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阿比雅速

317、广州来信与“北德联盟”的涟漪

　　秋意渐浓，维也纳的栗子树染上金黄。沃尔夫冈·莫扎特侯爵逐步恢复了每日数小时的工作节奏，但严格遵守着迈斯纳和御医设定的“工作-休息”循环，不再像过去那样焚膏继晷。这种相对规律的节奏，反而让他思考问题时更加清晰、专注。

　　这天上午，当他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在的里雅斯特港建设新式蒸汽起重机的预算方案时，秘书送来了一个加急的、带有特殊标记的信匣。信匣本身是产自中国的漆器，工艺精湛，锁扣处封着广州奥地利商馆的火漆印。

　　沃尔夫冈放下手中的文件，用裁纸刀小心地开启。里面是两封信。一封是商馆负责人（也是技术援助团队的联络官）用德文写的例行汇报，内容详实但平铺直叙。另一封，则是李侍尧的亲笔信，用的是典雅的中文，并附有工整的拉丁文翻译。

　　李侍尧的信一如既往地含蓄而信息丰富。他首先感谢了奥地利方面在“炮台兼水文站”项目上的精诚合作，称赞其“工坚料实，测绘精详，于我海防测绘大有裨益”。接着，笔锋委婉地提及，朝廷中有“有识之士”观此成效，认为“西法亦非全无可取”，提议在“江南财赋重地，择一稳妥之处，仿此成例，设局讲求，兼习守御之技与利民之器，或可收潜移默化之功”。

　　这印证了伊丽莎白之前的汇报，清廷确实在考虑将合作升级、扩大，地点选在了更核心的江南。这是一个巨大的进展！

　　但李侍尧接下来的话，让沃尔夫冈的眉头微微蹙起。信中写道：“然近来英夷商馆活动频仍，其人以奇巧玩物、廉价织物为饵，结交官绅，言语间多夸其船坚炮利，且隐晦指摘贵国与法夷过往甚密，恐非专心技艺交流云云。虽庙堂自有明断，然市井之间，恐有惑于流言者。又闻英夷与缅甸、廓尔喀等地往来，其意难测，于西南边陲不无扰动。”

　　威胁是双重的。英国人在舆论和技术合作层面进行正面竞争和背后中伤；同时，他们在中国西南周边（缅甸、尼泊尔）的活动，显然带有战略牵制甚至施压的意味。这是典型的英国式“离岸平衡”与商业侵略相结合的策略。

　　沃尔夫冈沉吟片刻。英国人抓住了两个痛点：一是奥地利与法国曾经的秘密联系（“幽灵”行动虽隐秘，但不可能全无风声）；二是奥地利在远东缺乏直接的军事存在和地缘影响力。他必须谨慎回应，既要打消清廷的疑虑，又要设法抵消英国的地缘挑衅，但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强势或直接卷入亚洲的地缘冲突，那会适得其反。

　　他提笔开始起草回信的要点。给李侍尧的回信，他将重申奥地利专注于“技艺交流与互利贸易”的初衷，强调奥地利“武装中立”政策的一贯性与独立性，与任何欧洲国家的政治纠纷无涉。对于英国的中伤，他将轻描淡写地表示为“商贾竞争之常情，不足为虑”，但可以“无意间”透露，奥地利与北美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关系良好，而英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正在衰退，暗示国际力量格局的变迁。关于西南边陲的扰动，他不能直接承诺什么，但可以表示“奥地利愿与友邦共享欧陆各国之舆图地理及军政概况，或有助于贵国研判远夷动态”，这既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支持，又避免了直接介入。

　　同时，他需要给广州的团队和戈德曼下达新的指令：加快“中西技艺交流所”的实用技术课程开设，尽快展示一些能直接惠及当地民生或官府治理的小成果（如更精确的户籍统计方法、改良的仓储防潮技术等）；奥地利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应增加航行频次，除了传统商品，尝试运载一些更高级的、英国暂时无法提供的“知识产品”，如最新的欧洲科学年鉴摘要（精心筛选过的）、精密科学仪器模型、甚至是一些关于欧洲各国政治制度比较的客观介绍（同样经过筛选），以树立奥地利“文明、先进、可信赖”的形象。此外，让戈德曼评估，是否可以通过金融手段，暗中支持一些与奥地利贸易关系密切的中国行商，巩固利益同盟。

　　至于英国在缅甸、尼泊尔的活动……沃尔夫冈思索着。直接对抗不明智，但或许可以借力打力。他想到了俄国。俄国一直对中亚和印度方向抱有野心，与英国存在天然矛盾。是否可以通过与圣彼得堡的秘密渠道，“分享”一些关于英国在东方扩张意图的“担忧”，并暗示奥地利乐见俄国在亚洲保持影响力以制衡英国？这需要极其微妙的外交手腕。

　　他刚放下笔，准备召见相关人士，秘书又通报，艾森贝格有紧急情报求见。

　　艾森贝格带来的消息，与东方无关，却关乎帝国核心利益——德意志。

　　“阁下，我们在柏林的线人确认，普鲁士与萨克森、汉诺威的秘密磋商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艾森贝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但内容却不平静，“他们计划在明年春天，正式宣布成立一个‘北德意志商业与关税联合体’。虽然目前框架松散，主要涉及降低内部关税、统一部分度量衡、协调对外商业政策，但政治意图明显。腓特烈大帝甚至私下允诺，会为这个联合体提供一定的军事‘保护’。”

　　“动作比预想的快。”沃尔夫冈眼神转冷。北德诸邦如果真被普鲁士整合起来，哪怕只是经济上的初步联合，也将严重削弱奥地利在德意志的主导地位，甚至可能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有没有可能分化？”沃尔夫冈问。

　　“汉诺威是关键，但难度很大。”艾森贝格分析道，“汉诺威选帝侯同时也是英国国王，其利益与英国深度绑定。普鲁士很可能利用这一点，许诺在未来的英普关系乃至汉诺威与英国的协调中提供支持。萨克森……经济上对西里西亚的煤炭和市场有依赖，但历史上与普鲁士有姻亲关系，且对奥地利在波希米亚影响力的扩张心存忌惮。我们之前利用波兰王位继承问题施加的压力，似乎只起到了暂时延缓的作用，未能阻止其参与密谈。”

　　沃尔夫冈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大幅德意志地图前，目光在汉诺威、萨克森、柏林之间移动。单纯的威逼利诱，在面对普鲁士有组织的整合行动时，显得有些单薄。需要更系统、更有力的反制。

　　“经济上，立刻对我们控制的、通往北德地区的铁路运价和关键物资（如斯提里亚特种钢材）供应，进行‘战略性评估’，暗示可能的‘调整’。同时，让戈德曼接触萨克森和汉诺威的主要银行家及工商业主，提供更优惠的贷款和投资计划，但条件是与奥地利主导的‘中欧工业标准’进一步接轨。”沃尔夫冈开始部署，“政治上，我需要立刻觐见陛下，建议陛下以神圣罗马皇帝的名义，召开一次‘帝国诸侯经济协调会议’，议题可以包括全帝国内的关税简化、铁路联网标准、以及共同应对海外贸易竞争。将普鲁士的‘北德联盟’置于一个更大的、由皇帝主导的框架下来讨论，化被动为主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另外，让我们的报纸和宣传渠道，开始谈论‘某些势力’为了狭隘的地域利益，试图破坏皇帝陛下领导下的德意志整体繁荣与稳定，是‘不合时宜的分裂行为’。舆论上先造势。”

　　“是，阁下。”艾森贝格领命，但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事。我们监控到，一些来自法国和瑞士的出版物，关于‘民族’、‘自由’的激进讨论，在柏林和一些北德大学城传播得很快，似乎……颇受某些对现状不满的年轻贵族和知识分子欢迎。”

　　又是思潮。这一次，它可能被普鲁士利用，作为对抗奥地利“帝国”叙事、鼓吹“德意志民族”应在普鲁士领导下统一的武器。

　　沃尔夫冈感到一阵熟悉的、多线作战的压力，但这一次，他心中更多的是冷静的分析与对策推演，而非焦躁。

　　东方、德意志、思潮、技术、财政……多个棋盘同时展开博弈。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宏大时代车轮碾过历史路面的低沉回响。

　　“知道了。重点关注，但不要轻易直接干预，避免授予对方‘迫害思想’的口实。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故事’去竞争。”沃尔夫冈揉了揉眉心，重新坐回椅子上，“先去安排我刚才说的事情吧。另外，请戈德曼下午过来一趟，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对俄国渠道的运用，或许……该在东方问题上，给伦敦找点别的麻烦了。”

　　“是。”艾森贝格微微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沃尔夫冈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李侍尧那封信光滑的笺纸。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广州的来信，柏林的密报，如同从世界两端同时涌来的浪涛，拍打着奥地利这艘正在崛起的巨轮。

　　而他，必须同时掌好东方的舵，稳住德意志的帆，还要警惕水下那些名为“思想”的暗流。

　　休养结束后的第一个真正挑战，已然降临。

　　莫扎特业绩进度：1067.5% （同时应对东方合作深化中的英国干扰与北德意志普鲁士主导的整合挑战，多线博弈压力骤增，但应对策略清晰果断。）

　　个人理想准备度：1070.5% （在复杂国际局势中展现出卓越的多线程处理与战略预判能力，心态沉稳，目标明确，已完全适应并主导后战争时代的全球博弈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