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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郑其樾有小冰箱,是在我和刘彧去赶早班机时无意发现的。
第二次我喝到他冰箱里的那瓶话梅杜松子金酒,就是发现白衬衫上的口红印的当夜。
那天晚上郑其樾跑来了我的房间。
他来的时候没空手,左手拿了瓶话梅杜松子金酒,右手揣着自己的面试资料,美其名曰我本科是英语专业的,要找我美化一下他的面试材料。我倚在床头看了两行,心不在焉地跟他说“怎么to do和doing的固定搭配都搞不清楚”,没说完,话茬被郑其樾温声细语的问候给打断了。
他这人也挺奇怪的,上来就安慰我,很感性,很给情绪价值,我本来心里乱,想着把这事搁置一下,都没想起来,心里没什么波澜,硬是让他说难过了。不过郑其樾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那些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的安慰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那张脸确实有点太影响人认真听他讲话。郑其樾说了一半看我没反应,称自己口渴,于是从小冰箱里薅了两瓶科罗娜过来,说不开心就一醉方休,睡一觉就会好的。
最后赖在我的房间里,不走了。
我也觉得很荒唐。
大概是当时报复心理作祟,我并没有排斥郑其樾忽然的靠近,被他一杯哄着一杯地喝,三两杯下肚之后有些头晕眼花。我和刘彧的房间连着一个小阳台,晚上那会很凉快,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阳台那吹风醒酒。郑其樾大约是不放心我的安慰,跟了过来,看见我趴在围栏处若有所思。
他先开的口,问我:“你和我说句实话,如果他真对不起你,你怎么办?”
我趁着酒意恶狠狠地咒骂:“他绿我,那我也要绿他。”
郑其樾笑着接茬:“你拿什么绿?”
当时酒精上头,我看着他那张脸,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行吗?”
这话说出来我也愣了,随后马上呸呸呸,阵脚大乱地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郑其樾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可行性,然后他玩世不恭地笑了下:“行。”
我愕然。又听见他问:“那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是我?”
“……”
他这话问住我了。——但是这个理由显而易见,非常好给。我安静两秒,脱口而出:“还用想?你是男大。比他年轻,比他帅,比他性格好,还比他有钱。”
郑其樾笑着摇头,声音在酒精作用下拖腔带调:“我没钱哦,不要白.嫖.我。”
我说:“那你要多少钱?”
郑其樾作认真状想了想:“一毛吧。这样你就不是一毛不拔了。”
而我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意识逐渐模糊了。
和他聊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讲起我的大学,讲起和刘彧的相识,也讲起我们逐渐淡漠的感情。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说到最后心里一阵怅然若失,但也没哭,我觉得好像我和刘彧六年的感情如同死局,怎么也走不出来,最后只得狼狈收场,这样的结局还是让我这个习惯了循规蹈矩的人挺害怕的。我讲了很多,郑其樾都没说话,捏着啤酒罐缄默着听完。——今晚他的话梅杜松子金酒被我们喝得一滴不剩,然后他又去拿了罐装啤酒。我们的谈话落下尾声的时候他捏着易拉罐,轻轻地向我手里的啤酒碰过来,在静谧的夜晚里发出细弱的响声。我笑了笑,仰头喝完,残存的清醒随着酒灌进胃里。
只记得唯一的意识是在郑其樾想要靠过来的时候,我往后退了一步。我感觉到他顿了一下,随后没有再上前。我们在小阳台喝了半宿的酒,喝到我头脑发昏,喝到凌晨四点半楼下的早餐店亮起了灯。然后郑其樾很有分寸地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酒瓶,垒成一摞。他说我酒量很差,下次不要买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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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失眠,第二天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上班。
昨晚本来觉得郑其樾没醉的,但他强留我让我喝点的时候我我就确信他真醉了。——毕竟他之前说我酒量一般,让我别买醉来着。早上八点,我哀莫大于心死地洗漱出门,走到玄关处刚好看到郑其樾,身体直直地愣了下。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神色有些漠然。
秉持着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友好原则,我抬手,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嗨,呃,早上好。”
郑其樾淡淡回眸:“早。”
我没话找话:“要出去啊。”
“嗯。”
“你大早上出去干嘛?”
“办事。”他推开门,示意让我出门,女士优先。
我瞥了眼他的穿搭,心想办事至于穿成这样吗,又是五金又是夸张的潮牌,手上的戒指就四五个,配上他那张冷峻的帅脸真像酒吧里的头牌模子哥,还是凌晨陪酒白天开保时捷的那种天价模子。
但我一个字都没说。
郑其樾今天话也特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等电梯的时候不停地刷手机,打开一个界面,退出去,再点开,再退出去,百无聊赖。我和他前后脚进的电梯,刘彧的房子是高层,电梯先来接的我们,此时就我和郑其樾两个人。电梯往下坠,他在闭目养神,我看到他眼下微微的乌青,问出口:“你酒醒了吗?”
听到这话他睁眼,看我。
原本倚在墙上的身体也站直了,愣是比我高出一个头。
回:“醒了。”
我点点头:“醒了就好。”
说完这句话电梯也到了一层,我说:“我先走了啊。”
郑其樾“嗯”了声。
于是我如往常一样,步行728米钻进冷气十足的地铁站,在拥挤的早高峰里戴上蓝牙耳机。今天也如常,地铁呼啸而过,刘彧的消息在八点十七分的时候发了过来:【宝宝,你醒了吗?】
我把着扶手,单手打字,回:【在地铁上。】
刘彧发来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他继而回复:【辛苦宝宝了,大热天还要上班。】
又发来一张报备的图片。——是他在吃早饭。
我点进去看了下,普通的一碗馄饨,正要关手机的时候眼睛一瞟,忽然发现图片右上角,有一小截露出来的手指,很纤细,不像男人的手。
早起的困意一下子醒了几分,我直白地问:【和谁吃的?】
刘彧回:【同事呀。】
他还知道报备男女:【分公司部门经理,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老爱晚上十一点打电话那阿姨。】
我:【哦。】
关了手机之后我拉着地铁车厢里的扶手,陷入沉思。
——那个口红印是我多想了吗?还是说我对刘彧的人品太信任了?在一起七年了,从刚上大学到现在已经离开校园三年,我和刘彧就是在往既定的轨道上走,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很自然地认为我们之间不会有这样的风险,但发现衬衫上的口红印的那天,郑其樾一句话把我点醒了。
他问我,要是刘彧真对不起我,我怎么办?
事实是在此之前我几乎没有想过何去何从的问题。刘彧家里有些小钱,大学毕业后他入职了本地的一家公司,而我毕业后还处于回老家和留在沪城的十字路口徘徊。刘彧当时见我纠结,他问我:“小伊,你要跟我一起留在沪城吗?”
我知道一起留在沪城意味着什么。但是那会我才刚毕业,工作也没有着落,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我是这么说的。
刘彧说:“我们可以先同居一段时间试试看,毕竟我们都在一起四年啦,我工作现在也稳定了,是该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他想了想:“你现在没工作也没关系,我可以养你呀。你就听你爸妈的话,不要在外面打拼了,太辛苦了。你就负责貌美如花,我赚钱养家,我还能照顾你呢。”
我知道他一定会说服我爸妈。女孩子稳定最重要,几乎是老一辈人养女儿的信条,何况我回小县城也没什么发展的前途,爸妈也因为这一点,更是想让我跟随刘彧留在沪城。刘彧吃死了这一点,联合我爸妈一起劝我,才把我劝说来跟他同居。
然而沪城面临的就业压力确实是比较大的。
起初刚毕业的时候我收到一家公司的offer,但工作了三个月后刘彧开始有些不满,某天晚上睡前他半认真半撒娇地说:“你天天忙工作到那么晚,我们都没时间谈恋爱了。”
我那会在做小组月报,键盘敲得啪啪响,心不在焉地回:“那能怎么办啊,我家里帮不上忙,只能靠我自己了。”
刘彧听到这话翻身坐起:“你可以靠我啊!现在不都说先立业后成家吗?我现在工作也挺稳定的,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
然后水到渠成地,他在一个礼拜六,带我见了他的家长。
刘彧家里是做汽配零件的,父母生意的大本部在临市,那天特意来沪城见我们。雅间里,没等菜上齐,他父亲打量着我说:“我听说小晋这个工作也挺辛苦,我们老刘家还是养得儿媳的。你看你阿姨,一辈子没工作过,就在家玩玩手机,做做脸,带带小孩,多好。”
刘彧当时摆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握住我的手:“就是啊宝宝,我能养得起你的。”
那个时候我动摇了。
也是真的以为,事情会随着刘彧给我描绘的那样向美好发展。
但我忽略了很多潜在的风险。
就比如,没工作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