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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我叫小娟(二十七) ...


  •   “凭什么?!”苏沐乐大腿根处的伤疤现在还隐隐作痛,几欲将手机捏碎。

      正在此时,那位总爱在脸上涂抹、对他伏低做小的继母端了个盖着丝绸的托盘来。

      “乐乐,这是你爸新给你弄来的灵石矿髓,温补体肌。”继母刻意讨好。

      苏沐乐傲慢冷哼,恰有人给他泄火,他人来疯似的将手机抛掷出去。

      继母被吓一跳,定睛看向手机,精心描画后的眸闪过复杂情绪。

      错愕,本能的羡慕,都不重要了,她堆起温柔小意的笑容,将托盘上的丝绸揭开:“哎哟!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丫头片子么,我最近看得够够的了,搞什么不三不四的野路子。”

      苏沐乐的声音变调:“继续看!看看你嘴里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搞出来的东西!”

      继母杜娟不是为了爱而进入他们苏家,而是为了钱、权、势,或者什么更好地生活,苏沐乐不管。
      反正她今儿来刻意讨好他,就是撞在了他的枪口,他就是要发火,就算最近杜炜楠当了主任,他也不管!

      他家的底蕴岂是一个主任可抗衡的!

      杜娟瞥了一眼视频后半段,道:“这不是你常说的那个同学?她那种出身,懂什么大道?不过是想博眼球,如何能与你相比?你前途无量,将来要拜入妙口仙尊门下,别管她那些小动作,这种人掀不起风浪。”

      她的话似水,精准浇灭苏沐乐心中怒火。
      虽明知杜娟在哄他,但苏沐乐因挫败而失衡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脸色依旧难看,却还是伸手去抓价值不菲的矿髓,用力地握在手心,仿佛要从中汲取屏幕中神态安详的安娟的底气。

      只是,苏沐乐怎么也不能将那只猴子从他脑海中抹去,安娟腹部的灵气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这些画面像一根刺,扎在苏沐乐骄傲自矜的心头,隐隐恐慌与不安升起。

      安娟惴惴不安几天,手机却再无轰炸短信和骚扰。
      营销号将她的视频剪了一轮又一轮,却在某天集体失声。
      她实在忍不住,登上自己的号。
      以前她总爱在私信和粉丝畅聊,现在却不敢点开“99+”,只是机械刷首页。

      几条官方声明挂在首页。

      【@龙州修炼委员会:关于近期网络流传非传统修炼方式的声明。】

      这个号隶属龙州统席,要是发东西,都得经过统席的眼。

      扫一眼内容,国家不认可安娟的视频,但还是成立了女性修炼专项工作组,开放试点。
      统席还批准重新核定灵石分配,说是也给女人分点灵石。

      【@修仙正统认证中心:关于修炼功法定名的严正声明。】
      这个号是一群老学究的,严厉抨击元以昼女体引灵、回归地脉还有山母等修炼说辞。

      而且,它发布的声明里,还说自己之前已经将“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等语进行了知识产权备案,请元以昼和“安小剪”尽快缴纳罚金。

      哦,还有个龙州宗门联合长老会,权力很大,根据自己制定的修仙维护条例,对元以昼和“安小剪”的账号启动调查程序,言辞间很是唬人。

      有了官方介入,无人敢私自跳脚——或者说,官方已经代替他们跳脚了。
      原来这一片寂静是这么来的。
      “修炼正统”。
      “维护修界稳定”。

      这几个明晃晃的标签挂在安娟视网膜上,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又点进自己主页,看见一行灰字:该用户禁言中。

      不论安娟如何被捂嘴,这一月来,龙州倒是显现出几分经济上行的情态。

      清晨地铁,穿西装套裙的、着工装的、披校服的女郎们,齐齐戴了耳机,指尖按着小腹,循手机屏幕上那只猴儿古怪灵动的架势调整呼吸。
      偶尔,女人们的眼神彼此撞上,也不尴尬,反交换个心照不宣的微笑,甚至上手替对方调整姿势。
      通勤路成了不记名的学堂,车厢招摇地摇晃,摇散了往日疲态,晃出些隐秘欢欣。

      广场舞队——如今应称为修仙队的队伍铺到了街边,路边小吃铺的男摊主们瞧着稀奇,也学了一招半式。无人问津的油锅里烟气袅袅,升到半空,与龙州灰蒙蒙的天空纠缠一块。
      “姥姥,我想吃煎饼。”孙女嗅见,一把推开老太太精挑细选递过来的护腕和腰带。徒留得头发花白的女人中气十足喊:“给我也点个,下午还要修炼,多吃些!”

      流水线的女工午休时不趴桌小憩,几人一圈就地坐下,依葫芦画瓢比划,嗤嗤笑:“这玩意真有用!晚上不加班了,回去练功!”笑声荡漾至象牙塔,研究生们推推眼镜,连夜将论文题目改了方向,墨黑铅字印在雪白纸上,竟带了几分冲锋陷阵的杀气。有人肃杀地喊口号:“一、二、三!”夜色亮堂,三三两两女人结伴夜跑,呼吸绵长,脚步轻快,忽而又有人喊出一句“去他爹的根骨!”众人便接着笑喊:“长夜已昼!”尾音拖得极长,荡在夜风。
      万千女人相,映在每人的视频中,点点滴滴被发出。屏幕上弹幕亦如春潮涌动。
      【看完,再练亿遍。】
      【女人练力量,国家有希望】
      【哭了。我们不是不行。】
      【像突然推开窗,春天劈头盖脸地闯进来。】

      春日白昼,浪潮无声汹涌。
      一夜间,女人们心里的枯槁得了无声新新春雨,悄摸地发芽、抽条、绽花。

      而这片欢乐的上行景气中,一个女孩却被捆在柴房,奄奄一息,只听得远处炮仗连绵,不知今是何夕。
      有人走进来,往地上丢了盆饭:“吃吧!不要不识好歹!好歹,你肚里还有我苏家的种。”
      没得到回应,他见怪不怪:“何诀,好好考虑清楚吧!我爹是村长,那是谁?落霞寺方丈释弥的亲戚!”

      陈默正在手机上看《修仙之口》,朋友多日不回信息,她不管,却又担心起了元以昼。
      元以昼现在账号被封,没和她联系,她只好看看苏子惠现状如何。

      演播厅今日香雾缭绕,仙乐飘飘。
      灯光打在噙着慈悲浅笑的苏子惠身上,使他目光温柔如水。

      苏子惠扫过台下那些被特意筛选的、眼神虔诚期待的观众:“近日天地气象有变,万物生灵皆沐新机。尤其是元道友,心有所感,道有所悟,可喜之兆。”
      背景屏幕上是精心剪辑的蒙太奇,清晨地铁、小城街边、产线午休......配乐是空灵飘渺的古琴,轻易涤荡了凡尘噪音与......那份悄然涨起的,属于女人们自己的喧嚣。

      苏子惠话锋一转,带着忧虑与指引:“然而,修行之道,根基为重。偏门虽有小径可寻,却易迷失根本,恐有损神魂,倾覆道基。”

      此时,屏幕适时切换,播放的已经不是女人们自发练习,或她人镜头捕捉到的和谐修炼,而是经过技术处理的、刻意放大的几个动作失衡、表情苦痛的模糊镜头,音乐也转为沉闷。

      瞬间,蓬勃生机被渲染成潜藏危险,台下观众席上传来几声压抑低呼。

      苏子惠却微抬手,如拂去尘埃般示意人们压声:“为护佑各位修行之路安稳,助尔等守持心神、固本培元......”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温暖许诺。

      他广袖轻扬,一些符箓凭空出现,各张符面上都有一枚大字。

      “这是蕴含仙尊祝福的书法作品!”男主持兴奋道,“佩戴此符,清心守意,辟邪护体,助力大家在正统道路上行稳致远,仅限女性购买!”

      话音落,符箓如有了生命,一道道流光盘旋飞散,精准地、缓缓落入台下前排的幸运女观众手中。

      那几位观众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们双手颤抖地捧着符箓,如同捧着无上至宝,作出窒息般感恩的姿态,对着台上的妙口仙尊哽咽着反复鞠躬。

      环绕四周的摄像头死死捕捉她们每一滴虔诚的热泪,每一处颤抖的肢体。

      当然,也包括了符箓上的字。

      陈默眯眼仔细分辨,那些符箓上写着......
      贤,惠......
      慧,安......
      明,恒,守......

      苏子惠的声音空而神地飘来:“贤良温顺,惠及他人。聪慧守本,安稳度日。明晓分寸,恒久忍耐。护静守贞,蝼蚁亦神。”

      中央博物院馆长办公室内,气氛却不似街上那样和谐。

      “母亲!”商汝友将一份内部简报拍在商绮音的红木办公桌上。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颤:“上面为什么要派出那么多‘天兵天将’去抓元以昼她们?她们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是的,天兵天将。

      龙州近期的氛围格外威严,是任何和平时代人们都想象不到的,用“战时”来形容,或许比较贴切。

      一架架漆着符咒、绘满繁复云纹的摩托车,还有新研制出的、可供人站立巡游的浮空法器,低低掠过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

      其上是数排身着仿古制甲胄、头上还插着鳞片的执法人员。
      ......的确是执法人员,类似城管。

      他们的装备也跟着身上的装束换了一轮,无一例外都粘带苏子惠的符箓,目光如电地扫视熙攘的街巷。

      甲胄的胸前却挂着极不协调的电子工牌,屏幕滚动显示着“龙州秩序维护司-天兵序列-编号XXXX”——这群人们,的确代号“天兵天将”。

      既古且新,不伦不类。

      网上对此没有抨击,欢快地接纳了。正如街上的男人们纷纷驻足,脸上没有惊惧,只流露与有荣焉的赞叹。
      “嚯,咱龙州就是牛,”一个男人啧啧称奇,“不光卫星火箭起名那么风雅,连城管都升级成天兵天将了,这排场气魄,不愧是上下五千年文明。”

      同伴附和:“真威风,看着就踏实。不然怎么管得住现在这些无法无天的仙女呢!”他意有所指,瞟向远处几个低头匆匆走过的女人。

      “就得这样!老祖宗传下的等级制度,就是有理。天上地下,都得讲尊卑秩序,不然岂不是乱套了?”另一个男人说。

      天兵天将们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投来威严一瞥。
      男人们立刻噤声,抱以更恭敬与温顺的目光。
      荒诞又森严的等级符号以这种奇异的创新融入龙州日常,被许多人自然而然地接受、甚至赞美着。
      人们渐渐看惯了天兵天将,和龙州日益森严的管控防备。

      “天兵天将?越活越封建了是吗?”商汝友仍气着,十分不解。

      商绮音慢条斯理坐直,目光扫过简报,那是上面发下来的。

      统席要求她们配合抓捕元以昼。

      商绮音的语气平淡,像在讨论龙州诡异的天气:“注意你的态度。商汝友,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这份简报,你是怎么拿到的?”

      商汝友习惯了母亲淡漠的语气。
      正是这份强硬冷淡让她有面对母亲的勇气,因为如果商绮音真对她软言好语,她的泪水反倒会失控落下。

      “我不该过问?”商汝友气笑,“当街动用武装力量,以维持秩序之名,行抓捕无辜之人之实!就因为她们公布了女性修仙的方法?这是什么道理!”

      商绮音眼神锐利:“道理?商汝友,我来告诉你道理是什么。
      “道理就是她们已经严重扰乱了既定的社会秩序和资源分配!
      “道理就是她们未经许可,传播未经认证的、具有潜在危险的修炼方式!
      “道理就是她们煽动对立情绪,造成了龙州不必要的恐慌和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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