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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公主恳谈 ...


  •   唯一不同的是,梁穆向来走正门,只在喻烟晚拒了桂花糕后,才常常怕吃闭门羹就将东西挂在侧门。
      而荀胜因是寻芳的缘故,碍于礼法规矩,每次只能叩响喻家的侧门。
      来过两回后,寻芳便不肯再见他了。
      她托初零去传话,请荀胜若无要紧事,便不必再来了。
      初零立在门外,望着荀胜那副执拗模样,心里不忍,话也说得委婉:“荀大人也该明白,我与寻芳在外人眼里,终究是喻家的下人。您这般三番五次地登门,还送来许多东西,传出去,不止寻芳难做人,连主家也要被人嚼舌根。”
      荀胜未见着人,心中本就焦躁,闻言更是不服:“我行事坦荡,何来落人口实之说?”
      他这人性子轴,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初零叹了口气,语气也略沉了几分:“姑娘在这簪缨世家里,本就常被闲言碎语缠身。如今您又频频上门,外人不知内情,自然要揣测她与您之间有甚牵扯。便是知情的,也会道一句,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婢。荀大人,这些道理,您当真想不明白么?”
      “可……可……”
      “别‘可’了。”初零摆摆手,打断他,“我家姑娘说了,请您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心意。若您当真心意已定,非要再来,那就堂堂正正走正门,把话说清楚。姑娘说,不管外人如何议论,在喻家,寻芳从来不是下人。荀大人下次若还来,不必躲躲藏藏,从正门进来,光明正大地讲明缘由便是。’”
      话毕,初零轻轻合上门扉,留下荀胜一人立在青石阶前,望着紧闭的侧门,久久未动。

      此刻,寻芳正在屋里心不在焉地打扫,手里擦着桌子,眼睛却不住往院里瞟。
      喻烟晚放下手中的书,唇角微扬:“既然惦记着,何不去见上一面?”
      “姑娘说的什么话,羞也羞死了。”寻芳手下一顿,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手上却愈发用力,抹布在桌面上来回搓得几乎要起毛。
      不多时,初零从外头回来,脚步轻快。
      寻芳眼巴巴一望,喉头动了动,到底没好意思开口,只偷偷拿眼角去瞥。
      还是喻烟晚笑着替她问了:“可曾见到荀大人?”
      “见着了。”初零眉眼带笑,“这位荀大人,倒是个拗性子,提了个食盒亲自来,说是非要亲手交给寻芳。我劝他由我转交也成,偏生不肯,站门口立了半晌,脸都红到耳根去了。”
      寻芳听得耳尖一热,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桌上。

      喻烟晚眼角微斜,瞥见寻芳放下抹布又拿起扫帚,显然心不在焉,便故意悠悠地问:“那他人呢?”
      “走了!”初零快步走到寻芳身旁,声音拔得老高,像是说给屋里的某个人听,“不是早说了,要把他劝走,往后也别再来了!”
      寻芳的手微微一滞,扫帚在青砖地上划出一道浅痕,片刻后才又一下下扫了起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走就对了。”

      花朝节至,金明池畔春色正浓,各家命妇贵女齐聚一堂,笑语盈盈。
      西贠公主也来了,有传言说待花朝过后,西贠使团便要启程归国。
      严暮云因被禁足于皇家别院,不得前来,此次随行西贠公主身边的,换作了梁穆。
      喻烟晚本无意赴会。
      赵雨晴已逝,簪缨世家里头,再无人与她亲近,这般热闹于她而言,反倒显得疏离而冷清。
      可颖慧公主亲笔下了帖子送到喻府,言辞恳切,嘱她务必前来。
      她思忖再三,终究还是来了。
      此刻正闲步花间,指尖拂过几枝初绽的海棠,心思却不在景上。
      她在等,等那道迟迟未至的召见。
      既特地遣人送帖,想必公主心中是有话要说的。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一丛芍药,花瓣沾露,风过时轻轻颤着,像极了人心底说不出口的念头。
      忽听得寻芳连声唤:“姑娘!姑娘!”
      “嗯?”她回神,眸光微转,望向她。
      寻芳神色略紧,悄悄抬手一指远处,“咱们挪几步,去那边走走。”
      她说的“那边”,正是与来路相反的方向。
      喻烟晚没有多想,只轻轻颔首,主仆三人转身便往幽径深处走去。
      初零一边跟着一边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寻芳这是怕见谁?躲得倒快。”

      这话点醒了喻烟晚,她回身望去,果然见荀胜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地投向这边。
      “姑娘莫要回头。”寻芳眉头微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硬是拽着她往前走。
      喻烟晚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心中略有所动。
      她轻声道:“你何必躲着他?他若真心,便与他说个明白;若有情,喻家也不是不能替你做主。”
      “姑娘说的什么话。”寻芳声音压得极低,耳尖却泛了红,“他是当朝官员,我不过是个使唤丫头,哪敢存什么妄想。”
      “为何不敢?”喻烟晚不解,“难道只因身份悬殊,便连一句话都说不得?若他心意诚恳,又何须顾虑这些?”
      寻芳脚步一滞,半晌才道:“姑娘既明白其中难处,又何必逼我说破。我虽出身卑微,可也不想为人妾室,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你说什么?”喻烟晚心头一震,“荀胜竟要你做妾?”
      话音未落,荀胜已快步追了过来。
      他气息微喘,站定在三人面前,目光落在寻芳身上,满是焦急:“寻芳姑娘,为何每每见我便走?我……我不过想同你说句话。”
      寻芳咬唇不语,见他逼近,索性甩开喻烟晚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荀胜作势要追,却被喻烟晚伸手拦下:“荀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这般追着寻芳跑,成何体统?”
      被她喝止住,荀胜这才收住脚,将目光从寻芳身上收了回来,略显窘迫地转而向她拱手行礼:“喻姑娘恕罪,在下确有要紧之事需与姑娘一谈,万望见谅。”
      喻烟晚盯着他片刻,想起方才寻芳言语间的委屈与倔强,心下已然有了几分计较。
      她正欲开口细问,恰在此时,颖慧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婢匆匆走来,福了福身:“喻姑娘,公主请您过去说话。”
      喻烟晚只得暂且作罢,随那女婢离去。
      临走前回首一瞥,只见荀胜仍立于原地。
      他就这样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嘴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终究未能出口。

      喻烟晚与公主同坐水榭,四下静得只闻风过荷塘的轻响,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了这方宁静。
      “你我二人虽然并不熟悉,但喻姑娘的事情我却在宫中听过很多。”颖慧公主侧首望着她,眼波含笑,见她拘谨得指尖微颤,便柔声开口。“你不必拘着,我长年困在宫里,非大事不出门,着实无趣得紧。这些年来,外头的闲话听得多了,最常入耳的便是你的事,心里早积了好奇。”

      颖慧公主笑时,唇角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春水微漾,却总被礼仪官们视为不够庄重。
      他们常说,公主一笑便露了稚气,失了威仪,因此连笑容的角度都得讲究分寸,不可开怀,若真忍不住,也须以帕掩面,遮住那对惹眼的酒窝。
      可如今面对喻烟晚,她却全然不避讳。
      眉眼舒展,笑意由心而发,那份平日里端着的疏离与矜持悄然褪去,反倒衬得她亲近了许多,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而是街巷间寻常人家的少女。
      喻烟晚望着她这般毫无防备的笑容,心头一松,戒备也渐渐卸下,轻声道:“让公主见笑了,这些年我行事莽撞,实在闯了不少祸。”
      “你我年纪相仿,何须拘礼?”颖慧公主摆了摆手,眼中闪着光,“那日你在街头被西贠公主刁难,我碍于身份不便插言,可你回她的那几句话,当真是痛快极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始终含着笑,像是憋不住的欢喜从眼底溢了出来。
      “痛快”二字竟出自一位公主之口,喻烟晚不禁微微一怔,抬眼望她,满是惊讶。
      颖慧公主瞧出她的神色,轻轻一笑,语气却沉了几分:“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平日里宫中嬷嬷管束,朝中礼官盯着,一举一动皆有规矩。我不能任性说话,也不能随心欢笑,因为大筞的百姓需要的是一个稳重得体的公主,而不是个跳脱无状的姑娘。”
      她顿了顿,眸光微黯,“可我也只是个人罢了,高兴就想笑,痛快就想说,何必处处压抑?”
      话音落下,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太真,竟伸手悄悄缩回了原本紧握着喻烟晚的手,坐直了身子,重新换上那副熟悉的端庄模样。
      “公主若不拿我当外人,又何须如此拘束?”喻烟晚轻声开口,目光温和,“做你自己就好。”
      她看得明白,这位公主并非不愿坦诚,而是身份如枷锁,压得她不得不时时端着架子。
      谁不想自在些呢?
      只是有人生来就被放在了不能任性的位置上。
      “真的可以吗?”颖慧公主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女婢,确认无人靠近后,声音都颤了起来,又是激动又是无措,站起身又坐下,像只扑翅的小雀,“我就知道……你会懂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定下心来,凑近了些,压低嗓音道:“那我便直说了。父皇要赐婚,将西贠公主许配给严暮云。”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喻烟晚的肩头,耳语般地将这句话送入她耳中,声音虽轻,却如石落静湖,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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