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10、黑暗空间

　　在海洋里，只要白天活动、夜晚保持安静就不会发生危险。

　　可在陆地上却没有任何时候是安全的，只是相对而言，夜里比白天略好一点儿。

　　“所以我白天都躲在这里，晚上才会出去收集物资。”
　　林曜示意二人跟着他走，带他们停在一只柜子前：“这些是在外面行动必备的东西。”

　　他拉开柜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立刻钻进褚真鼻子里，熏得她脑袋发晕，连退三步，憋住气才敢上前查看——柜子里装着一些漆黑的毛皮，有些肥硕的白蛆正在毛发中间蠕动。

　　“这就是刚才你们遇上的那种变异老鼠的皮。”
　　林曜解释：“它能掩盖我们人类的气味，虽然不是对什么生物都有用。”

　　“走吧，我带你们逛逛我的‘基地’！”

　　他似乎很久没遇见过其他人了，显得有些亢奋：“我把这层楼梯堵住了，外出只靠那截藤蔓编的梯子，变异生物绝对进不来。”

　　这原先是一栋办公楼，整层都是办公室，乱糟糟的像经历过一场大地震。

　　褚真和卫斯跟在他后面，一间间走过去，最后一拐弯，走进了一间门口写着“编辑部”的办公室。

　　它靠窗的整面墙壁都被外面巨大的树干堵住了，使这间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曜第一个走进门，身影转眼就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中。

　　好在他很快打开了手电筒，一边往里走一边对二人说：“这是我藏物资的房间，怎么样，连窗户都被堵住了，很安全吧？”

　　他将手电光对准左边的一个角落，那团光线立刻照出一大堆的食物和成箱成箱的矿泉水。

　　“都是你一个人收集的？”褚真由衷感叹，“真厉害。”

　　“是吧？”林曜的脸淹没在黑暗里，但从声音可以听出他很为此感到骄傲。

　　他慢慢地将手电转了一圈儿，让光线一点点划过整个房间，把每个角落都逐渐照亮：“不止这样，你们瞧，还有衣服、日用品、药物……甚至有一辆电动滑板车。”

　　褚真目光追随着那道光线，忽然看见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什么？”

　　“嗯？”林曜歪了歪脑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手电光停在了那里。

　　圆形光圈的中央，是一团无法分辨的黑色。

　　褚真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将它的本体和影子区分开来，也总算勾勒出那东西的真正轮廓。

　　她瞬间后背发凉，沉声道：“那是一个人？！”

　　一个紧紧缩成一团、脑袋埋进膝盖里、面朝墙角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脑袋过于低垂导致从他们的方向只能看见一整个后背。
　　所以一开始褚真无论如何也没看出这是一个人。

　　林曜也紧张起来，小声说：“……这里怎么可能有别人？能进来的通道只有窗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褚真摇头：“真正的问题是，他怎么一直没有动？”

　　“那、那要……”林曜“咕咚”吞了下口水：“要过去看看吗？”

　　两人同时一转头，看向这里唯一有实力敢过去看个究竟的人。

　　卫斯无声地拔出短刀，迈步向前。

　　褚真硬着头皮跟在了他后头，林曜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提供照明。

　　卫斯几步便到了那张后背身边，低头叫了一声：“喂，活着吗？”

　　毫无反应。

　　于是他警惕地伸出左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哗啦”一声，那具身体被轻轻一拍就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光束之下立刻腾起无数细小的灰尘，原本埋在胸前的头颅扭向一侧，在暗淡的光线下露出半张脸来。

　　有那么一刹那，褚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缓缓转头，看向林曜，又猛地看向地上那张脸——一模一样。

　　“你……应该是有双胞胎兄弟的吧？”

　　“没有哦。”

　　光线从林曜手中射出，反将他自己的面容埋进阴影。褚真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一声低笑，混着黏腻水声：
　　“话说，不管经历几次，我都爱看你们此刻的表情呢。”

　　褚真不得不对一个能说会笑的人问出堪称荒谬的问题：“那么……你已经死了？”

　　“准确来说，是‘他’已经死了才对哦。”

　　话音未落，“林曜”身体和面孔同时发出一阵密集的撕裂声，仿佛有无数双手从内部撕扯着皮肤，在黏腻的爆裂声中脱落出一道腥臭的人形黑影。

　　没错——就是一道像人类影子的轮廓，没有五官或别的标志，只是一道单薄的黑影。

　　它“啪嗒”一下关掉了手电筒，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浓浓的黑暗。

　　它融在黑暗里，就像一滴水落进大海，没留下半点痕迹。

　　褚真立刻拔出刀子，与卫斯一起将后背紧贴在墙面上，警惕地倾听着任何一丝动静。

　　但黑暗中只有她“怦怦”的心跳声和卫斯略显粗重的呼吸。

　　那黑影仿佛就这么简单地消失了。

　　靠近办公室门口的位置稍微有点儿光，褚真对自己右手边的卫斯低声说：“它搞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还不敢动手，攻击能力肯定不强。我们贴着墙朝门口走，出去有光就好办了。”

　　“好。”
　　——卫斯的声音从距离她大约三米的地方传来。

　　那贴着她胳膊的、发出粗重呼吸的又是谁？!

　　褚真浑身毛孔瞬间炸开，想也没想，转身就朝门口跑！

　　下一秒，一只手准确地抓住她后衣领，将她狠狠拽回，拳头迅速砸向她的太阳穴！

　　褚真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下意识护住了最重要的头部，那拳头因此狠狠撞在了她的胳膊上。

　　她顿时痛得两眼发黑，立刻大喊道：“卫斯！住手，是我！”

　　只有卫斯，才能打出这样钢铁般的拳头。

　　然而对方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一击未中，当场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这次却是对准了褚真毫无防备的腹部。

　　她简直像是被一辆卡车狠狠地撞上了——喉头立刻溢出一丝血腥气，差点儿活活痛晕过去。

　　她不可能再挨一下了，否则会被打死的！

　　但那道黑影的能力显然是屏蔽他们彼此的说话声，甚至传递错误的信息。
　　靠声音是行不通了。

　　褚真咬着牙，双手一起抓住卫斯攥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慌乱地一阵又抠又挠。

　　总算，卫斯即将挥出的铁拳顿在了半空。

　　他感觉到了，那是一双属于女性的手，也是一双对自己毫无敌意的手。

　　两个人终于彻底弄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那道黑影本身没有战斗力，所以只能靠伪装把人骗到这种漆黑的地方来，让他们自相残杀。

　　如今这招没用了，它还能怎么办？

　　褚真一直拉着卫斯的手没松开，径直朝办公室大门方向跑，出乎意料地顺利冲出了门，回到依稀有光的走廊里。

　　虽然光线还是十分暗淡，但已经足够二人看见彼此。

　　褚真回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拉着的人确实是卫斯，下一秒却眼睁睁看着对方脸色大变，接着用尽全力地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痛感迟迟未到，她反而先“噗”的吐出了一口血。

　　身体倒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又像块沙包似的砸到地上。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腹部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
　　然后眼前一黑。

　　……眼前一直都很黑。

　　褚真站在被黑暗填满的办公室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仅没死，身体也不痛。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想象，她应该是始终站在这里哪也没去才对。

　　但这不可能，再强大的想象力也不会具象到那种程度！

　　那段经历是真实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抱歉，刚才忘了欢迎二位——”

　　一道陌生声音贴着褚真耳廓响起，却带着熟悉的黏腻口水声：“欢迎来到我的‘域’。”

　　声音不是来自某一个方向，是直接在她耳朵边上的，让人无法分辨声音的主人究竟藏在何处。

　　褚真磨了磨后槽牙，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想法不重要。”

　　那声音吸了吸口水，像是饿了很久的人突然看见满汉全席，已经控制不住唾液的分泌了：“重要的是，你们的肉质是否足够鲜美。”

　　“鲜你大爷！”

　　“啧，说脏话可不好。”

　　褚真懒得跟它废话，摸清楚它本身没有攻击力之后，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开始回忆之前走进办公室时看见的物资——不仅有食物和水，还有很多日用品，其中就包含手电、台灯蜡烛等。

　　只要能找到照明工具就好了，可惜她的背包放在了之前那间屋里。

　　卫斯倒是时刻背着包，里面装着博士的研究成果。但如果有照明工具，他这会儿早该拿出来了才对。

　　褚真小心地摸到墙壁，以斜对面隐隐有光的门口为参照，贴着墙面慢慢走向记忆中堆放日用品的地方。

　　好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桌椅早就被清理走了，不至于走几步就撞上点儿什么。

　　安全的、顺利的，褚真的小腿碰到了堆积在地上的东西。

　　她弯下腰，盲人似的在那堆东西上摸索，明明碰掉了几件小东西，耳边却没传来半点声音。

　　忽然，她的左手摸到了一件柔软温暖的、会动的东西。

　　乍然失去视觉的人类实在没那么容易适应这种变化，她的脑子迟了一瞬才勾勒出那件东西的形状——

　　一只五指纤长的人手！

　　与此同时，那只手翻过来，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