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开始的除魔事业》Ranger2887

8、第8章 风中白狼

　　当周月尾随叶问天一行人进山时，周阳正在坑坑洼洼的林间小路上狂奔。他一路运起轻功疾行，一心想赶紧跑到钦县，通知师门这李家村的怪事。

　　其实他并不确信自己能及时找到合适的帮手。整个云驹院才数百名弟子，大多数都留在天监山修行，而下山游历的弟子分散在瀚州的不同地方，平日里很难遇见。钦县并非什么重要之处，周边地区可能只有县城里的一位负责联络的同门。

　　但现下周阳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只能一心往钦县奔去。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在周阳身上，光影变化，起起落落。他眯眼看了看日头。过正午不久，阳气依旧旺盛，邪魔蛰伏。

　　天尊在上，保佑弟子。

　　作为同胞哥哥，周阳对自己妹妹的脾性再清楚不过。只要认定了需要承担除魔道士的责任，就会一根筋走到黑。而他周阳才不要陪周月逞英雄。是的是的，作为哥哥当然要保护妹妹，但那都是俗世凡人的道理，在修道者里厉害的妹妹保护哥哥也是常有的事情。

　　何况他只是比周月早出生一点。若如传闻所言，双子都是神仙座下左右护法转世，那周阳就只是比周月先掉入凡间的同僚罢了。

　　平日里要让周阳承认自己没周月强，那是比飞升还难。可在这烈日下全力奔跑的当口，周阳满脑子都是周月如何厉害，如何坚毅，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天尊在上，保佑弟子。

　　日头越发毒了。临近官道，枝叶逐渐稀疏，阳光炙烤周阳的头顶，豆大的汗珠顺脑门落下。周阳清秀俊逸的面庞在尘土和恼怒中略显狰狞。

　　他开始咒骂抠门的师门，不给下山游历的弟子准备求救符箓；继而埋怨敷衍了事的师父，初次游历就让徒弟独行，而不是按照惯例陪同下山；接着翻出老黄历，声讨父母因为一胎双生就将兄妹二人送上天监山的愚蠢迷信行为；最后，再怨恨自己平日里不够努力，除魔功课比不上周月，轻功也这么差劲。

　　当周阳踏上宽阔的官道，看到漫漫没有尽头的前路时，他差点哭了出来。

　　根本就不可能来得及。他真是个混蛋，为了安全自己逃跑，留周月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送命。

　　周阳身心俱疲，腿一软，跪坐在大道中央，把脸埋进手掌中。

　　“天尊在上，四方地灵，列祖列宗，求求你们，帮帮徒儿吧。”

　　一片黑暗里，周阳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声。过了不知多久，他隐约听见了呼呼的风声。风从耳边略过，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狼嚎。

　　他茫然抬头。漫漫没有尽头的官道上，一团雪白的兽影向这里奔来。那白影轻盈而迅捷，几息之后就从容地停留在周阳面前。雪白的大狼如天尊显灵般，舔了舔周阳脏兮兮的鼻尖，触感并不湿润粗糙，只是冰凉彻骨。

　　周阳心如擂鼓。他记得这只白狼。在每日的早课，它总是从容地跟随它的主人出现在广场，伏地小憩，双耳微动，倾听主人清冷悦耳的唱诵声。他急忙搂住白狼的脖颈，像是生怕它跑走了。

　　“萧师姐来吗？她在哪里？我有紧急的事情要转告她！”

　　白狼碧绿的双眼静静地凝视周阳。面前的身影不过是白狼的分身，周阳听说过，这分身是下山游历的萧韵派出的斥候。他需要让这只分身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淮阳山下的李家村里有魔族的身影，村子里好多人都疯了。我亲眼看见的。我妹妹还在那里，那里有个有危险的凡人，可能是叶家庄的人。”周阳越说越快。他看见白狼面无表情。你能指望一只狼露出什么表情呢？但周阳就因此而逐渐气恼起来。

　　他越说越快，手胡乱挥舞，见白狼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于是突然扑上前去咬了一口白狼的鼻子，灵兽分身的鼻尖透着凉意。周阳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从白狼碧绿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焦急的面容。而后，平静的瞳孔像被投入石子的湖水，泛起一阵波澜。周阳知道，不管怎样，白狼的主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分身。

　　师姐一定会想办法的。周阳安心地叹了口气，烈日下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因赶路而耗尽的灵力不能继续支撑他的意识。在昏迷的前一刻，周阳想，既然天尊回应了他刚才急切的祈求，那么命运也一定会放周月一条生路。

　　周阳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在睁眼前，他首先嗅到空气中熟悉的线香味，听到隐约传来的颂乐声。这是他从小熟悉的云驹院，是他自己的房间。周阳带着喜悦的心情睁开眼，清晨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板上，在自己床边打坐的老者的雪白长须都被染成梦幻的金色，空气中飞扬的微尘盘旋在老者的身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老者询问，并未睁眼，双手依旧结印在身前。周阳坐起身，穿着内衫下床，跪坐在老者身前，乖巧地说：“早上好，师父。徒儿好多了。”

　　周阳的脑子空空的。他像是做了一场梦，睡醒后梦中的场景如同流沙般从他的手指缝中流逝。阳光正照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看见庭院中的灵鸟树轻轻抖动枝叶，对面的屋檐上，红爪燕们欢快地蹦跳着。

　　老者睁开眼，平静地说：“把衣服换上，准备随为师去三清殿。现在是辰时，想必太仆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不等周阳回答，径自站起身。微尘围绕着师父的身影起落，周阳看着灰尘飞舞，他尝到嘴中微微苦涩。他在昏睡中被喂了灵药，灵药的药效阻碍了他的思绪，周阳缓慢但努力地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他想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一个线头，但他暂时只能记起一双碧绿的兽瞳。

　　到底发生了什么？周阳求助般望向师父，高瘦的老者身着玄青色道袍，臂弯间搭着一根拂尘，头也不回地提醒道：“还不赶快更衣？接受审问前，记得还要向萧韵师侄道谢。清晨的时光不等人。”

　　在等着白狼分身汇报情况时，萧韵就站在一处悬崖边，俯瞰脚下苍翠的群山。

　　四月的人间已不再寒冷，但山间迎面而来的风依旧如刀割般猛烈，山崖边的野草被疾风吹得弯腰颤抖。在狂风中，萧韵巍然不动，周身笼罩在淡如薄雾的灵气护罩中，些许吹入的风吹动她的洁白衣衫，衣角飘动，普通制式的云驹院修士服在阳光照耀下更显素净。

　　在她的腰间，一柄佩剑静静悬挂。剑环圆润，似是翡翠材质，装饰着一根纤细的淡黄剑穗，剑柄和剑格上并无铭文，唯有剑鞘上有云纹装饰。此时，佩剑通体正流动着银白的光芒，依附于其上的白狼魂灵正号令众多分身为主人探查。

　　萧韵全神贯注地处理着脑中纷乱的汇报信息，稚气未脱的少女容颜在沉思中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身为云驹院太仆座下的大弟子，十八岁的萧韵向来以行事稳重著称，被其他年轻一辈的弟子尊称为“大师姐”。此番下山游历，萧韵在云游的同时，总是不忘检查四周是否有妖魔异动。

　　“嗯？”萧韵秀眉微皱，不自觉地望向淮阳山的方向，目光所及只有一片苍绿，群山绵延，大地广阔。她略一思索，抬手拍了拍腰间佩剑的剑环，佩剑上流动的银白光芒凝滞片刻，然后开始缓慢向剑柄上逆流而去，汇集在有着些微翡翠色泽的白玉剑环上。

　　“嗷呜——”

　　四面八方似乎都响起了悠远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虽身处午时阳光炽烈的瀚州群山之间，却恍然如见荒漠草原的月光如霜。白狼霜月，和萧韵休戚与共的灵兽，此时正用最原始野性的方式呼唤它的分身狼群。

　　在旁人看来，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只有在萧韵的神识中，分身们如流光般飞入佩剑的场景才清晰可见。御兽剑“寒霜”的光芒越发耀眼，一闪过后，一只通体雪白的毛茸茸大狼出现在萧韵左侧。白狼高及主人的腰部，一只眼碧绿如翡翠，另一只眼却是黝黑，这说明它还有分身尚未收回。

　　“阿韵。”白狼霜月仰视着主人冷峻的面孔，“有人挑衅我们。”

　　萧韵微微颔首，抬手摸了摸白狼的脑袋，问：“对方的修为如何？”

　　“很低，估计是炼气期修士。”

　　萧韵垂眸思索。虽然只有十八岁，萧韵却已经结丹成功，是云驹院年轻一辈中唯一的金丹期修士，也是云驹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自然不会将炼气期修士放在眼中。如果对方只有炼气期却又“挑衅”，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陷阱正等着她？

　　霜月的修为只有筑基，它并不能从分身那里得到更细节的信息，比如对方具体的长相和言语。狼群的所见所闻，在萧韵的神识中是一幅幅线条模糊的图案，只有剧烈的情感波动，比如分身的愤怒和恐惧，霜月可以清晰地传递给萧韵。

　　白狼龇牙低吼，微微俯下身去，像是要攻击面前不存在的人。萧韵微微一笑，清冷的眉眼间有了丝暖意，转头看它：“怎么了？”

　　她对霜月这番姿态再熟悉不过。往昔在云驹院中，一些调皮的弟子像逗狗般戏弄白狼，总会引来骄傲的灵兽这般敌意。应该是霜月得知了分身被挑衅的具体方式。她又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手法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白狼动了动竖立的双耳，闷闷地说：“我被那家伙咬了口鼻子。”言语间甚是屈辱。

　　萧韵闻言，手上抚摸的动作不自觉停下，纤细白皙的手指埋入白狼蓬松的狼毛里。

　　之所以分身能被对方咬住鼻子，是因为分身凑到了那人的身边，也就是说，它可能认定对方是没有敌意的，于是卸下了自己的防备。若是如此，对方咬分身鼻子的举动就有可能是想向萧韵寻求帮助。

　　“一个可能没有敌意的人在呼叫我吗？”萧韵喃喃自语。她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心中已有决断。

　　“我们要去看看吗？”白狼问。

　　“当然。”萧韵最后再摸了摸霜月的脑袋，作为行动前的鼓励，“是敌是友总要一探究竟。”

　　作为师父的弟子，她总有些自己能解决问题的自信和责任感。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将一张呼救符箓藏入袖口。万事俱备，放马过来吧。

　　群山环绕的悬崖之上，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侧身坐上大狼的背脊。白狼“嗷呜”一声，向前跃去，凌空于群山之上，身下山风烈烈，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