疑更浓。这个林宛,面上看去清清浅浅,衣饰清雅华贵,于茶道似颇有造诣,且进门未见家丁通报,不知她与玉子悦是什么关系,缘何能随意进出侯府各处?
她正思忖着,耳边却听林宛哦了一声,道:“哦,原来侯府还只是姐姐的归处,尚不是归宿呢。嘻嘻,看来无双还得加把劲呢!”
这话调侃得紫鸢面红耳赤,不过却也吃出一些味来。这林宛与玉子悦定然关系非浅,只是不知她为何把子悦叫为无双……
紫鸢心头正不知是何滋味,门外却传来玉子悦的轻笑声。
“宛儿,又在欺负人不是?!”
紫鸢猛然抬头。
玉子悦袍裾轻踢,已走了进来。
林宛一见到她便盈盈站了起来,嘻嘻笑道:“宛儿哪敢!宛儿只是来蹭些茶叶,回去好泡了来清心润肺。唉,宛儿可不像某人福气,既有佳人又有佳茗的,而且最要得的,这佳人竟还是个茶道高手!”
玉子悦偷偷望紫鸢一眼,但见紫鸢脸上微微晕红,嘴角便勾起了喜意,转头朝林宛笑道:“宛儿过谦了!若论茶道高手,你宛儿若认天下第一,怕连皇上都不得不承认呢!”
林宛朝她做个鬼脸,笑道:“少胡说!这茶艺,宛儿不过偷得皇上的一点皮毛而已,可不敢妄称什么天下第一!对了,我的茶呢?”
玉子悦笑道:“我未进门,便见到你的马车,早命人提茶装在了车上。”
林宛盈盈一笑,转身就走,落下话道:“多谢啦!回头送上书函一封以示谢意!”
玉子悦扬声道:“若得宛儿墨宝,可该我谢你了!”
目送林宛身影出府,玉子悦转身面对紫鸢,脸上的笑容隐去,用一种带着忧虑的声音柔声问道:“你们谈了些什么?”
紫鸢看她眸中隐有不安,心思更转到她与林宛的关系上去了,当下淡淡道:“没什么,她没有说你们之间的什么……”
这句说得语泛酸意,敏锐的玉子悦此时却似毫无所觉,然而紫鸢的不悦她却觉察到了,当下握住她的手,道:“对不起,我不是想探听些什么,只是……”她轻轻抱她入怀,犹豫了一会儿道,“宛儿是皇上身边人,很不简单……”
紫鸢感受着她的怀抱,也感受到玉子悦语气里隐隐的忧虑。进京后,玉子悦不仅变得有些阴郁,而且还似有了一丝隐隐的忧虑。她为什么阴郁?为什么而隐忧?那个林宛不简单在哪里?
紫鸢听了玉子悦的话,细细回忆方才,不由越想越觉不安,突然想起自己吟的一句“南来北往,不知乡关何处;东奔西走,唯寻心安吾乡。”,不由浑身一震。
玉子悦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她想推开她看她的表情,却被紫鸢环腰不放。
那样淡漠而疏离的紫鸢如此一反常态,不由令玉子悦不安,她迫切地要知道她怎么了。
紫鸢只死死抱住不放,眼中流下泪来。
玉子悦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潮湿,不由骇然:“你怎么了?”手上使个巧劲,硬是推开她,但见紫鸢梨花带雨,玉子悦不由揪心疼痛,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喃喃轻唤:“紫鸢……”
紫鸢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心道:玉子悦,我若想害你,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玉子悦望着她湿润而幽亮的眸子带着一种凄绝望着自己,心底泛起难以言说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吻向那双眼睛,低喃着:“紫鸢……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院子里,两影拥吻。
远远的角落里,有一双清冷的眸子含着一丝幽怨地看着这一幕。
“翠幕……”
是迟蓝的声音。
翠幕转身的同时,已收拾了自己的眼泪与表情。
迟蓝深深望着回复一身清冷气息的翠幕,心底纠葛成一片乱麻,口不择言地说出一句话来:“爷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抓得住的……”
翠幕的脸陡地一冷,转身就走。
迟蓝冲她低吼道:“喜欢她,就去告诉她,你这样不死不活的,算什么!”
翠幕蓦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他,良久才道:“你不是也喜欢她么……”再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迟蓝愣在当场,仿佛似听到翠幕话语里隐约的鼻音,望着她消逝的地方,不由黯然自语:“我承认我是喜欢过爷。爷这样的人谁能不被吸引!只是,我对她只是迷恋,对你却是爱恋,你知道么?什么时候,你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呢……”
入夜。
容华宫。
女皇批阅奏折,低头是凝重的睿智与威严。
林宛奉茶旁看,侧身是清灵的妩媚与天真。
女皇喝一口茶润喉,略一品茗,不由“嗯?”了声,侧首笑道:“宛儿的茶真是越来越好喝了,今天尤其好味!呵呵!”
林宛做个鬼脸,一点也不谦虚地点头道:“当然咯!倘若不是皇上藏私,没将压箱底的功夫教给宛儿,宛儿的茶艺说不定早就登峰造极了呢!”
女皇莞尔,笑道:“朕哪里藏私了?”
林宛扁扁小嘴,小声嘟哝道:“还不承认。皇上的泡茶手法有其独特的手势,今天宛儿可是在一位陌生女子身上看到了。她的茶道功夫必出自皇上亲传,而且看得出皇上传授于她时可见得比传给宛儿时尽心多了。”林宛说到最后一句,眼微微红了。
女皇好笑,抚她下垂成优美弧形的发丝,微笑道:“陌生女子?朕整日介被那些老臣子缠得头晕,被这如山奏折压得喘不过气,哪来的时间去认识什么陌生女子?”
这一抚令林宛的脸也微微红了,小声道:“倒也是,紫鸢那么年轻料来不会认识你。可是,难保不是你以前认识的女子教了她,现在她又教了紫鸢!”
以前的女子,教授茶道?女皇微愣,眼望着虚空,思绪飘飞到遥远的某时。彼时,佳人如玉,并骑行侠走天涯。
林宛纳闷地看着女皇,想问却又不敢问,一时欲言又止。
女皇神情转黯然,倦色便涌上来,推开奏章起身微笑道:“朕累了,先歇了!今晚就辛苦宛儿了!”
林宛傻眼,眼睁睁看着女皇一派雍容优雅地走向寝宫。
面对堆成小山的奏折,林宛抓着一杆朱笔一脸苦瓜状:“过分啊……太过分啦!又来这一手,管自己睡觉去,拿我当苦工啊!呜,这事要被老爹知道,他一定会嘲笑死我。呜……这比年主的活儿也轻松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