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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兔子乖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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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拂过少年的脸颊,季恒被光晃醒,迷迷糊糊地起来。
走廊的吵闹隐约传来,他推开病房门,就见一群护士急忙往一个方向赶。
季恒揉着眼疑惑:“这是,怎么了?”
孙管家见到他,眼神顿时亮了,小跑着朝他过去,慌张道:“小姐,小姐出事了!”
季恒身体瞬间紧绷,被孙管家连拖带拽地拉到季听柠的病房前。
医生们围在季听柠身边,说话声与机器声融合在一起,世界吵杂起来。
“季小姐!再坚持一下!”
“深呼吸,您可以的!”
身边的声响此起彼伏地传入耳中,她已经分不清楚是耳鸣还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
泪水混着汗水落下,双眼朦胧,瞳孔失焦涣散。弱小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心脏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
她强撑着眼皮不落下,死死抓着冰凉的扶手,细长的青筋在这此刻展露的一览无遗。
好累啊。
要是能睡一觉就好了。
季听柠心想。
走廊的白灯是明亮的,却照不进昏暗的病房,那个身躯是多么的脆弱,在狭小的床间不断挣扎。
季恒愣在原地,完全做不出反应,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他的视线紧盯着心电图,生怕少看一秒,那条细线就再也不会跳动。
“怎么还不进去!”
“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两道身影伴着匆忙的脚步而来。
季父强硬的把他拉到医生面前:“快,跟着医生走。”
也是在这时,季恒什么都明白了。
突如而来的抽血检查,不明不白的领养关系,超越那一碗汤药的愧疚和怜悯。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图他身上的骨髓。
医生握住他的手,却在瞥见他手臂上的青紫时迟疑了,多问了一句:“你愿意救妹妹吗?”
鬼使神差地,季恒点头,坚定道:“愿意。”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如同一片永远也抓不住的落叶,维持不住的梦。
不止这几天,不止童年。
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季听柠感受到脸上的温热,轻轻皱眉。
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软肉被捏起。
她睁眼,看着眼前正捏得起劲的季恒,冷声道:“玩够了吗?”
季恒似是没有感觉任何不妥,仍然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
季听柠无语凝噎,刚要抬起手,偏偏还扎着针,一动便传来钻心的疼。
季恒这才放下,拿起床头柜上的温水递过去:“妹妹太贪睡了,哥哥等了你好久。”
季听柠强撑着起来,迟疑了一下,季恒笑意盈盈的脸映在她的眼中,这才接过水:“你接受身份倒是快。”
季恒说道:“因为是你,所以才快。”
季听柠被水呛到,止不住地咳嗽,期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
季恒不置可否,大掌扶在季听柠的背上。
她太瘦了,能清晰明显感受到脊椎的凸起与纹路,似是稍微用力就要碎掉。
甚至有点后怕的想,如果她真的再也醒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
至少,如今他们的血管,就是他们的红线。
妹妹,还得是醒着的可爱啊。
那一刻,季恒垂眸,眼里满是阴翳的占有,拍背的动作不自觉变轻,身型却保持着绝对笼罩的姿态。
欲望比他的心先做出了反应。
当天下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带两人回季家。
季家家宅是西式建筑,一进庄园的大门便是看不清尽头的森林小路,穿越过瀑布之间的桥,又跨越一片薰衣草花海,这才到达主楼。
车刚停下,立即有佣人迎上来为他们开门。
季恒看到这样奢华的场景并没有惊讶,也没有一丝跨越阶级而来的自卑,反而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季听柠被孙管家搀扶着,缓缓迈步。
季父把季听柠往前推了推:“听柠先进去吧,你爷爷那么久没见你了,可别生分了。”
季听柠被推的踉跄,险些摔倒。
她心中一沉,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季恒微眯眼,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石子滚动,正好落在了季父的脚底下。
“哎呦”一声,季父的膝盖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季听柠寻声回头,视线正好与背着手笑颜看她的季恒相撞,俨然一幅乖孩子的模样。
佣人推开庄严而不失华丽的木门,璀璨的吊灯点亮了屋内的每一处,大理石地板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狭长的楼梯通往各个角落,闪烁的烛台,光彩夺目的壁画与华丽的地毯都在诉说着这座宅子童话般的故事。
白发苍苍的老人深陷皮质沙发里,粗糙的手指搭在手杖上,蓝色的瞳孔如同珍贵的蓝宝石。
季听柠细声喊道:“爷爷。”
季老爷子摩挲着手杖顶部的银雕鹰头,喉间发出沙哑的冷笑:“我猜,你爸现在肯定在想这么骗我吧。”
季听柠嘴角那点未成形的弧线彻底隐没在唇线里。
绒毛地板出现凹印,季父的裤腿还残留着灰尘,步伐稍乱,语气敬畏中带着些慌乱:“爸,我们回来了,你看阿柠,非说想你了,跑的飞快,把我们几个都甩在后面了。”
要说一开始只觉得季父只是冷血,那么在听到这话后,季听柠该怀疑季父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季恒死死憋住笑意,纵使是他这个初来乍到的“私生子”也能看出季听柠就不是这种作风。
季父丝毫没有察觉出言语的不妥,伸手朝季恒挥了挥:“来阿恒,这是你爷爷,快叫人。”
季恒收拾好表情,恭敬喊:“爷爷。”
季老爷子猛的一敲手杖:“哼,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孙子。”
在商场厮杀半辈子的老人自带威严气场,在场的人无不身体一颤。
季母圆场:“早些年晨平不懂事,没想到背着我搞出来了个私生子来,不过我们也说开了,这孩子也不容易,就让他留下来吧。”
季老爷子连一丝眼神也未分给季母。
季二叔倒是嘲讽道:“我看,私生子是假,怕不是嫉妒我们家听宇是长孙,在大街上随便捡的吧。”
长孙生在二房,一直是季家大房心中的一根刺。
季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早有准备,拿出了早准备好的文件:“二弟,这亲子鉴定可白纸黑字写着呢,不就是多双碗筷的事。”
季老爷子震怒:“够了!”
一句话,两人都安静下来。
季老爷子:“我季家再怎么落魄那也是正经人家,你不知道从哪领来一个浑小子就想来再分一杯羹?做梦!让他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说着,大力将拐杖砸过去。
拐杖掠过季父的脸,直直打在了季恒的肩膀上。
季恒因巨痛倒在了地上,双手勉强撑在地上稳住身形,白色衬衫被染红一角。
季听柠瞪大双眼,她分明看清了,从一开始季老爷子就对准了季恒。
她凝视着少年额头上滑落的冷汗,紧皱成一团的眉头,心中隐隐动摇。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何必要帮他?
季听柠内心暗想着,可心中存着的那份善意又让她无法冷眼旁观。
于是,她闭上眼,身体脱力下坠。
“砰”一声,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
“听柠!”
“好好的怎么又晕过去了?”
“快把医生叫来!”
太阳落下,永夜开场。
本想着装晕解决一下修罗场,装着装着,季听柠还真睡了过去。
悠悠转醒后,她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家庭医生收回把脉的手:“不碍事,小姐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只要后面好好休养就好了。”
孙管家:“小姐早些休息吧。”又转对医生道:“麻烦医生了,我送您离开。”
季听柠一直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等两人走远后才缓慢地从床上起身。
孙管家早就将轮椅送了过去,一阵折腾后才堪堪坐上。
她摇着轮椅,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闲逛,手里捏着药膏罐子,直到暼见地毯上深深浅浅地血迹,跟着一路走到一道门前。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后方突兀地传来一道男声:“妹妹?”
灯光灰暗,季恒穿的还是下午的那件衬衫,上面还残留着骇人的血迹,眼神流露出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季听柠烧穿,丰富鬼魅一般。
季听柠被吓到,手中的药膏跌落在地。
季恒拿起药膏,玩味道:“这么关心我啊?”
季听柠:“想多了,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此话不假,季恒的存在确实对大房争权起着不小的作用。
他挑眉,没有继续争论:“你总不会指望我一个人上药吧?”
季听柠没想到这茬,只得跟着他进去坐在了床边。
季恒的房间并不差,虽比不上她的,却也要大部分人家好上许多了,只一眼,季听柠便明白老爷子这是默许他留在季家了。看来,下午的事只不过是下马威。
季恒拉开衬衫,露出鲜血淋漓的肩。
季听柠比他矮了一截,坐在轮椅上还得仰着身才能够到。
她拿出湿巾帮季恒擦拭干净,手指在药膏上打转:“没有棉签,你忍一下。”
季恒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身上。
太乖了,说什么都信。
此刻的季恒完全忘记了前不久被他认为乖巧的少女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杀了自己。
白皙的手在碰到伤口的那一刻,季恒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嘶”了一声。
季听柠抿唇,动作不自觉放轻。
季恒:“说起来,妹妹算不算又欠了我一笔。”
他摇摇手腕,上面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你现在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
季听柠疑惑:“刚刚不是……?”
季恒反问:“嗯?”
明摆着一幅要耍赖的意思。
她一噎,最后憋出一句:“……谢谢。”
季恒:“没了?”
季听柠皱眉:“你还想要什么?”
季恒存了要逗弄她的心思:“救命之恩,你说,该不该以身相许啊?”
季听柠收回手:“无耻。”
季恒整理好衣服:“两笔账,一直欠着也不是事,不如就先兑一个吧?”
季听柠:“什么?”
季恒:“跟我念,谢谢,阿恒哥哥。”
季听柠脸色难看,正要拒绝,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一句话而已,没什么的。
季听柠双颊沾红,断断续续道:“谢……谢谢……”
季恒:“谢谁?”
季听柠一咬牙,豁出去:“阿恒哥哥。”
“真乖,呐,送你的礼物。”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物盒。
在对方的目光下,季听柠拆开一看,疑惑:“兔子?”
那是一只白毛蓝眼的兔子,乖巧精致。
季恒摸上季听柠的头:“小兔子乖乖啊……”
他特地咬重了“乖乖”两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听柠。
季听柠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深意,双手捧起那份柔软。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玩具了。
季父母盼望着她成为争权的工具,又被养在严格的季老爷子手下,娱乐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季听柠真诚地重复了一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