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志怪》杨莲亭

17、楚秀

　　地窖里，一个十四五岁的伤兵，一个16岁的窑姐。
　　前几天地窖里有五个窑姐，另外四个逃走了，说是有一个相好能带她们离开，于是冒着危险从地窖里爬了出去。楚秀没跟她们一起走，选择留下来照顾那个伤兵。
　　那天楚秀出去寻找食物，在一家店的柱子后面发现了一个士兵，背靠着柱子闭着眼耷拉着脑袋，一条裤子被血染透了变成了黑红色。士兵看上去稚气未脱，满脸的黑泥却依然能看出是个皮肤白嫩的小伙子。这不禁让她想起来只比自己小一岁多的弟弟，于是摸了摸他那露出来的脖子，结果还是有热乎气的，楚秀断定他没死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进了他们的地窖。
　　“拖这么个尸体回来干嘛？”
　　“楚秀想男人想疯啦！”
　　……窑姐们纷纷埋怨楚秀。地窖里的人已经在这里躲藏了一个多星期了，这段时间里都是靠楚秀出去找吃的才没有饿死，楚秀瘦小灵活，跑得快胆子也大，或者说她命大，在满城的枪林弹雨中穿梭了一个多星期却还毫发无伤。
　　“他长得像我弟弟”。楚秀回怼着那些窑姐。
　　炮火没有停息的意思。窑姐中一个叫梅晴的年龄略大些，她觉得日本人的屠杀已经进行半个月了还在继续着，看来是不准备放过城里任何一个人了。地窖虽然隐蔽但处于以前的街区，如果有人搜查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地窖里没有食物她们继续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梅晴准备去找之前一个相好的宣传员，他曾给梅晴承诺过带她去安全区。
　　楚秀怎么劝都不愿丢下这个小士兵，于是看着梅晴她们四个走了。
　　曾经繁华的都市一夜间变成了废墟，断壁颓垣尸横遍地。楚秀穿着黑蓝色的破布袄，凌晨和傍晚在尸体和废墟之间穿梭着，瘦小的身躯却很轻盈，翻墙上房，像一只垃圾里找食物的流浪猫。她流连于之前店铺的废墟之间，试图寻找一些遗留的食物，偶尔是能找到一些，一次在柜子里找到了一罐饼干，还有一次找到了半袋面粉。
　　可小士兵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一直昏迷着。就刚来那天，在半梦半醒中还能说句话，她们问出了他的名字，叫旭升。旭升身上其他部位没有明显的伤，就是大腿被子弹打穿了，估计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楚秀已经把腿伤的地方扎的很紧了，地窖里倒是不冷，楚秀还从很多尸体身上扒下来了棉衣盖在了旭升的身上。
　　可这天晚上，旭升又发了高烧，头很烫，脸色灰白就像路边的死人一样。楚秀看出来旭升可能是不行了，就紧紧的抱着他，不由得抽泣了起来。突然，楚秀想起之前的客人一位药房伙计送给她的一瓶药，说是能给快断气的人保命。那天，那个伙计办完事之后掏不出钱来只给了楚秀一个药瓶子，说是值几百块现大洋呢！楚秀对着他一通骂可也没为难他，收下了药瓶就扔进了抽屉。如今看来，如果那个伙计的要是真的没准能保住旭升一条命。
　　凌晨不知道几点，天还是很黑，楚秀从地窖里钻出来，悄悄的往之前所在的桃花楼方向走去。天实在太黑了，而且到处破败很多路都堵住了很难分清楚方向。天快泛白的时候终于让她摸到了桃花楼，楚秀靠着墙踩在尸体上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走着，天渐渐亮了，她紧盯着脚底下生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声音暴露自己。这个巷子很长，里面横七竖八几乎排满了尸体，楚秀走到墙尽头时先探出头去想看看墙的另一侧什么情况，可刚一探头就看见了几个在墙边撒尿的日本兵，有一个还看见了她。吓得她赶紧往回跑，后面的日本兵听见动静紧跟了上来，嘴里含着恐怖的她听不懂的话。可巷子里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只能在尸体上飞奔，此时的她不用再担心会发出声音了所以能跑的更快些了。突然一声枪响，楚秀被吓得绊倒在了尸体堆里。接着就被跟上来的日本兵拖走了。
　　一共七八个日本兵，倒数第二个完事之后楚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喷的小日本满头满脸，小日本接着几个巴掌抽了过去，抽完之后发现楚秀不动了，可最后一个日本兵没有因为面前是一具尸体而停止施暴。
　　到了晚上楚秀竟然醒了过来，她挣扎到半夜挣脱了脚上的绳子爬到了地上。白天被七八个日本兵接连侮辱，到后面她已经放弃挣扎了，因为她的梦破碎了，她要从良与旭升一起过日子的梦破碎了。她下身几乎被撕裂了，可渐渐又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只是还没断气而已。接着她准备咬舌自尽，还将鲜血喷了小日本一脸，接着便晕了过去。
　　发现自己没死，可她并没有多么开心，拖着这样一副躯体她又怎么能嫁给旭升呢。但她还是爬上了楼翻找着抽屉拿到了那瓶药，爬着回了地窖。
　　地窖里的旭升已经不省人事，楚秀将丸药喂进去，他却咽不下去，没有任何吞咽动作。她又取了一颗喊在自己嘴里嘴对嘴地喂他。
　　又两天过去了，旭升身上已无活人的气息，可楚秀只当他还活着每天给他喂水。直到后来闻到了腐烂的气味，她才恋恋不舍的给他擦洗干净，收拾的途中，旭升却动了。
　　就这样他们躲躲藏藏，像老鼠一样昼伏夜出，躲到了屠杀结束，躲到了抗战结束，又躲到了解放战争结束。
　　旭升虽然瘸了一条腿好歹命是保住了，楚秀如愿以偿嫁给了旭升，过起了平凡的日子。而梅晴她们早就在逃走的那天晚上死在了日本兵的枪下，那天楚秀出去搜罗东西在地上摸到一直怀表，一看是梅晴的，再一看她们四个赤身裸体的躺在了地上。
　　那段可怕的经历足以让所有幸存者终身笼罩在伤痛阴影之中，有些人总有一些应激反应，活下来本是他们的幸运，却也让他们无比煎熬。再来看看楚秀，而她以为自己可以幸福的活下去了，令她没想到的是旭升后面开始嫌弃起了她窑姐的身份，甚至不愿意碰她。
　　终于在一天清晨，晓雾在秦淮河上升起时楚秀投了秦淮河，出于秦淮还与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