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幽灵》 ...
-
*单线
*四周目
谷川月见——
时隔六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
和记忆中那个不算模糊的轮廓一模一样，神色温和，气质不露锋芒。然而她却再一次，以这种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方式，蛮横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你是谁？
五条悟几乎要脱口给出答案，解释这关于“时间”裂缝与六年间的来龙去脉。可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个大活人似的，径直走了进来，对他这个突兀出现在房间里的陌生男性视若无睹。
“谷川……”
没有回应。
直到她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身而过，五条悟才终于确认了心里那个荒谬的猜测。
——她看不见他。
即便“时间”慷慨地将他送回了过去，却吝啬地没有赋予他丝毫干涉过去的能力。他只是一个“幽灵”，一个旁观者。
他看着谷川月见捧着沉甸甸的零食袋走到桌边，一个不稳，几包零食零零散散地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月见蹲下身去捡，五条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也蹲了下去想要帮她，手指伸向滚到他脚边的粉色布丁。
——穿过去了。
他的指尖如同微风吹过布丁表面，只让它轻轻晃动了一下，却无法真正触及。
很挫败的体验。
于是五条悟沉默地站起身，可谷川月见看了过来，她似乎察觉到发生在粉色布丁上细微的异动，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脸上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才站起身。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吗？”
她迷茫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从进门起就感受到的那份不寻常。伸出手在空中小心地探寻，却没有触碰到任何想象中的轮廓，只感受到一缕比这个季节更加温和的清风，从指缝间流淌而过。
“你也是精灵吗？”月见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天真地发问，“我认识的精灵告诉我，精灵是无法被肉眼看见的，若非它表面附着咒力，不然我也看不到它。所以……”
五条悟就站在她面前，离得很近，看着她说到一半，忽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风的精灵吗？”
“……我是五条悟。”明知徒劳，那点感性的冲动还是让五条悟说出了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得不到任何回响，“是从六年后回来，来找你……”认真凝视着她，五条悟直白表达，“想见到你，听你分享我们发生过的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故事。这一次会超有耐心地听完！”
绝对……绝对不会再轻易走掉了。
从月见的表情判断，她什么也没听到。忽然她话锋一转，对着不知在房间何处的“存在”说道：“有个秘密。告诉你哦，我吃汉堡的时候不喜欢循规蹈矩，觉得把面包和肉分开吃会更美味。不过在大家都在的场合，我不会那么做。”
“……”
她调皮地笑了笑：“我分享给你我的秘密，希望能换来你的信任。那么，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嗯……我会替你保密的。”
她似乎在期待，期待那个类似精灵的存在能将信息直接送入她的脑海。可等了一会儿，身边只有那缕如风般清爽的气息流淌而过，对方并没有像她当初遇到的蝴蝶状精灵那样，以秘密交换秘密的方式回应她。
五条悟看着她脸上期待的笑意渐渐收敛，最终化为一丝淡然的失望，看着她将那个粉色布丁默默地收回袋子里。
他很想告诉她：有一个她早已忘记的男孩子正站在她的面前。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他不是什么精灵，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存在。他是曾经作为她的老师，至今也没完全搞懂自己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份职业的五条悟。
但是为什么？
“时间”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这里？让他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连发声都做不到，无力挽回任何事。
想要告诉她未来她会遭遇什么，想要警告她千万不要在前往东京咒术高专的公交车上中途下车，否则就会遇上那个额有缝合线、会夺取她性命的诅咒师。
这份迫切地想要扭转命运走向，却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无法达成的焦躁，让从小到大无所不能、畅通无阻的五条悟，罕见地陷入寸步难行的懊恼。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谷川月见接起电话简短应答几句后，她最后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空荡的房间，随即匆匆推门跑了出去。
五条悟毫不迟疑地跟上。
他随她下楼，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他跟着走出去，迎面而来的是刚步入酒店大门的歌姬，以及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白发蓝眼睛的少年。
是当年的他。
因为雪山咒灵的案子，年少的他们向作为第一发现者的谷川月见获取情报。
五条悟像一个真正的观测者，沉默地站在时间之外，注视着这场早已注定的相遇。
年少的自己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在获取必要信息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谷川月见却在少年走后很快追了出去。
接着那幅缠绕他六年之久的画面，再次于眼前重现。
——漫天大雪将世界染成纯白，少女不顾一切地追至酒店门口，望着那道即将远去的背影，如同用尽所有勇气般喊出了声：
“老师！”
这一声呼喊，曾是纠缠了他六年的迷雾。如今再次亲耳听闻，胸腔深处依旧为之震颤。
他看见年少的五条悟闻声回头，带着几分被打扰后的莫名与不耐，瞥了一眼雪中伫立的陌生少女，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踏雪离去。
“别走！！”
几乎是本能地，五条悟朝着自己离去的身影狂奔而去，冰冷的雪花穿透他的身体。
“现在回去！保护她！只要你回头，后面的一切都可能不会发生！给我回头啊——！”
他追上了年少的自己，在情绪最汹涌的顶点，伸手想要强行拉住那个决定着未来的“过去”——
遗憾的是，景象在刹那间扭曲。
纷飞的大雪被压缩成断裂的胶片，所有色彩与线条疯狂倒退。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死死抓住他，像是要抹除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将他从这最有可能扭转悲剧的初始点上，粗暴地剥离、驱逐。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去阻止。
明明答案近在咫尺，机会却像被某种意志刻意扼杀，变得遥不可及。
……这就是你一直在经历的事吗，谷川月见？
在无数次回溯中，一遍遍咀嚼这份绝望与懊悔，体验着不知在多少条世界线里，作为老师的他被封印的无奈……
——该死！！
时间疯狂倒退，星河在脚下逆流。受到某种牵引的力量，被遗忘的画面一一闪现。
——他看见涩谷汹涌的人潮中，她的肩膀与他擦撞又分离；
银座的花店前，他们隔着盛放的玫瑰花走向相反的方向；
站在雨天的公交站台，他们中间只隔着三两个等待的陌生人；
雨过天晴后，白鸽在喷泉两侧分别啄食着他们掌心的谷物。
最后，画面定格在更遥远的童年：一个小女孩捧着装有小猫的生日礼篮，悄悄放在五条家的后院。男孩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瞬息。
原来他们在过去的年岁里，早已经历了无数次的擦肩。
原来他们闯入彼此生命的时间，哪怕仅仅是在这一次的世界线，也远比他所以为的要早得多。
还要被这该死的命运愚弄多少次，他们才能迎来一次真正的、彼此相识的重逢？
五条悟真正地动怒了。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他目睹无数个“如果”与“遗憾”，那么这趟旅程毫无意义。
他开始抗拒“时间”的流向，想要强行从这回溯的漩涡中挣脱。就在这时，他指间的戒指发出了咒力回应的微光。
是精灵月见。
于是他选择暂时妥协，至少得先把那个麻烦的精灵一起带出去。
***
亘古的星光再次明灭，周围的景致在扭曲中重组。当蓝光散去，眼前是更为古老的陈设：古雅的屏风，斑驳的书卷。一位身着华服、仪容不凡的男子端坐于主位，双眼轻阖，似有目疾，正静听着手下诵读卷宗。空气中弥漫着沉寂的庄重。
五条悟迅速环顾四周，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正蹲着的精灵月见。她傻乎乎地朝他挥了挥手。
“你怎么才来啊？”
“不是跟你说过别乱跑吗？”五条悟语气听起来显然余怒未消，“怎么被甩到这个鬼时代来了？走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精灵月见察觉到他糟糕的情绪，同时为自己澄清，“一进入时间里侧我就抓不住你了，直接被时间丢到了这儿。”
五条悟懒得解释，直接略过了她的问题。“不管你为什么被带到这里，待着都是浪费时间。如果只是看一场无法互动的全息电影，对找回谷川月见没有任何意义。”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精灵月见打量着他，随即指向主位上那位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华服男子，“你看，他是谷川寺。是谷川家千年前第一位觉醒了时间术式的家主。”
“那又怎样？”
“说不定我们能从他身上问到解救谷川月见的线索呢？”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他根本不可能感知到我们……”
“今日的汇报，暂且到此。”主位上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了手下，也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先退下吧。”他屏退左右。
房间安静下来。他依然闭着双眼，但那无形的“视线”，却精准地偏转向五条悟所在的方向。
“今日我有客要招待。”
————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