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汉流云》烤鱼

3、行行重行行（2）

　　行行重行行（2）

　　騎著小毛驢搖搖晃晃地走在田間，溫慧辨明方向，最終決定一路北上，取道襄陽，經南陽至潁川，最後到達都城雒陽，然後再向東邊行至海邊再一路南下回到這個江夏郡西陵城附近的小縣城，他的師父劉摶就隱逸在此處，這也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在心裡默默推算行程，這一個圈子兜下來少說也得兩三年。古時的交通不比二十一世紀，代步工具除了牛車毛驢基本靠走，馬匹什麽的也不是他這種平民老百姓能用的，速度也就不能指望。再加上盤纏再節省也不夠用，少不得在半路上要打點工攢路費，這又得耽擱不少日子。
　　但既然來到這個時代，溫慧還是想到處去走走看看，也不枉穿越這一遭，他沒有什麽雄心壯志，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的活。
　　這個時代資訊落後，溫慧又是個不理事的主，所以對這裡的名人軼事什麽的知之甚少，之所以計劃這麼個路線只是想要去見見現在還沒有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的三國名人們的故里。襄陽有諸葛亮和水鏡先生那一票人；潁川多奇士，如荀彧、荀攸、郭嘉等等。至少這兩個地方出文人、出才子，溫慧多少也存了結交好友與人切磋的心思。

　　溫慧走得隨意，也不急著趕路，往往到了一個地方總將當地的風土人情考察一番才離開。遊玩的同時他還不忘替人代筆寫信，間或幹些倒買倒賣的活計，竟然還真的小有盈餘。就這樣走走停停，直至一個月以後，他才渡過澴水，到達安陸城。
　　這年景，雖然天災人禍不斷，朝廷已顯露頹勢，但好在今上雖不是多麼賢明，總算還能虛應著光景，至少像安陸這樣的城裡還是比較繁華的。溫慧向路人打聽了一番，最終選了一家價格公道、乾淨整潔的客棧入住。
　　小小的客房，一榻一幾，也沒有再多的。
　　要了份菜粥，再請店家打盆水來，店家很快麻利地上了。
　　溫慧絞了帕子，細細擦去臉上的塵土，又簡單擦了下身，便趁菜粥還熱著，胡嚕著喝完，把空碗和水盆還給店家。
　　一番洗漱後，溫慧也累了，便解了外衣躺到了榻上。
　　哪知可能是累過頭了，溫慧竟是睡不著，兀自盯著鋪散在枕上的長髮出神。

　　剛來那會兒，他還是普通的學生頭，如今這頭髮都快到腰了。
　　這個時代，溫慧有太多不適應的地方：落後的農業生產水準，嚴格的社會等級差異與上下尊卑禮法，人命輕賤等等，衣食住行各個方面的種種落差，讓習慣了現代社會的一切，又從小被父母嬌慣著的溫慧無所適從。
　　先說說衣。在後世，漢服被上升到了復興傳統文化的高度，其中猶以漢代的深衣為最，除了禮制中地位的原因，覺著好看也是一條。然而，事實上，那不是誰都能穿的，大部份的人穿的還是葛衣、麻衣的短打打扮，廣袖寬袍什麽的是電視劇裏唬人的，穿成那樣能做事麼？再說溫慧頭一年連溫飽問題都難以解決，服裝那是要往後排的事。溫慧穿越時穿的牛仔褲、T恤衫、ad球鞋，在東漢可是異類，他還不想引人注目。於是，他便比劃著別家年輕人的打扮，悄悄從別人那裡東偷一件，西拿一條，湊了身普通老百姓下地勞作的麻紇短衣套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怎麼看怎麼不好看。草鞋是穿不慣的，拿碎布包了包球鞋，除了那頭過短的頭髮，粗看也像個漢家百姓了。後來入了劉摶的門下，事事要按禮來，得穿戴得像個讀書人，也有了幾套比較好的衣物鞋襪，但拖拖踏踏的，還要講究儀態，溫慧就有些手忙腳亂，被劉摶看見了，少不了一頓批。
　　相比之下，食對於溫慧來說，反而是個小問題。這個時代的糧食以五穀為主，可食用植物品種少，肉類也不是普通人家天天吃得起的，烹飪手法單一，與後世那豐富的農產品和層出不窮的新菜根本不能比。溫慧初來乍到那會兒，一開始還有以前在家當少爺的習氣，不愛吃的打死不碰，結果被餓怕了，也就無所謂好吃不好吃了，能填飽肚子就行。這點倒入了劉摶的眼，表揚溫慧節儉。
　　住的方面，經過那一年，溫慧也不講究了，實在是沒那條件。東漢還沒有床，也沒有後世的那種高的桌子椅子凳子什麽的，傢具都比較低矮，睡的是榻，坐的是席，用的是案。其他倒還沒什麼，就是這跪坐愁壞了溫慧，偏偏劉摶還特別看中弟子的坐臥行止，可想而知溫慧的日子不好過啊。
　　至於行這方面，這個時候交通不便利之前已經說了，路面本身也崎嶇，走起來就不容易，而溫慧還要學騎射、學駕車，這也是君子六藝中的兩樣，那段時間溫慧的腳、大腿和屁股著實遭了秧。
　　最成問題的是溫慧的“禮”，在古代社會這是最重要的，溫慧自己也明白，等級制度以及與此相關的一套規程，若是自己不知輕重，壞了“禮”，那是有十條命都不夠的。溫慧在現代社會裏雖然學過三禮，但與把這些標準融入自身生活的古人相比，差距不是一點兩點，這也是劉摶最費心的地方。
　　也不是說溫慧就不想對這些作出改變，讓自己過得舒坦點，但所有的改變都要有財力和權力的支持，以溫慧這種一窮二白的狀況，再加上整個社會的風氣也不是那麼容易變的，種種想法也只能是想法。
　　就像人們常說的，很多事情習慣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又沒有改變時代的能力，那麼只能選擇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

　　第二天起身梳洗了一番，溫慧正準備下樓吃早飯，剛打開門就發現客棧裏沖進一隊兵士，挨個搜查每一個旅客。
　　這是溫慧自遊歷以來遇到的第一次非常事件，他極其配合地任由那些兵士搜查問話。一番推推攘攘後，那隊兵士罵罵咧咧地走了，徒留欲哭無淚的店家。
　　可能看著溫慧一副士人打扮的樣子，那隊兵士對他還算是比較客氣的，其他人就沒那麼走運，多少都有些損失。
　　溫慧多使了些銀子向店家打聽到說是在搜查哪里的通緝要犯，這幾天城裏只許出不許進云云。
　　打發走店家，隨意用了些早飯，溫慧原想去街上走走，但一出店門就看見街上到處都是兇神惡煞的兵士，來往的行人紛紛避走，這街顯然也不好逛了。
　　暫時沒辦法繼續北上，反正劉摶也沒為他定下時限，這一路又長得很，溫慧沒那麼急切。
　　於是溫慧上樓回房，剛插上房門，還來不及回身便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陌生的氣息，離他極近，接下來一個略帶寒意的東西頂上了他的背脊。
　　溫慧識相地繃緊身子一動不動。
　　“不許出聲，否則……”聲音低啞，聽著有點虛，似乎身上有傷。
　　溫慧連忙點頭，臉上是一片慘白之色，但心裡的第一反應卻是“不帶這麼狗血的吧”，這是多麼熟悉的套路啊，曾經以極高的頻率出現在各類小說電影電視遊戲中……
　　那人鬆開溫慧，溫慧長出了口氣，這才轉身。
　　眼前是個二十五六歲的俊朗男子，看面相不似窮凶極惡之人。男子身材高挑，比之溫慧還要高上一兩分，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衣衫，仔細看就能發現衣服上深深淺淺的痕跡，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果然是受傷了，溫慧了然。
　　那人右手拿著一把匕首，應該就是剛才頂在溫慧背脊的東西。他示意溫慧走到一邊，自己坐到了榻上，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溫慧，顯得很謹慎。
　　溫慧不知道他是如何躲過密集的搜查，又是何時潛進自己的這間客房的，但他顯然身手不錯。他沒有立刻下殺手，這說明自己對他還有用或者就是他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總之溫慧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命說實話並不是太值錢。
　　溫慧低頭，思索著自己該如何處理眼下這種局面，心下閃過好幾個念頭。殊不知他那過於從善如流的鎮定反應落在男子眼中卻有了另外的意味，讓那男子漸漸起了殺心。
　　一時間，房間裏異常凝重，兩人既沒有人開口也沒有人有所行動。

作者有话说

　　一些琐碎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