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独占明月》眉芥

2、采买

　　岁市。
　　人来人往。

　　春芽跑去灵药店购买蓬月草和砭金，只是一连询问了好几家，不是卖完了就是从没进过货。

　　春芽连受打击，垂头丧气。
　　最后一家药店店主见她小可怜模样，忍不住提醒她：“距离最近的蓬月草在江心岛上，晚上采摘药效更盛。”

　　宁淮江确有一处岛屿。
　　只是江面有惑人幻境，江下有凶狠妖兽，是以很少有人去。

　　岛屿上确实生长着蓬月草，药店们往往联合雇佣着散修，组成小队前去采摘，或是碰上有人去江心岛寻觅机缘，便托付其顺路带回。

　　春芽心中有几分计量，然后又问道：“多谢告知，店主见多识广，可知砭金能从何处寻？”

　　“砭金实为风诡兽的蛋壳研磨制成，若是有心，不如去妖兽店看看。”

　　春芽谢过，与陆奚回一同往妖兽店而去。
　　在路上，她忍不住向师兄嘟嘟囔囔：“没想到蓬月草和砭金都没有现成的，还需要辗转获得。”

　　“既然有路径获得，那便是好事。”陆奚回见她心切，便道，“我下午收拾下，晚上可以去江心岛采摘蓬月草，给你带很多很多回来。”

　　春芽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你身有旧伤，不要犯险，否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一点小伤……”

　　陆奚回话还没说完，就被春芽抓住了手腕，她看着他，很认真，一字一句：“你不要去，也不要背着我偷偷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好歹我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
　　陆奚回目光温柔，妥协了。

　　春芽手往下滑，牵着他的手，好似提防他任性，一不留神就去江心岛。

　　陆奚回无奈地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春芽师妹，我都答应你了，还不放心吗？”

　　“你自己还有可信度吗？上次不是说好不去乱心焚，第二天不也去了吗？还受了伤，到现在都没痊愈。”

　　陆奚回哑口无言。

　　*
　　“风诡兽蛋壳？没有没有，这可是疗伤常见的原材料，一露面就被丹修们抢购去炼丹，再天价卖丹。”
　　妖兽店店主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又道，“破壳而出的没有，但我们有风诡兽的蛋啊。客官们要不要买蛋，只剩最后一颗了哟！”

　　春芽：“买！”

　　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蛋。
　　讲价下来两千六百颗灵石。

　　春芽攒的灵石还差一点，陆奚回补了剩下的两千灵石。

　　店主揣手：“钱货两讫，概不退换。”

　　春芽双手捧着风诡兽的蛋，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般什么时候破壳啊？”

　　“随缘。”

　　“随缘？”

　　“机缘到了自然是会破壳的。这风诡兽的‘诡’，在于它体型百变，性格各异，随心而动，别看它还在蛋壳中，但已然生了灵智，等它想出来了自然会出来的。”

　　说人话，一切都不确定，破壳时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等到春芽老了都不会破壳。

　　春芽被气笑了，花钱买了个不确定。
　　“那我硬要碎蛋取壳呢？”

　　“那这样，风诡兽的壳就不是砭金了，而是普通的壳。恶意损坏蛋壳后，还会被里头的风诡兽一直追杀。”

　　好好好，花钱买了个小祖宗。
　　留着没用，丢了可惜。

　　陆奚回在前御剑，迎风疾行，衣袂猎猎。

　　春芽左手揪着他背后的衣服，右手上下摇晃了下风诡兽蛋，压低声音恶狠狠威胁：“你最好快点出来！”

　　风诡兽蛋安静如初，好似是个死物。

　　“不会里头没风诡兽吧？店家卖了块像风诡兽的石头。”

　　“不会，确有生命栖息。”陆奚回察觉春芽仍在气闷，宽慰道，“想开一点，带回家还能当个吉祥物呢。金光闪闪的，看着就开心。”

　　春芽附和地笑了两声。
　　然后声音再次低落下去：“我还打算炼制向浮丹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凑齐原料。直接买又太贵了，而且都是放置好几十年，灵气都挥发差不多了，药效不佳。”

　　“向浮丹有缓和隐疾之功效。”陆奚回顿了顿，“春芽，这是准备炼制成给我的吗？”

　　春芽将风诡兽放回储物袋，右手握拳轻轻捶了下他的后背：“知道还问！”

　　陆奚回莫名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那你不急，比试完再说。我记下了，我等着你，你不许赖账啊。”

　　“炼不出来你就一直疼着吧，反正你也疼习惯了。”春芽从他身后环着他的腰，声音闷在他身体里，“不疼不长记性，下次不要逞强了。”

　　*
　　下午上课春芽姗姗来迟。

　　陈秉钧一见她，就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

　　“我想学的都差不多了，过来是想找崔前辈要个东西。”春芽附耳回答，靠近陈秉钧那边的气温明显偏高，似是贴近了一个火炉，春芽回答完就离远了些。

　　崔明觉是榆河涧的丹修。
　　也是在醉忘仙授课的前辈。

　　陈秉钧还想说点什么，坐于高台的崔明觉遥遥点了春芽的名字：“丹道研讨已近尾声，你可有什么体会？”

　　春芽匆忙站起，短短几瞬整理思绪，回道：“丹者之核，并非草木金石的融合，而在于炼心。一念浮躁，则丹气溃散，炼成废丹；一念澄明，则意与丹通，药效翻倍。炼丹应无杂念，顺其自然，顺势而为，是为炼心。个人拙见，还请崔前辈斧正。”

　　“不错。”
　　崔明觉点头后，又随机抽了几名弟子回答，皆是回答得有理有据。

　　崔明觉面无表情地总结：“回答得都不错。接下来的宗门比试，请各位将丹道所悟融会贯通，实力应会有所长进。”

　　课结。

　　春芽立马跑去崔明觉面前，躬身行礼：“崔前辈？”

　　“何事？”

　　“晚辈想炼一种丹，需要蓬月草和砭金。不知前辈这里可有原材料？”

　　崔明觉沉默地望向她。
　　他右眼下有颗泪痣，眼形狭长，睫毛浓密，眨眼时如蝶翅翩跹，无端媚色。偏气质冷若冰霜，叫人不敢接近。

　　他不说话的时候，春芽很怕，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他道。

　　“你要炼制缠丝丹？”

　　“不是，是向浮丹。”

　　“噢。”崔明觉站了起来，如一根翠竹笔直纤薄，“我有一些蓬月草。”
　　他往桌上一点，一个玉盒就摆在桌上，右手食指上扬，玉盒打开，里头是五株蓬月草。

　　春芽看过仙草图鉴。
　　蓬月草根细枝长，叶尖上坠有半指大小的白色光团，如明月悬叶，故称“蓬月”。
　　与玉盒里的一模一样。

　　她不免激动起来：“崔前辈，这个能以物易物吗？”

　　崔明觉垂眸看她：“你有何物？”

　　春芽指尖一点，桌面上出现了一株幼年时期的焚心草。此仙草可炼制焚心丹，让心魔提前，提高境界突破的可能性。

　　崔明觉略略看了眼，便收回视线。
　　“是很珍贵，但对我来说并不需要。我可以将这些蓬月草赠予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在丹道上的天赋明显比剑道更佳，只要你转拜榆河涧，数不尽的灵草资源自然会划拨到你名下。”
　　崔明觉说这话的时候，竟还带上了几分笑意，如冰雪春融，美不胜收。

　　春芽被蛊惑得恍惚了下。
　　“长衡山待我极好，而且我改投门派，亦是道心不坚定之举，”回过神来的春芽礼节周全地行礼，“多谢崔前辈好意，叨扰您了，这蓬月草我无缘获得了。”

　　崔明觉收起笑：“早听说你与陆奚回情谊深厚，必是很难说动你。你不愿转投门派，我还有另一个条件——试药。”

　　春芽从不做未知之事。
　　但是陆奚回练剑时捂着小腹的隐痛闪回在脑海。
　　而能让他好过点的蓬月草近在咫尺。

　　她咬牙：“试什么药？”

　　“人体内有五行本源，只是经脉走向不同，每个人能调用的本源亦不同。我一直在思考，能否后天改造经脉，使其能调用更多本源。”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但也并非不可能。

　　“我习得祖师留下的丹方，根据里面记载的五行丹配方研制和改良，终于炼制成这世上唯一一颗五行丹。”

　　五行丹实际功效及副作用未有记载，春芽不想以身犯险，万一吃了这丹，导致经脉堵塞甚至破裂，无法修炼，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正想找个理由告退，就见崔明觉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要蓬月草，又不肯付出，如何要的成？”

　　跟刚才冷清淡然截然不同的暴躁样子。
　　崔明觉竟有两副面孔。

　　春芽被激得差点答应，“好”字正滚在喉咙，门被人推开，青色长袍、腰细腿长的青年笔直站立在门口，轻唤了声：“春芽，该回峰了。”

　　“师兄！”
　　春芽咽下那个字，拎起两边裙摆，小跑到他的身边，随后隔得远远的，朝崔明觉行礼：“崔前辈，是我没考虑清楚，耽误您时间。我们现行告退。”

　　崔明觉又恢复了随和淡然的模样：“无妨，等你考虑清楚了，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