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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我们的名字不叫小娟(一百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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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那两个老男人,更多老男人们的虚影跪地哀求:“放了我们吧……我们把女儿许配给你!”
但男人半分不理,趾高气昂站在原地,伸脚就踩住一个女人在地上想要拿起刀反抗的手腕,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你们每喊一次‘爸’,就是在给我充能。”
“你们每认一个‘爷’,就是在给自己的牢笼加固锁链。”
周围的男人气息暴涨,身体逐渐浮现相同“父”的烙印。
仿佛整个世界的语言都在向侽们跪下。
女人们在地上握拳,不解。
她们不乏有孝顺可爱的丈夫,并不如之前那个被捅了刀的女人一样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
自己的丈夫明明待人极好,也会帮忙做家务、照顾孩子、挣钱,为自己的小家庭遮风避雨。
“父”、“夫”?
这些东西存在,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不是最正常的社会现象吗?
为什么只是称呼这样的名字,就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们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啊!!!
所有的人的意识被强行拖回小时候,不,更远的时候。
她们的意识被强制剥离——
拉回到一切开始的,最初。
每个跟随那健壮首领的女人,童年都有个“父亲”的存在。
拥有父亲,好像是注定的铁律。
是你一出生,比拥有母亲更加不容置疑、无可否认的铁律。
没有“父亲”,就意味着你是个杂.种、野种。
她们的意识被痛苦剥离,被那些父的词条影响,悬浮在半空中,观看着。
有人说,一个“父”的诞生,是从一个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开始的。
女人们的意识看着无数个仍在襁褓的婴儿。
她们笑意盈盈,望向半空,伸出小手,对面,是一个个爸爸、爷爷、姥爷……面露微笑的堂哥、表哥、邻家叔叔、大伯、二伯、舅舅……
每一个男人的脸庞掠过她们的眼睛,每一个男人眼角的皱纹,猪肝色紫色的嘴唇,被烟渍染黄的牙齿,突出鼻孔的鼻毛、秃顶、法令纹、啤酒肚、臃肿身材、旺盛的腿毛脚毛胸毛,那些罪恶地伸出的手和眼神。
所有男人的脸叠加成一张巨大的、模糊的面孔。
父。
每一个人都是父。
她们一生,从小就要面对了无数个男人。
长大进入社会,面对真实的世界,又要面对无数个别人的父夫。
女人们的视角又随之改变——
又或者说……其实不是从婴儿降生的那一刻才存在的。
在那声啼哭出现之前,在子宫尚未收缩之前,在骨盆尚未撕开之前,一座无形的高塔就已经立起。
——父。
它高耸、丁寒、古老得像一座从未有过裂缝的塔,千百年来,从未倾斜。
婴儿还没有说话,那座古老的塔便从黑暗深处升起。
每一个怀孕的昏虜,都只是被牵去塔下的一根烛芯。
孩子还未来得及睁眼,她已经点燃了自己,把火光献给塔中的男人。
人们说,这是香火。
香火并不是祈愿,只是焚烧。
女人们悬浮的意识看到这一切。
看到那些分娩时的痛楚如何一点点转化为火焰。
看到自己的生命如何被灌入塔基,成为香火。
烧尽青春,又烧至暮年,直到燃烧自己给男人养老送终,这座塔到死都坚固。
烧掉她的青春、烧掉她的血肉、烧掉她的自由——
却只为了给一个个男人竖起“父”的神位。
男人无需孕育、无需疼痛、无需付出,只要站在塔影之上——
侽便自然受着所有人的供奉,成了神祇。
侽的决定被称为管教,侽的愤怒被称为权威,侽的控制被称为爱。
侽做什么,都有一群昏虜、包括看见昏虜供奉而真以为侽是生来高高在上的女人,凑了上来为其辩经。
幸福甜蜜地称呼其为“好嗑的上位者的爱”“Daddy”“愿被你掌控”。
男人们也说:“没我们男的不行”“高位有几个女的”“男人干什么都行”。
一个讽刺的世界就这样成立:
女人用生命点燃香火,男人仅仅会站着在香火旁站着尿尿,就成了神。
从此以后,每一个家都是父权的香炉。
每一次分娩都是父权的祭祀。
而虜和新的虜,在塔影之下浑然不觉。
昏因,美妙的昏因,洁白的昏因。
一个女人的意识,看见专属于己的幻觉:自己以前在昏礼上沉醉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那时是最美的新娘,却没想到现在昏礼当天的场景重现,自己却是个穿着白色囚服的、正在乐呵呵给自己加固监狱的一个?
蓬头垢面的女人???
哦,监狱外面没有风雨,监狱里面还在下雨。她在雨里干活。
她们在唯美神圣的仪式中,亲手建造自己的牢笼。
造父,就是虜将自己的孩子交出去,让另一个男人获得统治权。
“让我老公拿主意吧……”
“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的……”
“自古以来,从来如此……”
造夫,就是虜将自己的尊严交出去,让男人的权威合法化。
“你们不想想妻女吗”的质问如同笑话。
这些男人从生到死只剩单薄自我,何来亲缘牵绊?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真要多谢你们——你们也不必反抗,再怎么反抗,不还是会生下男人??有什么用呢?嗯?”
“这是永恒循环!无法终止!”
宗祠虚影从地底升起,锁链般的血脉连接侽们与塔心。
侽为重振雄风而自豪,扬刀指向天空,在场所有被关押、羞辱的男人们额间浮现相同“父”的烙印: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同胞们!”
“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想想我们过去何等雄风!”
“我们每个人都可成为父、夫!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赋权!这群人永远、永远不会停止献祭!”
“现在,开始我们复仇的狂欢吧!”
“欢迎回到——
“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的纪元!”
众男人齐声呼喊,脚下出现无数塔影。
因流血、被父词条伤到的女人意识模糊,绝望看见自己的身体正不断衰弱,变为纤细柔弱。
而远处,更多听到亲属称谓的虚影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身上都连接着一条通向古老宗祠虚影的血脉锁链。
那些血是从她们身上抽的。
她感觉自己更虚弱了。
“身为女人,活成这个样子,真是失败啊。”
一道声音。
还有女人?
刚得了势的男人狠狠寻觅声音源头,果然是个女人,而且看起来十分俊美,即便是在这乱世,她依旧打扮得很好。
这样的人,想必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刚那个中刀、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流血流死的女人气极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同是女人也不知道现在救她一下么?还在这冷嘲热讽!
“已经在现时获得了这么多的力量,却还是依旧沦落到这副模样——不知道是该说你愚蠢好呢,还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俊美女人含笑道。
地上中刀的女人却是连啐她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默默忍受地听着。
可是,好像有什么力量涌入了四肢百骸。她又惊觉自己好像恢复了,像以前生病时喝了暖融融的红糖水鸡蛋。
“文字不是你们这么用的。”俊女人叹气摇头。
她叹气摇头地连连念出几个字,配合她自身的灵力,包括她带来的那一群女人,一起都直接把男人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中刀健壮女人原本涣散的眼神,短暂凝聚了一瞬。
她到底念了什么?
侽们形体开始崩溃,被抽去骨架的软体动物般,瘫软在地上。
皮肤失去了血色和质感,变得透明如水母,叫人清晰看见皮下组织似絮状物悬浮。
细密的、骨骼融化的声音,从咯咯作响到彻底消弭无形。
侽们最终化为一滩滩透明的胶质,偶然凝结又注定消散的命运。
几个老男人腿脚不便,也死在了俊女人手下。她的靴底有一滩正在蒸发的胶质,其中一只尚未溶解的眼球缓缓沉底。
她道歉,语气里却没几分遗憾的意思:“啊,抱歉。那几个是你什么人?我不是有意的。”
“我确实没留意。毕竟你看——侽们现在看起来,和路边的水洼也没什么区别。”
女人却早已是受不住,昏死过去,俊女人脸上最后一丝温和消散殆尽,抬了抬手:“带走。”
女人是在一处房屋建筑里醒来的。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人建立的别墅。醒来以后,那俊女人召见了她——是召见,这人自立为帝王了。
俊女人被许多美丽男人包围,颇有闲情逸致。
女人半晌无言,俊女人吃了一块旁边人递来的水果,呸了一口:“不好吃,酸酸苦苦,像没进化完全的。再找。”转而问女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侽们而毫无招架之力?那是因为你还在造父造夫。”
“造父造夫?”女人嘴里念叨这个词,感到很是陌生。
“对,”俊女人把那些漂亮男人都挥斥下去,道,“原先我也很不敏感,招了这么些个男人,给侽们评定等级叫‘妃’。不曾想,侽们竟然因为这一字,力量日渐充实,而我们却日益虚弱。后来我们才发现将这种带女字的用作贬损和定级,哪怕是稍有不好的、物化的用处,都会削弱我们的力量。”
女人结巴:“那、那......”
“正如你所想。”
女人转瞬在脑海里给对面这个人改了名号,俊女人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很厉害,干脆就称呼她为强女人吧。
正这么想着,便从口中说出来了:“你真强啊。”
“那是自然,”强女人道,“我的身份,在这里是‘女强人’。”
说着,强女人点开[男有疆土]的系统,将她的身份等级展示给她看:“你又是什么身份?”
女人惭愧地说:“评级只是‘女人’。”
强女人道:“不打紧,我看你有天赋,评级也会上来的。”
“评级有什么用?”
“昭示身份罢了,”强女人道,“何况,那些男人们看见了,也会攀附过来。多一群虜,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强女人又给她灌输了一堆驭男之术,手段比她有过而无不及,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强——又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能活得那么好。
强女人还说:“话说骂人啊,还是有一套讲究的,比如说什么,哦!不能用‘草你爹’,得用‘劁’你爹。”
女人惊:“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