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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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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天气热,何盛与皇帝对弈,额头冒出汗丝来。不知为何,他今日一天都心烦意乱,好几次晃了神。
“盛儿有心事。”
“父皇,孩儿知错,叫父皇扫了兴致。”
“天气热,心里难免烦闷,只是烦热需得消解了才好。”
“是。”
“我未饶恕祝宴明一家,这些年,你有怨气。”
“儿臣不敢。”何盛立刻跪下。
“盛儿,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小,当时哭着闹着怨我没有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如今长大了,君臣之礼更甚于父子之情,我们父子倒是很久不曾这样饮茶长坐了。”
“儿臣勤勉读书,严谨律己,盼着能有朝一日忠君报国。”
他说的是忠君报国,而非替父分忧。
“好,是我的好孩子。”
何盛不再作答,他心里的结,只怕是永远无法面对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言明了。
走出太后寝宫时,天阴沉沉的,竟落了雨。虽隐了烈日,但天气依旧是闷热潮湿。何盛的心里一阵不安,于是便立刻回府。
“清河呢?“
“回殿下,祝姑娘一早便告了假,说是出去会见好友,至此未归。”
“派人去寻。”说罢,他觉得不妥,又补充:“不必打扰她,看她安好便好。”
下人还未出门去,就见祝清河与春茗回来了。两个人满身污泥,四处是伤。何盛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惊慌,立刻跑上前来。
“清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我没事,只是婉娘,她再也回不来了。”祝清河一看见何盛担忧的样子,心底里的委屈和难过便涌上来。
何盛见她步履艰辛,顾不得其他,一把抱起来,将她抱入房中。
“对不起清河,是我没能保护你。”
“与殿下无关。赵予德那个王八蛋,他宠妾灭妻,害死妻儿,恶事做尽,我只恨,这样罪该万死的人,却好好的活在世上。”
“清河。”何盛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在她身边。
“清河,我立刻叫少阳去查,他做的恶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我父亲同我说过,他小心谨慎,在官场上阿谀奉承,利益面前却毫不沾身,朝堂党派之争也不参与,倘若从政事上寻他的错处,怕是找不到破绽。”
“凡是人做事,就必定有破绽。清河,相信我们的律法,恶人天下难容,我们一起一定为你的好友讨个说法。”
祝清河看着何盛诚恳的模样,心里有一些安心。他一直都是这样,正直,无私,不偏不倚,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祝清河来到吴氏布庄,想要与吴禧贝谈一笔生意。
“吴公子,这是我从观竹楼带来的酥饼,特来感谢您当日出手相助,礼物太轻,望您不要介意。”
“早就听闻观竹楼吃食一绝,正想他日前去一品呢,你就送来了,这味道,确实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我想与您谈一谈生意。实话跟您说,生意我不大懂,但我现下需要钱帛。我要做的事情太多,如今身份低微,行事多有阻碍,只得从长计议。”
“你继续说。”
“你知道的,我现下在宫中做事,正巧暑热,各宫娘娘们的旧褥也该做些新的了。我去瞧过各家商铺,比起别处,吴氏布庄的料子确实绵柔,所以我想着与公子谈谈,能否给宫中做一批被褥。”
“我这儿的布料,都是从南疆游牧民族手里收来的上等毛料,再经过好几道工序制成布料,其中一匹布就需要几十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做出来,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质量上,你尽管放心。只是,凭你一人,要揽下整个皇家的衣冠监,怕是不易。”
“我知道。吴公子,我为你和皇室牵线做生意,这也是一笔大买卖,您看,事成后,能否将与我合作的分成早些给我?”
“好,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谢谢您。”
“清河,我知道你要报仇,我愿意助你。不过,记住我的话,不要用蛮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多多保重自己,才能有机会。”
“好,我记下了。”
吴禧贝看着祝清河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许久,他拿起手边的酥饼,咬了一小口。
“公子,您为何,对那女子如此相助?”
“从我第一眼见她,我就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吴禧贝微微笑了笑,又失神地望了望窗外。
“看,起风了。”
窗外树叶绿色正浓,却又有几片悠悠落下,落在院落的池塘里,慢悠悠飘往远处去。
祝清河拿到了钱,便去见了衣冠监的徐公公。
“姑娘是太子身边的人,可是太子殿下有事吩咐老奴?”
“近日暑气重,天气多潮热,太子院中的被褥有些不耐潮了,需要徐公公看着再送些新的来。”
“老奴这就去准备。”
“哎等等,徐公公,与咱们皇家做买卖的一直都是赵氏布庄?”
“是呢,赵氏做了许多年了,从未有过纰漏。”
“赵氏勤勉,自是不错。不过,奴婢知道一家好布庄,近些年做的风生水起,吴氏布庄,他们家的布料绵柔暖和,耐潮防寒,咱们都是为了皇上和殿下,自当是用上等的东西。您知道的,我与太子殿下情义深重,自是多考虑了些,擅作主张私下查看了各家布料,今日特此相告,公公莫怪我才好。”
“不会,姑娘一心为了太子,老奴看在眼里。稍后我就着人去吴氏布庄,倘若他们的东西真的好,那自然是要用的。还要感谢姑娘相告。”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祝清河不经意透露后,便离开了。皇室需求量大,吴氏布庄愿意低于同行一成的价格,布料又着实好,徐公公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她心里有些歉疚,这次欠赵氏的,日后找机会再还。对于利用太子威望一事,她有些苦闷,她不想利用任何人,但现在,凭靠她自己,无能为力,成事在人,需得有人助力,于是便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与他叙说道歉。
“春茗,拿着这笔钱去找曾经侍候婉娘的婢女,如若不开口,再多给一倍。她家里父母都是农户,饱受苛政压迫,又有个年幼的弟弟,都是穷苦人,她没得选。”
“知道了,姑娘。”
京城繁华,官员们常去的消遣处便是慰春堂。
“这里果真别有洞天。”祝清河惊叹于慰春堂的奢靡,堪比皇宫。
“公子,公子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奴家这小店。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共度良辰呐?”
祝清河扮作男子,虽有些秀气,却也玉树临风。
“自然是你们这最好的美娇娘。”祝清河微微歪着嘴,邪魅一笑,顺手送上一颗硕大的黄金。
店主的眼睛都被金子闪的亮堂堂的,立刻去叫一众女子前来。来者个个风情万种,仪态婀娜,眼神魅惑。那种美,是不自然的,刻意为之的,机械木讷的,不带有任何情感。那一双双明眸,眼波流转,却空空洞洞。
“公子,奴家叫小翠,会弹琴作画,也会唱小曲儿,公子想要奴家做什么只管吩咐。”小翠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斟满的杯盏递至祝清河眼前。
祝清河眯着眼睛笑了笑,用手指勾住小翠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抚摸了一把她细腻柔嫩的脸颊,顺手下滑,缓缓扼住她的脖颈。
“前日,荣王府的宋公子同你共饮,走时吃醉了酒,迷蒙间被你偷去了一块随身玉佩,那玉佩可价值不菲啊。现下,你可知我来此为何?”
“公子,我错了,求求您不要将我送去衙门,我母亲病重,我也是出于无奈,待我日后赚足了钱定会将它赎回归还宋公子。”
“手脚身心都不干净的人,本公子可不敢碰,不仅如此,我还会,杀了她。”说着,捏住喉咙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公子,公子求您放过奴家。”小翠顿时哭地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祝清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又立刻隐了去。
“想要活?”祝清河带着些许玩味,直勾勾看着她。她自是知道,青楼女子身份卑贱,做到这一步无非就是求个活法,这也正是女子的可怜与可悲。
“奴家自是想要活下去,公子,只要您放过我,我一定为公子肝脑涂地,从此只侍奉公子一人。”
“我确有一事需你相助。州史赵予德,他经常来这慰春堂,我要你笼络他的心,进入赵府,替我查清一些事。”
“是,是,谢公子不杀之恩。”
“这袋子钱给你,拿去给你母亲抓些药。你好好替我做事,事成之后,除了重金,我还会替你赎身,给你良籍。”
小翠连连磕头谢恩,泪水粘湿了祝清河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