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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参数修正与无声的雷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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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施米特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图表。应急分析室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清晰的轮廓,那双惯常冷静睿智的灰蓝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霍夫曼紧张到近乎僵硬的身影。通风系统的嗡鸣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他们之间骤然加速的心跳的伴奏。
“不是矿区的参数?”她重复道,语气平稳,但尾音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疑惑上扬。
霍夫曼感到喉咙发干,捏着铅笔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七十二小时的高压协作,无数次理性与责任的碰撞,尤其是那次关于“5%概率”与“生命价值”的对峙,像一把钥匙,拧开了他心底那扇紧闭的门。他无法再忍受将这份日益清晰、几乎要淹没他所有逻辑防线的感情,继续归类为“难以量化的异常数据”隔离存放。戈德曼的调侃、伯爵创造的这个特殊工作场景……一切都像催化剂,将他逼到了必须“修正参数”的临界点。
“是的。”他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尽管这需要耗尽他此刻全部的勇气,“是我个人……评估体系中的一个长期偏差。它关于……关于我对一位同事的认知和预期。”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她的姿态依然保持着工作时的挺拔,但细微处,比如微微抿起的唇角,略微放慢的呼吸,透露出她并非无动于衷。
“在我的模型中,”霍夫曼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但每个字都努力说得清晰,“评估一个人的价值,通常基于其工作效率、逻辑严谨性、知识储备、对系统的贡献度等可量化指标。这些指标,施米特女士,您……长期以来都处于我观测数据的顶端。”
这听起来像是一份严谨的工作评价。伊丽莎白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但是,”霍夫曼话锋一转,语速稍微加快,“最近的一系列‘观测事件’,特别是这次任务,让我意识到我的模型存在严重缺陷。它忽略了一个……或许是决定性的、却一直被我刻意排除在外的变量。”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聚最后的力量:“这个变量,我暂时无法精确量化,也无法用现有的数学语言完美描述。它可能与‘在面对原则问题时超越成本计算的坚定’有关,可能与‘在巨大压力下依然能保持对人的关怀的温度’有关,可能与……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能让我觉得所有复杂的计算和推演都有了更清晰的意义’有关。”
他的措辞依旧带着学者式的迂回和精确,但核心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伊丽莎白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霍夫曼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个微小的动作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像一尊紧绷的雕像。“这个变量的引入,彻底改变了我的风险评估。它让我意识到,继续维持现状——即,仅将您视为一位无可挑剔的上司和值得尊敬的同事——对我来说,其‘机会成本’和‘潜在遗憾风险’已经高到无法承受。而尝试去修正这个关系参数,虽然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甚至可能造成现有协作模式的‘短期扰动’,但其‘期望收益’……在我重新校准的模型中,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权重。”
他终于说完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直白的“爱慕”或“喜欢”,只有一连串属于莱诺·霍夫曼的、用风险评估和决策分析包装起来的、极其笨拙又无比真挚的表白。说完后,他屏住呼吸,像等待最终实验结果的科学家,忐忑不安地观察着伊丽莎白的反应。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应急分析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声响。
伊丽莎白缓缓放下手中的图表,动作很轻。她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纸,那是他们过去三天共同奋斗的痕迹。霍夫曼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异常的关注,戈德曼等人偶尔的调侃她也并非完全无知无觉。只是,长久以来,她将自己的情感世界严密地封锁在“前修道院预备生”、“前主教未婚妻”、“现帝国总管”这些身份和责任筑起的高墙之后。工作是她最安全的堡垒,理性是她最可靠的铠甲。
然而,眼前这个几乎将“理性”刻入骨髓的男人,却用他最理性的方式,向她展示了一个因为她的“非理性”特质(在他看来)而变得不理性的内心。这种矛盾本身就充满了奇特的冲击力。
他看到了她超越数据的一面,并且……珍视它。
这份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照进了她内心某些尘封的角落。
她重新抬起眼,目光复杂地落在霍夫曼脸上。他的紧张、他的期待、他那份用学术语言包裹起来的炽热,都清晰可见。
“霍夫曼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一点久未休息的沙哑,但依旧平稳,“首先,感谢你对……我工作中某些特质的观察和……高度评价。”她谨慎地选择着词汇。
霍夫曼的心微微一沉。
“其次,”伊丽莎白继续说道,目光变得深邃,“你所说的‘修正关系参数’,意味着将我们现有的、高效且稳定的工作协作模式,引入一个全新的、高度不确定的维度。这其中的风险,正如你所言,不容忽视。它不仅关乎个人,也可能影响到我们各自负责的领域,甚至……伯爵的整体布局。”
这是理性的伊丽莎白在分析。霍夫曼感到一阵沮丧,但仍在坚持倾听。
“但是,”伊丽莎白话锋一转,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冰层下流动的深水,“我必须承认,你指出我模型中的‘缺陷’……同样存在于我的评估体系里。”
这次轮到霍夫曼愣住了。
“我习惯于评估人的可靠、高效、忠诚、以及对事业的贡献。这些,你无疑都极为出色。”伊丽莎白直视着他,语气带着一种坦率的审视,“然而,我或许也忽略了,一个人在面对自己最珍视的理性框架时,愿意为了某些更根本的原则(比如你最终对‘安全第一’的妥协)或……难以量化的感受(比如你刚才的描述),而主动去修正甚至挑战这个框架的……勇气和真诚。这种特质,”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同样具有……很高的价值,并且,它让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
她没有直接说“接受”或“喜欢”,但她的回应,远远超出了霍夫曼最乐观的预期。她没有拒绝,没有逃避,而是以一种同样坦诚、同样带着分析眼光的方式,承认了他的“价值”,并揭示了她自己也并非全然无感。
这几乎就是……默认了“参数修正”的可行性!
霍夫曼感到一股巨大的热流冲上头顶,心跳如擂鼓,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如释重负。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笨拙的语言系统在此时彻底宕机,只能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我……”
“现在不是深入讨论‘参数修正’具体细节的合适时机。”伊丽莎白适时地打断了他可能语无伦次的后续,重新恢复了工作状态的口吻,但眼神柔和了许多,“我们还有一份至关重要的报告需要向伯爵呈交。艾森贝格山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她是在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责任和现实仍在第一位。但这句“不是合适时机”,也恰恰意味着,她认为存在“合适的时机”。
“是……是的。您说得对。”霍夫曼连忙点头,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试图让理智重新上线。但嘴角那抹抑制不住向上弯起的弧度,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状态。
两人开始最后整理报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同。依然安静,依然高效,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淡淡的暖意。偶尔的眼神接触,不再像以前那样迅速避开,而是会短暂停留,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蕴含了千言万语的细微表情。
当他们在侍从的引领下,再次站到沃尔夫冈·莫扎特伯爵的书房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外套,尽量掩饰着疲惫,但眉宇间那种经历重大突破后的特殊神采,却难以完全隐藏。
沃尔夫冈接过厚厚的报告,快速翻阅着重点部分,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伊丽莎白和霍夫曼交替回答,条理清晰,配合默契,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无形的协调。
沃尔夫冈听完汇报,满意地点点头:“方案很好,平衡了安全与效率,应急准备充分。立刻按此执行。你们辛苦了。”
“是,伯爵大人。”两人齐声应道。
沃尔夫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他注意到了霍夫曼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激动光芒,也捕捉到了伊丽莎白脸上那一丝罕见的、近乎柔和的疲惫。以及,他们之间那种虽然极力掩饰、但对他而言显而易见的不同氛围。
“下去休息吧。”他挥了挥手,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未来几天,跟进执行情况。另外,戈德曼先生可能稍后会找你们……了解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两人行礼退出。
书房门关上后,沃尔夫冈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的“契机制造”计划,似乎超额完成了。不仅解决了矿区的燃眉之急,还为他的“赌局融资计划”铺平了最关键的道路。
窗外的维也纳,华灯初上。而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赌局那边,因“参数修正”成功而即将响起的、金币碰撞的悦耳声音,以及保守派们得知工程资金“神秘”解决后,可能发出的无声惊愕。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
莫扎特业绩进度:1003% (关键人物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参数修正”成功,为后续计划(赌局收益、工程资金)奠定了决定性基础。)
个人理想准备度:1015% (精准预判人性在特定压力下的反应,并成功引导至期望方向,同时确保核心业务不受影响,展现了洞悉人心与驾驭复杂局面的顶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