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式财神在西关》深海Sorceress

10、从前的故事（二）

　　詹士霆和谷裕开始冷战，顾晓怡夹在中间很难受，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种睡到自然醒的舒适。

　　昨天晚上，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就是听到詹士霆说出那句“不要做多余的事！”。

　　反而谷裕硬塞给她的记忆，她只大致记得他们在码头初次与伍老爷一家碰面的场景。

　　场景里的人物都是认识、甚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有种荒诞感。

　　客厅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有人在拿东西。

　　顾晓怡犹豫了一下，打开房门，刚好看到詹士霆拿着面包离开的身影。

　　“嗨……”

　　她正想打招呼，他却已直接没入电梯门，头都没回。

　　怎么回事？没人理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詹士霆在有意回避她，房子里盘旋着一股低气压。

　　午饭的时候，顾晓怡喊詹士霆的名字，无人应答，也不见人影。

　　她不信邪，坐电梯下负二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水磨青砖砌成的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下到地下二层，目光所及皆是名贵的红木家具、木雕花饰、瓶花字画、古董摆件……充满岭南韵味。

　　那张詹士霆躺来晒月光的竹躺椅放在角落，挡不住的存在感。

　　电梯门左边的墙壁，不知为什么设计了一道角门和趟栊门，十五条红木制成的圆木条横杠在那里，仿佛那边才是大门出口。

　　右边天井的位置摆满大大小小的花木盆栽，还有假山鱼池，一阵穿堂风吹过，阵阵茉莉花香扑鼻而来，别有一番淡雅清幽。

　　天井旁边有一间房间，大大的满洲花窗正对着天井的位置。如果打开窗，正好对着负一层露台的方向，一抬头就能看到顾晓怡房间的窗户。

　　“詹士霆，在吗？吃饭啦！”

　　她接连打开两个房门，既不见詹士霆，也不见谷裕。

　　午夜十二点，顾晓怡戴上眼罩，躺好准备睡觉，詹士霆的电话打了进来。

　　顾晓怡看着来电显示，觉得真稀奇，山顶洞人也会用手机了。

　　“喂？”

　　“起来开门，我在门口。”

　　“……”

　　她忽然想起他半神的“设定”，持有赠送的东西不能超过24小时，只能每天被邀请进门，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

　　哎呦，跟谷裕吵个架都没办法太硬气，真是惨，谁让咱“寄人篱下”。

　　顾晓怡小跑着上去，一打开门就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可以邀请你进门？真的能进来吗？这么神奇？”

　　她的眼睛因为兴奋，大而明亮，讨人喜欢。

　　是不是意味着这房子也是她的了？

　　昨晚和谷裕不欢而散，詹士霆半扶半抱着昏迷的顾晓怡站在门口，等也不是办法。

　　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一手抱紧顾晓怡，一手用她的手指按指纹，没想到最后真能成功进来。

　　如果不是听到顾晓怡后面贪心市侩的心声，氛围原本还是很好的。

　　詹士霆没好气地说：“能进来，谢谢，早点睡。”说完原地消失。

　　“……”

　　要不要跑得这么快，她还想问问既然持有的赠送不能超过24小时，那他是怎么打电话的。

　　顾晓怡一肚子意见，回房间继续睡觉，一边盖被子一边冷笑。

　　“哼，你们吵就吵，不关我的事，我明天有面试，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到时候立马搬家，哼哼哼，真开心……”

　　顾晓怡很快沉睡，脑海意识却书接上回，进入了为人不知的梦境。

　　在梦里，透过谷裕的视角，她看到谷裕和詹臣偶遇伍老爷一家后不久，有大量在香港务工的工人坐船回来广州，成千上万，一批又一批。

　　码头上随处可见拎着行李箱的工人，几乎无处落脚，更不用谈开工。

　　他们拉住一个群众，“打扰，大哥，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是从什么地方回来？”

　　那路人回答：“你们还不知道吗？为了支援上海的反帝爱国运动，香港也开始实行总罢工、总罢课、总罢市了，我们这些船务、电车、印务工会的首先宣布罢工，之后还会有其他工会响应……”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他便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他边走边喊：“回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詹臣和谷裕去找工头，没看到他人影，其他工友说他早些时候来过。

　　“没看到吗？现在这个时势，哪里都乱七八糟的！不开工，等稳定一点再说！”工头说完就走了。

　　他们从早上等到下午，都没等到工头再出现，只有轮船一艘又一艘，满载从香港过来的工人。

　　码头有工人代表队驻足，他国货轮一律驱赶，只允许载着工人的船只靠岸。

　　看着工人代表严肃的神情，还有“来势汹汹”的人潮，他们都察觉到事情非同寻常。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亦是如此，甚至市内的洋务工人也开始加入罢工行列。

　　随着香港工人大量涌入广州，大街小巷的百姓不约而同纷纷议论这次罢工潮，说起缘由，就不得不提上海，之后更是群情激愤。

　　两天后，各界群众和罢工工人在广州东较场集会，到场足足十万余人，足见百姓怒火之高。

　　他们一起追悼上海的死难同胞，一起抗议帝国暴行，相约会后游行示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詹臣、谷裕及谷裕的父亲、叔叔，还有他们各自的工友，皆在其列。

　　他们当中或许有些人年龄尚小，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虽同情上海为之抗争失去性命的人们悲惨的命运，愤慨帝国列强冷血残暴的行径，但都差点意思。

　　与之切身相关的，是罢工没工开，没工开就等于饿肚子。

　　他们都是农民出身，深知饿肚子的滋味，听到别人说只有反抗到底、赢下这场抗争才有好日子过，都纷纷卯足干劲下场。

　　加之洋人对他们的欺压，大家有目共睹、切身经历，不满的情绪早已种下，因此这次反抗的情绪才这么强烈。

　　人群中，顾晓怡看到伍见英和他的跟班伍昌盛。

　　在现实中，顾晓英浪荡不羁的形象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一想起顾晓英她就牙痒痒，连带着看到伍见英都感觉不对劲。

　　伍见英的气质七分稳重，自带三分风流，典型的港绅少爷。

　　只见伍昌盛苦口婆心地劝他：“少爷，回去吧！要是被老爷知道，肯定打断我们的腿！”

　　伍见英一边摇旗，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就过来看看……只要香港一直被封锁，我们的货就进不来，生意就不用做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商会、工会各界代表，他之前跟父亲去应酬，有些人还打过照面。

　　“那边陈老爷、叶老爷都在，怕什么……”

　　“少爷……”伍昌盛还想劝。

　　“走走走，别跟个老妈子一样，要走你先走。”

　　“我哪敢啊！哎呦，我的好少爷，您就跟我走吧！”

　　游行队伍按照工、农、学、商、军的顺序排列，沿途散发各种传单，高呼“打倒帝国主义”、“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援助上海‘五卅’惨案”、“收回沙面租界”、“为死难者报仇”等等口号。

　　密集的游行队伍路过沙基西桥时，突然遭到维多利亚酒店楼上和英国工部局等附近洋楼内、以及事先隐藏在沙袋工事后的英、法水兵的枪击。

　　詹臣、谷裕走得靠前，清楚听到枪声四起，洋人的军官在暗处警告：

　　“Warning!Leave right now!”

　　下一秒，洋人军官的警告声淹没在人群恐慌的惊叫声中。

　　“跑！”

　　“快跑！洋鬼子开枪了！”

　　“快跑！”

　　……

　　人们到处逃窜、惊呼、惨叫，此情此景宛如身处炼狱之中。

　　慌乱逃跑时，伍见英不幸被人踩到鞋跟导致向前摔去，他和伍昌盛早被人群冲散，一时竟无人能帮。

　　眼看就要发生踩踏，顾晓怡紧张得心跳都要跳到嗓子眼。

　　这时，路过的詹臣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拉他一把。

　　“快走！不要停留！”

　　伍见英鞋也顾不上了，跟在詹臣他们后面一路狂奔。

　　另一边，停泊在白鹅潭的英、法军舰开始开近，开炮轰击，顿时死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