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
海底深处，高坐枯骨王位的艳丽少年低低笑起来，声音入耳酥柔，带着一些慵懒：“看来有客人。”
他打一个响指，黑暗之中亮起无数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少年打个哈欠，侧靠在椅子扶手上，随意道：“去把客人请过来吧。”
蝙蝠振翅般细细簌簌的讥笑响起，黑影旋风一样卷着光点，顷刻隐没在洞穴中。
周遭半晌没有动静，温敛意下了轿子，周围一片漆黑。
“沈晔？”他试着喊道，“石满心？”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贺遂昭提醒他道：“可以用月光符照亮。”
温敛意沉默，就像避水诀一样，月光符的名字他也没听过，不会用。
他恍若没听见贺遂昭的建议，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火精珠，小太阳一般温暖炽热的光芒映亮四周，二人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个四通八达的甬道，前方后路加起来，总共有六条延伸出去的石道，每一条石道都铺满累累白骨，其中有人骨，也有水生生物的骨骼，唯独不见另外几顶轿子的踪影，温敛意有些担心，他们若是在一起最好不过，就怕他们也走散了。
“要走哪条路？”
贺遂昭选了一条通道，走近几步，嗅了嗅，道：“这儿的魔气重，走这条。”
“你能闻到魔族的气味？”温敛意上前几步跟上他，“那你能不能闻到人族的气味？”
贺遂昭眯眼：“你想让我找人？”
没等温敛意点头，他继续道：“找不了。”
“为什么？”
“人族的味道太臭，闻不惯。”
“……”
温敛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找理由糊弄自己。
“你有空担心他们，不如早点把阵眼解决掉，阵法一破，他们自然能出去。”
“他们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呆在家里等死最安全。走了修炼这条路，哪儿不是危险？你又不是他们的保姆，何必替他们操心那么多，”贺遂昭撩起眼皮，不咸不淡道，“何况，如果让他们看见你和我这个魔族在一起，危险的就是你了。知道通魔的仙族都是什么下场吗，仙君哥哥？”
“……你刚刚说过。”
贺遂昭一点头：“所以，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认识我，尤其守好魂印的秘密，如果被发现……”
“你在担心我？不让我和她们碰面，是怕他们因为你的缘故，仇视我吗？”温敛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你故意让轿子和他们分开的？”
“不是！”回答的干脆利落。
温敛意忍不住笑出声：“好，那就不是。”
贺遂昭走在前边，小小一颗火精珠，将通道照的暖洋洋的，他的影子投在道路前方，被拉得很长，身后长袍广袖的人与他落下两步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地跟着。声音也不近不远，像贴在耳边，想捕捉住时，才发现还隔着一段距离。
他怎么总是笑，贺遂昭闷闷地在心里想。
他一笑，自己心里就乱七八糟的。
他对别人也这样笑？
温敛意谨慎绕过地上的枯骨，尽量不打扰逝者安息，贺遂昭在前头一脚踢开挡路的障碍物，泄愤一样，温敛意上前拉下他的手：“动静太大了。”
“哦。”
贺遂昭干巴巴回应，脚下的动作放轻了不少，拉着的手却没有松开，温敛意在人耳边道：“你注意到了吗？”
声音凑近了，近得触手可及，贺遂昭反而避开了一些，恍若无事：“什么？”
“头顶上。”
贺遂昭抬起头，甬道顶部密密麻麻遍布一只只细长的眼睛，一眨一眨，和贺遂昭的视线对上。“呀”一声闭上，待光亮走过去，又在黑暗里睁开。
“这些是什么？”
“是口器。”
“口器？”
“伥是一种低级的魔类，没有神智，只有进食本能，每吃掉一个人就能获得一点神智。彻底成型后的伥能变幻成各种极为貌美的人形，拥有人的神智，说话动作也和真人无二。但是不能像人类一样用嘴巴进食，需要依靠这些口器外出觅食。”
“所以这些口器是他的……进食器官？”
温敛意梗住，脑子里出现人在家中坐，器官满天飞的场景，有点难以接受。
你们魔族真的很另类。
“是。“魔物的构造和人族不同，是怨气和恶意所化，结构也和人族不一样。所以才会用艳丽的皮囊伪装自己。”
温敛意看了看贺遂昭，试探道：“你也是这样吗？”
“什么？！”贺遂昭震怒，“我哪里像这种倒胃口的东西？！这种需要吃人才能增长灵智的低级货色也配和我比？！”
温敛意面不改色，顺毛顺的无比娴熟：“哦，我还以为你的外貌也是变化出来的，这样好看的五官，仙族也不多见。”
贺遂昭发了一半的火卡在喉咙里，脑子里想的是“他夸我最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气已经消了一半，犹犹豫豫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瞥一眼温敛意从容淡定的脸色，肯定地想，嗯，他说的是真心话。
“……别把我们混为一谈。”
好像安抚下来了，温敛意又撸一下猫肚皮：“所以你的本体是什么？”
“不告诉你。”
“……哦。”
不会也是这种诡异的东西吧？
温敛意赶紧住脑，不能想，想多了会睡不着觉。
随着前进，头顶甬道上密密麻麻的小眼睛越来越少，直到走到尽头，是一面坚硬的石壁，手中火精珠的光芒越来越淡，最后熄灭下去，应该是储存在内的火光用完了。
温敛意迟疑：“没有走错路吗？”
“没有，”贺遂昭道，“味道越来越浓了，就在这堵墙后。”
温敛意嗅一嗅，什么都没闻见。
“垃圾，开门。”
石墙顿了几秒，轰然碎裂，贺遂昭先一步跳出去，温敛意紧随其后，就在他跃出的一瞬间，倒塌的石墙转瞬恢复原状，一丝裂缝也没有留下。
“嘻，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小殿下。”
枯骨大殿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口称小殿下，却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更像一种戏谑。
“替我向魔主大人问好。”
贺遂昭眸子微动，幽绿的瞳眸在黑暗里闪着熠熠冷光，随着声音，锁定方向，单手一挥，黑暗中炸出一声轰然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墙面倒塌的声音。
没等温敛意思考打没打中，那道的声音又响起来，毫不掩饰的嘲弄道：
“小殿下，准头不行啊，为了出结界，削了自己不少吧？”
贺遂昭声音冷的毫无波澜，开口的同时，一道咒印已经沿着声音的方向打了出去，“对付你，绰绰有余。”
“连你平时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呢。”
声音极速靠近，尾音落下时，已经响到耳边，温敛意经历一次战斗，反应速度提高不少，当即要后撤，却被一只手抓住衣带，轻轻一勾，拉到身边。
“好香，是仙族的味道，真想尝尝啊。”
没等他再靠近一分，贺遂昭闪电般反手扣住来人脖颈，五指收紧，将人腾空提起！温敛意惊出一身冷汗，后退半步，才借着幽暗的光线看清那人样貌。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恐怖的人。
不，也不能说恐怖，因为他的右半张脸极尽美艳，任何人瞧见，只怕都要被这副美色惊到失语凝噎。而左半张脸，却是黏连着血肉的骷髅，眼珠陷在眼眶里，看见温敛意瞧他，转动过去，笑起来，有点可惜道：
“仙族的肉，我还没尝过呢。”
“下辈子吧。”
贺遂昭眸光幽深，掌心迸出雷霆般耀眼的光焰，顷刻吞没骷髅美人，血肉模糊的脸在光焰中放声大笑，渐渐化为一地焦灰。
死了？
不，还没有！
焦灰落在地上，立刻显出原型，那只是一片浓黑雾气，遍布眼睛牙齿，简直就是镇子里黑雾怪物的缩小版，雾气没有实质，“嗖”地贴地窜走，等声音再度响起时，整座大殿完全亮起，幽冷的鬼火照亮四周，他们才看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这是一座破旧的骷髅大殿，白骨铺地，在大殿的四周，用绳子挂着什么，随水波荡漾起复。
温敛意仔细看，忍不住胃里翻腾。
吊着的是死人。看打扮，似乎是海上打渔的渔民，他们被像腊肉一样随意地挂在一边，还有几个已经被吃了一半，尸体是残缺的，脸上的表情因惊恐而极度扭曲。
那个游刃有余的身影闲闲坐在大殿中央，抬眸望来时，布满尖利牙齿的黑雾缓缓凝聚在那半边骷髅脸上，聚合为上扬的凤眼和天生含笑的嘴唇，显出一张完整的、精致到诡异的脸来。
“我说什么来着，小殿下啊，你真的弱了不少呢，连我的影子都分辨不出来，”美少年悠悠抬起眼，“让我猜猜，你的真身应该出不了结界，现在在这里的，只是寄托了一部分力量的分神吧？”
被一语道破，贺遂昭确丝毫不慌，甩了甩手，杀气四溢的眸子锁定王座上挑衅嚣张的魔物：“看来你逃出结界后吃的很饱啊，伥。”
伥哈哈大笑：“小殿下，我可不是刚逃出结界时的我了！可你，只是一个刚好能穿过结界的分神而已。你要怎么杀我？！”
贺遂昭冷冷道：“在无生之地，你倒是不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看来要多谢那些无能的仙族放任你这种东西长这么大。”
伥双手一摊，笑道，“人界可是个好地方呢，小殿下，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此后不回魔界，魔界的一概事情，我保证不会对外透露……就劳烦魔主大人不要再派人来抓我了，好不好？我只是吃些人，对魔族，一点坏处都没有。”
贺遂昭微微偏一下头，露出几分疑惑，好像是真心提问：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交易？”
他抱臂直立，看伥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颗脏了衣服的灰尘。
伥缓缓收起笑容，阴沉道，“这里可不是魔域，小殿下。若我还在结界里，定怕你怕得要死，但现在……想杀我，怎么也得让你的真身来吧！”
随着这句话一出，大殿震动，从他所坐的位置下裂开一道幽长缝隙，游蛇般迅速窜向贺遂昭的位置，速度快到人眼无法捕捉，贺遂昭只是抬脚轻轻一踩，缝隙戛然而止，就停在他面前几寸的距离。
缝隙内，无数张开的血盆大口嗷嗷待哺，贺遂昭低头望了一眼，嫌恶地别开脸。
“把自己幻化的再好看，也改不了一身臭味。”
他只向前走了一步，裂缝仿佛感知到莫大的威胁，硬生生聚拢，嘴巴哀声哭嚎的声音被堵了回去，深如裂谷般的缝隙顷刻弥合。
伥愣了一下，贺遂昭轻蔑一笑：“就这点本事？”
说话间，无数漆黑羽箭齐齐射向王座上的魔物，伥跃下王座，消散成一片雾气。他立刻意识到，要杀魔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只是杀一个分神。硬斗下去，自己绝对讨不着好，但是贺遂昭显然不愿放他一马……伥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边，那个仙族的身上。
温敛意脊背一凉。
刚穿到这个世界第三天，咒法还没学全，已经打了两架，这是什么运气？
不像是会撞大运的运气。
就在一个转念，快到来不及思考，温敛意本能抽出琴箫格挡，琴箫释放出护身大阵，将二人一并包裹在内，法阵炸裂出刺眼光芒，死死抵挡住黑雾，形成一道界限分明的屏障，艰难护主。
力量相抗，温敛意只觉得持箫的手被震得发酸，几乎要握不住时，一只冰冷而骨节分明的手覆盖住他的手，稳住琴箫，法阵力量倍增，冲散尖锐獠牙，光芒大盛。
电石火光间，温敛意冒出个念头，当时体育课就不应该选乒乓球，该选太极拳……至少还能派上点用场。
顶级的战斗出招就在转瞬之间，不会给人留什么反应的余地，战斗经验足够的人，拥有的更不止是反应能力，还有预判和反击的能力。
这些温敛意都没有。
他只是个被和平年代养慢了性子的普通人，从小同学关系和谐，吵架都没有过，更不要说打架。
在这种难以招架的攻击中，只是用阵法护住自己，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想不到怎么去反击。
“你们仙族真是在仙界安逸久了，连怎么用仙法都不记得了，是吗？”
爆裂的轰炸声中，一道沉稳的声音清晰出现在他耳边。
“这柄箫明明是乐器，为何当成棍子来用？”
语气有些疑惑，贺遂昭确实搞不懂这个仙族，看样子他的境界应当不低，该有一战之力，却不知为何，每次出手，不是慢半拍，就是一昧防守，不懂进攻。
甚至连自己的法器也不用。
他指腹按在温敛意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印，漆黑魔气瞬间隐入肌肤，紧接着，仙气飘飘的琴箫瞬间变得煞气四溢，躁动的杀意锐利如刀，温敛意心下一惊，差点脱手，贺遂昭轻笑一声，握紧了琴箫，反手挥刀般斩出去，尖锐的杀意呈倾吞之势，将黑雾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啊！！！”黑雾的深处传来一声凄惨尖叫。
贺遂昭不紧不慢撤回力量，就着温敛意的手端详琴箫，“挺好用。“
伥“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你、你不可能带着这种力量离开结界……”
他恨极，目光停在温敛意脸上，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怎么……怎么可能，你和这个仙族结了魂印？！你用的是他的力量！”
温敛意微微惊愕，贺遂昭借了自己的力量？但他没有感觉，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魂印……还能这么用？
“你发现了？那就不能留活口了。”
贺遂昭松开手，结了一个仙气飘飘的手印，下一瞬间，青白色灵力当真乖顺的如同他自己的力量一般，当空化作千万羽箭，层出不穷地射向伥，速度之快，连化作逃窜黑雾的每只眼睛都不放过。
“叮！”
最后一枚眼珠被羽箭钉在地上，整片黑雾如一张任人踩踏的薄纸平坦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贺遂昭第一次用仙族的灵力，滋味还不错，轻捷又柔韧的力量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温和干净的气息，行过之处的经脉仿佛也得到滋养，焕然新生。
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他心情愉悦，大发慈悲道：
“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共生阵是从哪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