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顽皮客

91、我叫小娟（十二）

　　母亲看见了自己。
　　她关注到了我的行踪。
　　商汝友脑中只有这个念头，酸涩的欣喜浮在心头。

　　她垂眼看手机，视频里正是元以昼三人抵抗符文、吸收和释放灵气的画面，心下略有震撼。
　　大部分时候，这里的女人们看到统席和总统不会有特殊的感受。正如她们看见随意驱使灵力的男人只会产生理应如此的感觉。
　　而肉眼看见一名女人手里迸出强烈霞光，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会给她很多联想：既然和我一样性别的人能做出这些，那有很多事、很多位置，我也可以争取一下。

　　“是。”商汝友答。
　　“去把她们叫来。说是《修仙之口》节目组邀请她们，”商绮音吩咐，“这也是国师的意思。”

　　节目组的邀请函？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现在信仰值对比是多少？我们是不是数值为零？”孙云起问。
　　“苏子惠五千万左右，我们是……”元以昼看了一眼虚空面板，有些惊讶，“我们也有五百万。”
　　“商汝友姐姐不是说有两个拍我们的视频火了吗？”奥菲莉娅问。

　　“上节目就上节目，灵力又不是我偷来的，老娘真材实料，”孙云起感谢那个正好拍摄到她们的人，拍拍袖子底下的肌肉说，“为什么这里的女人不能吸收灵气？因为没伤口、没血？本来我学着像那些男的一样用肉身去抓灵气，但是刚引进来就像沙漏一样，转眼散得干干净净！”

　　商汝友来通知的时候带了修炼经法。
　　孙云起对照着现在普世总结的方法练了一套，只觉得爆发力太大，让自己气息不稳、灵力溢散。

　　“可是通过伤口，或者血液，”奥菲莉娅伸出手，“我却感觉它们能被储存更久，而且一直在身体里循环。”

　　“这些尝试恰恰印证了一点：问题绝不在我们自身，”元以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若说根骨有别，为什么我们却吸收成功了？为什么我们能走通这条道？为什么同样的抓取之法，在男人身上是凝聚，在我们身上就成了溢散？”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孙云起和奥菲莉娅，最后落在自己背包中的那本《连山易》残篇上，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
　　“这所谓的普世之法，究竟是为谁量身定做的普世？女人们依样画葫芦，却落得一句天资劣等的评价。”

　　孙云起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
　　她想起了海市时利伯蒂针对女人们所设置的各种便利设施和环境。

　　元以昼笃定道：“它预设了某种‘标准’，而我们被粗暴地划在了标准之外。”

　　“难道仅仅因为这套标尺把我们量成了‘不合规’，我们就要承认生而低劣的荒谬宿命？就要承认自己天生低人一等？错的不是我们，是那把尺！”

　　奥菲莉娅望着元以昼坚韧的侧脸，感到她总是以旁观者的目光看待世界。
　　这个视角偏偏真能刺破迷障。
　　但最珍贵的还是元以昼永远相信自己身体的底气，她不能想象这些东西出现在她身上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孙云起眼球鼓起，“功法是错误的。”

　　“对于别人来说，它是可以使肌肉鼓胀灵气、迅速提升自己爆发力的法宝。但于我们而言，这却是灼烧经脉、毁坏身体的歪门邪道。”元以昼解释。

　　【不对，女人也可以练肌肉。肌肉是每个人都可以练的，你自己做不到用肉身吸取灵力，就要否定这条道路吗？认为女人不能以肉身修炼，甚至阻止她们在这条路上的所有希望和可能——顾主，没人比你更恨女人了。】

　　长久因为母本压制下线的父本会断断续续上线，但它一上线免不了阴阳怪气地开口。
　　此刻，它就以为自己大发慈悲地给了元以昼关键线索似的，讨要存在感。
　　【普世研究出来的修炼法门怎么可能是错误的，顾主也太盲目自大了。我都勉为其难肯定你们找到正确的法门了，不肯喊爸爸，喊丈夫也是可以的。】
　　父本发现元以昼的精神力好像更完整了，有些渴望地舔舔不存在的嘴巴。

　　元以昼眉头稍动，一句话都没回。越是无视，它越不自在。父本就是这种德行。

　　“可是我们总不能一直有伤口和血吧？”孙云起想到受伤的感觉就疼得咧嘴。

　　“要等月经的时候才能修炼吗？”奥菲莉娅天真地问，思维很是跳脱。
　　来月经不就是又有伤口又有血。

　　元以昼的眼皮跳一下：“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网络上的某一块掀起了飓风。中心以陈默、安娟的视频为起点，风暴则是谩骂、攻击之声。
　　陈默也是通过这个视频了解到“女无国界”的。
　　她主动联系了那些维护元以昼的热评，经过语音、照片和身份证的多重认证，被组织接纳了。

　　对面很奇怪：【你之前是记者……不好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学校和单位教的东西不都是那些……吗？你怎么会突然转变想法？】
　　陈默看出对方担心她是刺探“极端组织”的卧底：【很抱歉，我的确是最近才学习到这些知识的……你们给了我很多不一样的视角。之前我的确浸泡在安稳和正统里太久了。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人生。但是我看见了那三个女孩。】
　　对面说：【明白。她们的确太让人震惊了。我叫杜爱娟。】
　　陈默打字：【我叫陈默。】
　　杜爱娟：【很高兴认识你，陈默。沉默非金，陈默是金，你能不关评论区真是太有勇气了。】
　　陈默回了个表情包，杜娟又问：【你是记者，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曝光落霞村。落霞村长期从事拐卖生意，村长就是土皇帝，村里人也都是帮凶。我一直上报这件事，但是没有办法，全被压了下来。】
　　如此明目张胆、根深蒂固的罪恶让陈默脊背发凉，她强迫自己冷静：【为什么？】
　　杜爱娟的回复几乎是立刻跳了出来：【落霞寺的方丈是他们的亲戚。】

　　陈默眼瞳晦暗，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对于落霞寺的采访调查。那时受到了莫大的阻力，她以为是竞争者捣鬼，不曾想落霞寺本身就存在问题。

　　落霞寺是龙州香火鼎盛、颇有声望的古刹，亦借国师的名号售卖灵契符咒等物，产业链成熟。
　　可以说，如今它不只是一座寺庙，还是一个商标。

　　杜爱娟的控诉如决堤洪水汹涌而来：【现在一件事特别急，希望你能救救那个女孩！她是来落霞村支教的，现在有危险！】

　　陈默的心无可避免地为远在千里的素未谋面之人担忧：【怎么了？】

　　【她被囚禁在这，已经怀孕了。】

　　陈默的手顿了顿，几乎难以按下键帽。
　　杜爱娟说：【还有很多事情，姐妹们实在无路可走。】
　　陈默瞬间想到了自己以前碰到的案件，她尽心尽力地为那些女人们奔走、争新闻篇幅，但最后事情依然没得到解决，反倒是赞美的牌坊一遍遍经由她的手放出来。
　　她此刻真感到沉默的无力：【……对不起，其实我也没有办法。能力不足，人微言轻。抱歉，我帮不了你。】

　　杜爱娟的话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陈记者，我信你！群里很多人的事情只能用诡异来说，她们死了以后，尸体都消失了！我看到你发的视频，知道你不怕它们！求求你，帮帮我们！】

　　陈默知道现在的世界不稳定，不光是天气问题，还有诸多女人死亡、尸体却莫名消失之事。
　　龙州现在把消息压下来，但并不代表事情密不透风。陈默在当记者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但有所耳闻和亲眼看见别人说这是发生在她们身边的事情，还是不一样的感受。

　　【我尽力。】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信任她，但陈默还是不忍拒绝。
　　她来到这个城市是受了朋友的邀请，实际上她之所以同意，还有另外的私心——朋友一直忍受男朋友的殴打，却不肯分手。
　　她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好好和朋友说道说道，叫她远离深陷的痛苦之源。

　　至于帮杜爱娟，她的账号越被悬赏谩骂，越是坚定了她在这条路上一条路走到黑的决心，所以，帮杜娟只是顺手的事。
　　元以昼三人的抵抗和发力像星星之火，点燃了她死寂的心。
　　陈默承认除了当一个正义的记者之外，她别无远大理想。
　　因为很小的时候，她看见那些悬而未决的案件，心中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案件发生的时候，旁边都有摄像头就好了。
　　她想看清所有犯下罪恶的人，想让死者开口说话，想肃净天下一切黑暗。

　　《修仙之口》节目录制仍在进行中。
　　杜炜楠问过师父，为什么要邀请一群小丫头片子上来，那两个视频一看就是作秀。
　　苏子惠却用一贯淡漠的眼神看过来，这次眼中浮现了微笑：“如果修炼存在捷径，你要还是不要？”
　　对于力量和成为人上人的渴望自然驱使杜炜楠点头。
　　于是苏子惠说：“那就把她们变成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