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而已，习惯了》从0

9、登陆

　　虽然事先大家都火冒三丈，恨不得亲手杀了博士。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谁都下不去手了。

　　他简直快要失去人形，脑袋与脖子充气似的变得又大又肿，光滑水腻的皮肤乌黑如墨。

　　他本该充满睿智的眼睛被挤压成两颗小小的黑点，嵌在黑色皮肤里几乎难以发现。

　　船长举着一把刀在他脑袋边尝试了好几次，最终泄气地把刀递给了旁边的船员。

　　船员咬着牙怒声喊道：“把我兄弟们的命还给我——”

　　可高高扬起的刀始终差了几厘米便落不下去。

　　张今牵着小八，沉默地偏开头不忍直视。

　　周围变得无比安静，只有博士诡异的呼吸声“嘶嘶”作响。

　　他脸颊两边长出了鱼鳃，鼻子却蜕化得只剩两个针眼般的小孔。

　　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他才艰难地喊了一声：“卫斯……”

　　卫斯浑身一僵，知道自己是时候履行博士的命令了：

　　半个小时前，博士就预料到他们下不去手，因此将一管毒剂交到了他手里。

　　“啪嗒。”
　　博士变形的身体不受控地扭动了两下，乌黑皮肤下暴起一片蛛网状的青筋。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从他嘴里发出一个“快”字的时候，卫斯立即将针管扎入他的身体。

　　五天之后

　　小八飞快地跑过来喊：“褚姐姐，快去甲板，能看见陆地了！”

　　货船正在自动航行中，船长迎风站在船头，用望远镜看着远处那片连绵不绝的黑色轮廓。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

　　“怎么样了？”张今紧张地问。

　　船长转身将望远镜递过来：“你们自己看。”

　　张今忐忑地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脸色惨白地放下了手。

　　她嘴唇颤抖，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于是褚真拿过望远镜，远处的景象猛地撞进视野——

　　曾经高耸的楼宇纷纷断裂倒塌，参差不齐地刺向铅灰色天空。

　　楼体间生长着生机勃勃的树木和藤蔓——但即使隔了数百米那些枝桠都清晰可见，它们该有多么巨大？

　　这些枝叶和楼宇废墟遮住了大部分视野，褚真只看见有一些体型极大的轮廓在阴影里移动。

　　虽然还有不少人类的建筑物，但很显然，这片大地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望远镜忽然剧烈晃动。

　　褚真放下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指在抖。

　　她必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存120天吗？

　　甲板上风声呼啸而来，裹挟着来自远方的悠长嘶鸣，分不清是鸟还是兽。

　　卫斯不知何时也上来了，站在几步外望着那片黑色轮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背后背着一只大包，里面全是博士留下的资料。

　　货船仍在向前，固执地驶向那片苍凉诡秘的废墟。

　　下午三点四十分，褚真听见了第一声清晰的怪兽嘶鸣。

　　他们距离陆地已经很近了，近得足以用肉眼看见那些巨大植物的叶片。

　　卫斯递给褚真一只装有食物和水以及基础急救药物的包、一把锋利的短刀，以及一把手枪：“我来教你怎么用它，但上岸后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褚真接过东西，问他：“……你确定那个安全基地还存在吗？”

　　卫斯扯了下嘴角：“你要知道，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做好随时发生战争的准备。建立那些基地需要花费很多年时间，拥有人类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强大的防护手段，不会如此轻易被击破。”

　　“那样最好。”
　　褚真悬着的心算是落回去一半。

　　照这么说来，只要能进入安全基地，这次的生存任务就能顺利而轻松地完成了。

　　“但我们距离那个坐标……有大约十天的路程。”卫斯立刻泼了一盆凉水。

　　褚真眼前一黑：“这十天是根据步行计算的，还是开车？”

　　“……开车。”

　　眼前又一黑。
　　现在的陆地房屋倒塌、植物巨化，还有危险的变异生物蠢蠢欲动，他们哪有条件开车？

　　褚真用力抹了把脸，无可奈何地说：“走呗，还能怎么办呢。”

　　下午五点十分，货船缓缓靠岸。
　　夕阳斜照，将码头染成一片昏黄。

　　他们不敢立刻现身，躲在船舱里观察了许久，只看见大约一百米外的天空中飞过去一只变异的鸟类。

　　运气不错，这附近似乎还算平静。

　　一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船，并就此分道扬镳。

　　船长、张今、船员和小八都要寻找家人，但外面太危险了，分开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四个人决定一起走。

　　临别前，张今默默将一枚精致的别针别在褚真衣服上，算是纪念。

　　众人没有多话，互相挥了挥手，背影没入废墟之间。

　　卫斯和褚真早已看过地图，走向了与四人截然相反的方向。

　　离开货港，沿途房屋逐渐密集起来，却没剩下一座完好的房子。

　　倒塌的建筑物把道路都给堵住了，他们不得不手脚并用地攀爬。

　　突然，卫斯脚踩的水泥板松动了，“哗哗”几声，石块坠入下方幽深的空隙。

　　黑暗里立刻传来“吱——”一声尖厉嘶叫！

　　二人同时浑身一僵，对视一眼，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接连不断的叫声，窸窸窣窣的窜动声从各处缝隙里涌现。

　　褚真立刻看见一只变异老鼠从碎石间探出头来，眼睛在昏暗中泛着血红的光。

　　她喉头一滚，一边后退一边拔出事先绑在大腿处的刀。

　　而卫斯听见动静一回头，手中短刀已经干脆利落地甩出去，“呲”的刺进那只老鼠脖子里。

　　但转眼间，更多老鼠从墙缝、地洞、倾倒的家具后钻出——密密麻麻，迅速围成了一个颤动的圈，将二人困在中央！

　　褚真头皮发麻，连忙抽出事先备好的火把，用点火器引燃，双手紧握，与卫斯后背相靠。

　　几只老鼠伏低身体向她逼近，她连忙挥舞火把将它们吓退回去。
　　但它们并未就此离开，血红双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

　　褚真紧张得心脏直跳，低声说：“这样不行。”

　　卫斯拔出老鼠尸体上的短刀，声音发沉：“我往前开路，你倒着走，防住后面……”

　　“你们两个笨蛋，天没黑透就敢在外头晃！”
　　一道高喊声打断了卫斯的话。

　　二人倏地抬头，只见左前方的半截楼房里探出了一颗脑袋：“快点儿上来！”

　　话音未落，一截用藤蔓编成的软梯从窗口抛了下来。

　　褚真与卫斯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卫斯接过火把：“你先上去，我能自保。”

　　褚真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没废话，等他用火把驱散一部分老鼠后，立刻抓住晃动的藤梯，向上攀去。

　　老鼠们眼见猎物要逃，发出更加尖锐的“吱吱”大叫。

　　它们潮水般一拥而上，卫斯拿着火把晃了几下，却发现它们竟然连火焰都不怕了！

　　他只好扔掉火把，一脚踹开一只老鼠，又弯腰用刀刺死一只。

　　“噗呲”一声，恶心的老鼠血喷溅到他脸颊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下水道臭味。

　　褚真听见下方动静不妙，以最快速度爬了上去，被窗里的少年一把拽了进去。

　　她立刻回头大喊：“卫斯，快上来！”

　　与此同时，她趴在窗口从高处看下去，下方的情形令她心头一凉——

　　数不清的漆黑的大老鼠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地扑向卫斯。

　　尽管他身手了得，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刀和拳脚也不够用了。

　　一只老鼠已经咬住了他的裤腿。

　　褚真想了想，立刻取下背包翻出一瓶酒精，对准鼠群就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瓶子破碎。

　　她大喊一声：“你闪开点儿！”

　　“动手！”卫斯闻见酒精味，只回了两个字。

　　点火器被精准地扔到酒精撒落的区域，“轰”的一声，火光暴起！

　　一群老鼠当即被火烧起来，吱吱大叫着胡乱窜动，把其他老鼠也给引燃了，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卫斯终于得空喘息，连忙拉住藤蔓，以最快速度攀爬上来。

　　他刚翻进窗户，救他们上来的少年便立刻问道：“你没受伤吧？”

　　卫斯自己都不太确定，低头到处检查一番，才回答：“没有。”

　　“那就好。”
　　少年撇撇嘴，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们：“说实话，你们两个真是够蠢的，大白天就敢在外面乱逛，不要命了吗？”

　　褚真解释道：“我们刚从海上过来，还不太清楚陆地上的情况。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是你救了我们一命。”

　　少年闻言脸色好看了几分：“从海上来的？那就怪不得你们了。先坐会儿吧——我来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的新规则。哦对了，我叫林曜。”

　　他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声刺耳的鸟叫。

　　紧接着窗外的天空迅速暗沉下去，一转眼又恢复光明。

　　褚真只听见“呼呼”两下风声。

　　“别紧张，只是一只麻雀。”
　　林曜说：“虽然很多动物和人类都变异了，但食物链依然存在，这附近有一只变异的猫，鸟类很少会到地面上来。”

　　褚真好奇地问：“那些老鼠怎么不怕？”

　　“哦……”林曜挠挠头：“食物链这种东西又不是固定的——至少在这里，一大群老鼠足以吃掉一只猫。”

　　二人花了半小时听他讲完现在陆地上的情形，清晰的感受到，原来他们在海上的生活其实算得上“非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