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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 蓝花楹语 ...

  •   “出城能去哪里?难道还是回老家西州?”寻芳轻声嘀咕,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姑娘,你说冯大人真的能忍心,将自己女儿送去那蛮荒之地吗?”

      烟晚思忖冯家出了这么多马车,想必是为冯慈做了充足的准备,冯大人离开的日子不短了,去的地方一定很远,大概率会是西州。
      念及西州盗贼横行、民不聊生的景象,寻芳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下西州已经不似从前了,那里强盗无数,说是西州乃冯大人老家,可那边的良民早就跟着迁城了,冯大人老家的人也早已不在西州了,送回去…也是生不如死吧。”寻芳讲到这里低下了头。
      她的这些言语也让烟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也许冯慈是去了其他地方,再说了,出了城谁又能确切知道他们的去向呢?”
      烟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我安慰的意味。

      其后,喻烟晚自父亲口中得知,冯大人久违地结束了休假,重返官场。
      赵雨晴的身体康复进展缓慢,一日之中,多半时光仍卧于榻上,偶有时日,她会挣扎着起身,至院中缓缓踱步,以舒缓身体。
      烟晚但凡得暇,必至雨晴处相伴左右,而每至严暮云归府之日,她便会刻意回避,以免触其霉头。
      忆起那天,严暮云怒目相向之景,仍旧历历在目,令烟晚心有余悸。
      数度,烟晚踏出国公府门槛之际,恰遇严暮云归来,只得匆匆行礼,便逃离现场。
      严暮云欲上前言说一二言,却寻无契机。
      烟晚铭记严暮云归府之规律,每每精心算计时辰,确保在严暮云回府之前,匆匆离府。

      这日,烟晚正同寻芳缓步而行,忽闻国公府大门吱呀作响,缓缓开启。
      她抬眸望向那扇门,只见严暮云翩翩而至,衣袂随风轻扬。
      严暮云步入府内,一眼便捕捉到了喻烟晚的身影,正欲上前交谈。
      喻烟晚见状,仅匆匆行了一礼,便步履匆匆,朝大门行去,似有什么急事。
      恰在此时,梁穆亦急匆匆地踏入府内,与喻烟晚擦肩而过之际,隐约传来他抱怨之声:“一路策马扬鞭,不知情者还以为家中失了火。”
      严暮云望着喻烟晚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微蹙,似有不悦。
      而梁穆见严暮云驻足等候,心中暗喜,以为小国公终究还是体恤下属之情,在原地等着他呢。
      待梁穆走近,严暮云突然发问:“我于你而言,很可怕吗?”
      梁穆闻言,连忙摇头否认:“这话从何而来?郎君乃和善之人,对大娘子温柔体贴,对下属亦是推心置腹,毫无架子。”
      一番夸赞之后,梁穆猛然忆起方才似乎与那位喻家姑娘擦肩而过,心中暗忖:哦对了,对于那位喻家姑娘,他确实做得不够周到。每次不是吹毛求疵,便是板着脸开玩笑,实非君子所为。
      然而,严暮云却仿佛未闻梁穆之言,也未发掘梁穆走了神,这句话他实则是在问自己。

      喻烟晚坐在马车上,思绪纷飞,耳畔梁穆的抱怨犹在。
      她暗自揣测,这严暮云频繁提早归来,莫非是特意为了监视自己。
      否则,何至于此日归来一日比一日早。
      寻芳瞥见烟晚眉宇间的愁绪,轻声探问:“姑娘近来似有意回避严家哥儿,可是有何隐情?”
      烟晚轻轻摇头,语带忧虑:“你就不曾惧怕那人?每次相遇,总免不了遭受冷眼或责骂。”
      寻芳面露讶异,笑道:“有吗?我反倒觉得那位哥儿颇为有趣,甚是可爱。”
      “可爱?!”喻烟晚闻言,神色诧异,伸手轻触寻芳额头。
      “姑娘此举何意?”寻芳不解。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是否病了。”烟晚心中惊澜未平,想到寻芳竟以“可爱”形容那人,不禁浑身一颤,寒意顿生。
      寻芳笑而不语,车内复归宁静,唯余两人心事各异。
      烟晚揣测,梁穆或许也觉着他每日守候的这位哥儿甚是惹人怜爱。
      念及梁穆,她的思绪不由飘回,忆起梁穆最近是何时出现的。
      她凝神细思,恍然察觉梁穆消失之时,恰与冯大人请假的日子相合。
      难道……
      她很快劝自己不要去想了。
      对喻烟晚而言,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无人再探询冯慈的踪迹,冯府与国公府之间,彼此心照不宣,一者为对方保留了颜面,一者为家人讨回了公道,这便已足矣。
      至于冯慈,烟晚虽心存不忍,但念及雨晴姐姐历经鬼门关,身子日渐衰弱,便觉如今的一切皆是冯慈自身的命运使然。
      往后余生,亦需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细雨绵绵,临安寒意袭人。
      大筞国又步入了连绵雨季,临安城终日阴雨绵绵,烟晚立于屋檐之下,凝视着檐下如珠帘般垂落的雨滴,每一滴都似乎在诉说着江南独有的清冷与孤寂。
      此刻,这烟雨蒙蒙的天气,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赵雨晴则坐在屋檐下的美人靠上,目光穿过阴雨,落在那株伸展至院落之上的奇花之上。
      国公府独有的蓝紫色花朵,高及屋顶,竟能穿透小院,映入赵雨晴的眼帘。
      烟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惊叹:“雨晴姐姐,这花又盛开了,我还未曾知晓它的芳名。”
      赵雨晴轻声细语道:“此花名为蓝花楹,为国公府独有。严府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蓝花楹绽放,远行征战之人便能平安归来。”

      蓝花楹一年两度绽放,其美艳至极之时,那独特的蓝紫色,世间罕见。

      “原来是蓝花楹。”烟晚听罢,心中对这花更添一层神秘之感,“此花一年两度盛开,花期绵长,实属罕见,为何却仅在国公府得见?”
      赵雨晴轻笑一声,“严家世代尚武,不知从何代起,便栽种了此花,只是这花极难成活,只能不断去四处寻觅新的来移哉。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据说是国公爷的祖母从远方带来,年代久远,无从考证。但严家人与严家军深信,只要这花常在,他们便能凯旋而归,平安回到亲人身边。”
      烟晚未曾料到,这花在严家竟有如此特殊的地位。
      然而,这份美好的祈愿,却让她对这花多了几分喜爱。
      蓝花楹不仅以其绝美容颜令人倾心,更以其承载的深深期盼,让人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二人在屋檐之下,细赏雨滴轻敲瓦片之韵,目光流转于院中蓝花楹树,幽香袭人。
      良久,赵雨晴轻倚于美人靠上,凝视着那树,幽幽问道:“晚儿,你可曾细想过,何为蓝花楹?”
      烟晚心不在焉地答道:“雨晴姐姐适才不是已提及那蓝花楹的传说了吗?”
      她心中满是对雨晴身体的担忧,在这湿冷雨天,她在外已待得太久。
      赵雨晴独爱雨落之时,她深知晚儿的忧虑,却并无归房之意。
      “蓝花楹,于绝望中静静守候那一线生机,无论期盼之人是否到来,它皆会如约绽放。”
      烟晚轻叹:“我是不能知晓你所盼之人是否到来,又何时能至?我只知,若你家官人归来,见此情景,受责的恐怕又是我。”
      语毕,她欲搀扶雨晴进屋。
      赵雨晴终是拗不过喻烟晚,只得起身回房歇息。

      烟晚妥善安置了赵雨晴后,便与寻芳携步出院门,准备回家。
      二人各执一柄油纸伞,以抵御这细雨绵绵。
      行至国公府大门前,一阵嘈杂之声传入耳中,引得烟晚侧目。
      只见门外,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正泣不成声,苦苦哀求着欲闯入府中。
      而府门两侧,几名守卫如松立,寸步不让。
      反观府内,却是一片死寂,无人应和门外的喧嚣,只有细雨轻敲伞面的声音。
      此情此景,烟晚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却也深知这府门之内,各有各的规矩与无奈。
      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

      守卫士兵见烟晚与寻芳欲出府门,连忙行礼道:“两位姑娘,还是暂且留步吧。”
      烟晚与寻芳驻足院内,目光落在门外那位神色激动的妇人身上。
      “这,这不是冯大娘子吗?”寻芳惊呼,认出了在外叫嚷的妇人。
      烟晚转向守卫,轻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名士兵答道:“这冯大娘子神智恍惚,坚称国公府害死了她的女儿。”
      烟晚闻言,心中一震,细听那冯大娘子的叫喊,所言确似如此。

      片刻之后,雨势愈发汹涌,如泼墨般倾泻而下。
      街巷空寂,无有行人驻足聆听冯大娘子那凄厉的呼喊,唯有雨水与之相伴。
      忽而,一阵车轮辗转声打破了这沉寂,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驻。
      车门轻启,冯大人的身影赫然出现。
      他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冯大娘子,怒斥道:“你这妇人,在此地胡闹何为!”
      “慈儿已逝,我们的女儿,她已不在人世!那可是你的骨血啊!如今却惨死西州,你和这国公府,皆是罪魁祸首!”冯大娘子在雨幕中哭嚎,那声音撕心裂肺,令人心碎。
      “她…她今日之错,岂非你我教养之过!你竟还不知足,事态至此,还不够大吗!”冯大人话音未落,便挥手示意几名家仆将冯大娘子强行绑上了马车。
      他抬头望向国公府那朱红大门,恰在此刻,与烟晚的目光交汇。
      然而,仅是一刹那的触碰,他便转身跃入马车内,驾车离去,留下一地雨珠与无尽的哀伤。

      冯大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守卫的声音适时响起,告知喻烟晚,此刻她可以出府了。
      然而,她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怔怔地立于原地,周遭喧嚣皆成背景,唯有心中波澜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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