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sh是个显眼包》迪克羊仔

7、小小虫

　　燕青河迎面撞上梁有志的眼睛，明明是他要问的，真对视了他又闪躲。

　　“哎呀开玩笑的。”梁有志干咳一声，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和燕青河并排走。

　　“我请你吃东西。”燕青河双手揣在兜里，“可以吗？”
　　“那肯定可以，就这么定了。”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同学们领到十几张卷子，欢欣鼓舞地奔出教室。

　　夏颐和陈斯漾要去逛街看电影。

　　梁有志早早收拾好了书包，等燕青河起身。

　　“少年宫有点远，一会儿我回家把车骑出来，你有车吗？”梁有志问。
　　燕青河说没有。

　　梁有志：“那我载你。”

　　燕青河回家的路如果不抄近路的话，就会经过梁有志家。
　　餐馆在二小门口那条街，二小对面就是梁有志家所在的小区。

　　这是个步梯老小区，公共区域很大，有很多小孩在空地上踢皮球。
　　天气冷，小孩的脸蛋都红红的。

　　燕青河站在单元楼门口等梁有志回家放书包，旁边几辆自行车锁在栏杆上，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梁有志的。

　　正发呆的时候听到小孩尖叫，一转头发现皮球正往自己脸上飞来。

　　燕青河后退两步，抬脚接住这颗球，稳稳地把它定在脚边。

　　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哥哥对不起！”
　　燕青河没说什么，笑了一下轻轻把球踢给他。

　　“你居然会踢球？”

　　燕青河抬头，看到梁有志从二楼伸了颗头出来，他笑着嗯了一声，“我妹妹学足球的。”
　　梁有志拔高声音喊着说：“你居然有妹妹！！”

　　“嗯。”燕青河笑，“我有个比我小十岁的妹妹。”

　　梁有志羡慕地哀嚎。

　　“你好了吗？”燕青河问他。

　　梁有志正要说来了，旁边冒出一颗头，他妈妈见到燕青河笑着说：“小志的同学呀，到家里来坐，一会儿阿姨给你们送饭菜回来。”

　　“不用不用。”燕青河一下就慌了，连忙摆手，又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叫燕青河，不好意思打扰了。”

　　梁有志被妈妈挤得脸都歪了，“妈，我们不在家里吃。”

　　“随便你们。”梁妈妈对着燕青河说：“那小河下次一定来吃个饭。”

　　燕青河局促地点点头。

　　“哎呀妈——”梁有志把妈妈拖走，关上窗子。

　　过了两分钟，梁有志下了楼。
　　“不好意思，我妈老那样。”

　　“没事。”燕青河说。

　　梁有志在那一堆自行车里找出自己的，解了锁推出来，自行车在外面放着风吹雨淋坐垫有点脏，他不甚在意，随手一抹就要抬腿坐上去。但是撇到站在旁边等着的燕青河又停下来，扯着衣袖把后座擦了擦。

　　“上车。”

　　燕青河：“要不还是打车吧。”
　　梁有志：“打什么车，你觉得我载不动你啊？”

　　“不是……”
　　“那就上车！”

　　燕青河今天穿了牛角扣大衣，大衣盖过屁股了，他把衣角掀起来跨坐好，两条长腿无处安放。

　　梁有志扭着头，“你可以轻轻地踩那两头，对。”

　　“知道了。”燕青河安放好脚，无师自通地轻轻抓着梁有志的衣服。

　　梁有志轻微地僵硬了一下，挠挠头，“抓稳啊，走了。”
　　他用力一踩，燕青河被惯性后甩，原本轻轻抓着衣服的双手只能紧紧抱住梁有志的腰保持平衡。

　　梁有志：“……”

　　“不好意思。”燕青河稳住之后松开。

　　“哦。”梁有志踩着单车，干咳一声，“没事儿。”

　　自行车穿过小巷，绕过二小，沿着满是枯叶的梧桐大道一直往前，最后停在淮亭别墅区大门口。

　　“我在这儿等你吧。”梁有志说。
　　“我家在最里面，可能要十几分钟我才出来。”
　　“知道了，去吧。”

　　家里没有人，燕青河已经习惯了。

　　餐桌上有师荣萱留的纸条和一百元人民币，说他们有应酬让燕青河自己买饭吃。

　　燕青河把钱塞进口袋里，上楼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了点自己存的零花钱，提起琴盒，想到梁有志还在门口等着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一路小跑着出去。

　　“这么大？”梁有志傻眼。

　　燕青河：“大提琴。”
　　梁有志挠挠头，“我都没见过大提琴。”
　　燕青河：“现在你见过了。”
　　梁有志：“……这盒子挺好看的。”

　　燕青河低头看了眼，琴盒是米白色的盒身和黑色的配件，最重要的是这款琴盒自重比较轻。
　　琴盒表面已经磕碰出很多伤口，师荣萱原本计划在去年春节换个新的同款，但大伯的去世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而现在，两三万一个的琴盒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家可以随意消费的了。

　　少年宫和梁有志家反方向，绕着市民公园骑半圈，从新华书店门前路过，再沿着大路往前骑两公里就看到少年宫了。

　　“wow啊啊！！”梁有志大叫。
　　燕青河忙搂住他的腰：“怎么了？”

　　梁有志绷着腰背：“没……有只猫从灌木丛里跑出来了。”

　　“小心点。”燕青河说。

　　他右手提着琴盒，只有左手能空出来抓着梁有志的衣服。
　　每每经过路口或者减速带，梁有志就哇哇叫着摆动自行车，吓得梁有志紧紧搂住他的腰。

　　一路折腾到少年宫，两人都是一身的汗。

　　天已经黑了，少年宫里亮着灯。

　　根据表姐的描述，两人找地方锁好自行车，拎着琴盒走进旁边的乐器街。

　　一到冬天连课外班都不活跃了，以往总是热闹的少年宫在下了几天的雨之后也冷清起来。乐器街空无一人，甚至有些小店已经关门。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大提琴的？”梁有志双手揣牛仔裤前面的口袋里，鼻子冻得有点红。

　　燕青河：“差不多六岁的时候。”
　　梁有志：“那会儿你有琴高吗？”

　　“大提琴有不同尺寸的。”燕青河解释，“一开始用的3/4，过了一年就用4/4的成人琴了。”

　　梁有志没听懂，“哦。”

　　两人并排走着，似乎没什么话了。

　　找到唐青说的那家店，二楼果然有卖大提琴的区域，维修的师傅在，店里也有同品牌的琴弦。

　　“这琴多少钱买的？得二三十个吧，我这店开了二十年了，也没客户订过这么贵的琴。”师傅说。

　　燕青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一下，“这套琴弦您还有多的货吗？”
　　师傅：“就剩两套了。”

　　燕青河：“那另一套我也要了。”

　　梁有志站在一旁，看燕青河和师傅沟通着换弦的细节、调整音准。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

　　调音的时候楼下有人呼叫师傅，他让燕青河稍等。
　　师傅下楼去招待，燕青河就自己调。

　　燕青河调试结束，准备收琴的时候忽然看到梁有志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了？”燕青河问。

　　梁有志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没什么，发呆呢。”

　　他的眼神从从燕青河身上离开，转到旁边的架着的几个大提琴上，这些大提琴旁边都有标价，最贵的两万出头。
　　不及燕青河的琴的十分之一。

　　“梁有志。”燕青河轻声喊他，接着把琴架好，“你听过大提琴吗？”

　　梁有志笑一下，“应该没有吧。”
　　燕青河：“你想听什么？”

　　梁有志不知道巴赫也不知道德沃夏克，也不知道大提琴能拉什么。
　　因为完全不懂，此刻的他甚至有一点点窘迫了。

　　“梁有志。”

　　燕青河笑着，起手拉了一段旋律。

　　原本有些窘迫的梁有志听着听着也笑了起来，“两只老虎。”

　　燕青河点头，又换了一段旋律。

　　“生日歌。”梁有志回答。

　　燕青河：“这个呢。”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演奏下一曲，和梁有志玩幼稚的游戏。

　　只听了几秒钟梁有志就拍着手，他不自觉地走到燕青河身边，哈哈一声，“情深深雨濛濛！！”

　　“嗯。”燕青河笑，“我小时候可喜欢看了。”
　　梁有志：“我也是。”

　　看梁有志情绪恢复，燕青河心中燃起一点雀跃的火焰，不自觉地耸耸肩。
　　笑着的时候眼尾有漂亮的弧度。

　　“你学了十年肯定不是学的这些吧。”梁有志说。

　　燕青河想了想，起手拉了一段大家都熟悉旋律。

　　“欸？”梁有志眼睛亮亮的，“这个好熟悉啊。”
　　燕青河停下来，抱着大提琴抬头看梁有志，他眨眨眼说：“巴赫的《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好听吗？”

　　梁有志呆了。
　　那双偏狭长的桃花眼不应该用这个角度看任何人。

　　梁有志回过神，心跳的速度还没有慢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身，假装在打量旁边的琴。
　　“你很喜欢大提琴吗？”

　　其实燕青河有固定的回答模版的，但今天他说：“不知道。”
　　梁有志：“不知道？”

　　“嗯，不知道喜不喜欢。”燕青河粗糙的右手手指轻轻滑过琴弦，眼神淡淡平时前方，说：“学了很多东西，从小就在上各种各样的课外班。只学乐器不行，还要有运动特长，只有室内的也不够，还要有个户外的。”
　　燕青河说着说着笑了一下，抬眼看向梁有志，“大提琴是学过的这些爱好里，不算讨厌的。”

　　从小自由自在，和朋友们一起散养在小城市大街小巷的梁有志不太能理解，但燕青河的眼睛里确实有淡淡的忧愁。

　　这是梁有志看完文艺片想装忧郁都装不出来的眼神。

　　梁有志：“那你以后……”

　　话才开口，师傅踩着楼梯上来，他笑着赞赏：“好棒的音色，贵的就是不一样。”

　　燕青河抿着嘴唇微微点头。

　　“你是专业琴手吗？”师傅问。

　　燕青河起身开始收拾大提琴，说：“不是。”
　　师傅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去橱窗里给燕青河拿他要的琴弦。

　　燕青河装好大提琴，再次拎起来，拿了琴弦去柜台结账。

　　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入夜气温就降了几度，冷风吹得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

　　“走吧，吃晚饭。”燕青河说完肚子就叫了两声。

　　高中上平时吃饭时间固定，过了点儿就饿，梁有志也饿了。

　　“我带你去吃一家砂锅饭。”梁有志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街口有家奶茶店，他随口问：“你喜欢喝奶茶吗？”
　　燕青河：“不太知道，平时不喝。”

　　这段时间梁有志也隐约感受出燕青河家里规矩很多。

　　“上一次喝是什么时候？”
　　“初三毕业的暑假。”
　　“两年前！？”

　　燕青河点头，“姑姑带我和妹妹去游乐园，偷偷给我们买的。”

　　“偷偷？”
　　梁有志不可置信地看了燕青河一眼。

　　“也不是那个意思，喝奶茶吃烧烤会被爸妈说不健康说这些东西成分如何如何，妈妈和阿姨每天都准备了健康美味的饭菜，为什么非要去吃外面的垃圾食品。自制力是从很多小细节上培养的。”燕青河说完又自己解释，“其实真喝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我不想被念叨。”

　　“燕青河，只是一杯奶茶而已。”
　　“对啊，一杯奶茶而已，不喝也没什么，我也没那么喜欢。”

　　梁有志：“我的意思是，一杯奶茶而已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想这么多？”

　　燕青河不明显地愣了一下，不安地轻轻咬下唇内侧的软肉。

　　“要不要喝？”梁有志说：“我请你。”

　　燕青河脑中依然是一大堆关于喝奶茶的想法。

　　劣质的香精、超标的糖分、堪忧的卫生、无用的奶.头乐零食、自制力的坍塌。

　　但他还是点头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