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156、扭曲的靠近

　　沃尔夫冈·莫扎特子爵应约前往莉莉安宅邸的那个下午，天气晴好。他穿着得体，神情是一贯的冷静，唯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比平时更挺直几分的背脊和略微调整过两次的领巾中，窥见一丝不寻常的……郑重其事。
　　但这种郑重，其内核并非源于对约会对象的悸动，而更像是一位将军在奔赴一场精心策划的战役，或是一位CEO在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商业谈判。
　　在他的思维内核里，此刻主导的逻辑链条清晰得冰冷：
　　1. 外部压力：皇帝陛下的暗示，等同于一项非正式的“政治任务”。无视最高统治者的期望是愚蠢且高风险的。
　　2. 内部博弈：那个一赔十的赌局，尤其是他自己重金下注后引发的市场波动，已将此事定义为一场他必须“赢”的博弈。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全维也纳笑柄（“看，果然不成！”），更无法接受自己投资失败。
　　3. 绩效评估：与卡文迪什家族联姻，在战略评估中始终是“高价值选项”。之前搁置是因“情感投入产出比不确定”，但现在，外部变量（皇帝态度、赌局）改变了风险模型，使得“推进此事”的优先级被动提升。
　　4. 自我证明：他要向所有人，或许也包括向自己证明，他沃尔夫冈·莫扎特，并非一个完全缺失正常人类情感功能的怪物，他能够完成“建立亲密关系”这项被社会普遍认可的“人生KPI”。
　　于是，这场约会，在他心中被重新定义为一桩需要高效推进、并确保成功的“特殊项目”。
　　莉莉安精心布置的画室温馨雅致，空气中弥漫着“夜曲”的冷香。她本人更是光艳照人，言谈举止间充满了魅力。她谈论艺术，分享趣闻，眼神中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倾慕与期待。
　　沃尔夫冈的回应无可挑剔。他赞美她的品味，接住她的话题，甚至偶尔还会说一两句符合他年龄和身份的、略带风趣的话。他表现得像一位完美的、富有吸引力的绅士。
　　但莉莉安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的眼神太清醒了，仿佛在实时分析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背后的意图。他的赞美精准却缺乏温度，像是经过计算后输出的最优结果。他的所有行为，都符合“一个对你有好感的贵族青年”应有的模板，却唯独缺少了那份模板之下，应有的、发自内心的热度和混乱。
　　他像是在执行一套名为“与莉莉安·卡文迪什愉快约会”的精密程序，每一个步骤都准确无误，但程序的核心，是空的。
　　莉莉安的心，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慢慢沉了下去。她意识到，她或许成功地让他“行动”了，但距离触动他那颗被层层理性包裹的“心”，还隔着千山万水。他来这里，不是因为想见她，而是因为他决定要来见她。这其中的差别，判若云泥。
　　回程的马车上，沃尔夫冈靠在椅背上，闭目复盘。他认为这次“项目推进”是成功的：气氛融洽，传达了积极信号，未出现任何纰漏。他甚至根据莉莉安的反应，微调了下一阶段的“互动策略”。
　　他感到一种完成阶段性任务的轻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
　　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可能对莉莉安·卡文迪什感兴趣”的人，但他无法欺骗自己——驱动他完成这场表演的，不是爱情，甚至不是强烈的好感，而是胜负欲、绩效压力和对社会期待的屈服。
　　莫扎特业绩进度：645% （成功执行了一次高难度社交表演，在‘情感项目’上取得表面进展。）
　　个人理想准备度：705% （其行为愈发呈现出‘表演型人格’与‘真实自我’的割裂，对情感的认知扭曲可能成为未来重大隐患。）
　　蔷薇以为自己嗅到了缝隙中的气息，却不知那缝隙之后，并非温暖的土壤，而是另一座更为复杂、由逻辑电路构成的迷宫。这场始于功利与算计的靠近，从一开始，就走在了一条扭曲的路径上。

作者有话说

　　没事不用担心，下一章子爵就被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