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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实验中学的报刊上有着几张军人照片,胡姝棠因为这身军装而停下脚步,在住宿楼经常可以看见穿着军装的军人,大部分都是和她主动打招呼,但她的印象里还是父亲穿着军装更好看。

      今年夏天在偏远地区获得一等功的军人,来自实验中学,作为母校为了有这样的学生而骄傲和自豪,大门的横幅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

      胡姝棠想起那年父亲的骨灰回到家乡,军人紧紧抱着骨灰盒,在庄严的环境下,双眼通红都没有让眼泪掉落,而她和爷爷只是傻呆呆地看着骨灰下葬,她哭了,但那几滴泪无法表达内心的悲伤。

      海报旁边有着很长一句话,而这句话胡姝棠清楚地记得,她的父亲也写过。

      【自由的雪山呐喊,孤独带来的苦,会因为守护者国境线而被骄傲所冲刷,年轻自由的生命永远屹立不倒】

      父亲很喜欢写这些震撼人心的话,爷爷那里有他的记录本,是和功勋徽章放在一起,前几年还翻看过,如今里面的大多数内容都已经忘记。

      黄伊瞧她半天挪不开脚,知道是想她爸爸了,安慰的话是讲不出口,到了中午心思还没恢复早上的状态,不得不去跋山涉水,找那个能说会道的人来开导。

      “你看,我就说学校的宣传海报不能放,这明摆着有个烈士后代,不是戳别人伤口吗?”黄晖这马后炮比谁来得都快,贴上去的时候没见他反对,现在出事儿又开始找借口。

      施和安不慌不忙地把自己面前的卷子放在文件里,堆积得比一本书还要厚,险些塞不进去,“她的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弱,应该是单纯地想胡叔叔了,我爸那边还有些曾经一同拍摄的视频,应该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黄伊可不这么认为,她的想法就比较符合大多数人的思维逻辑,“可是你不觉得她和胡爷爷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不应该多关心一下吗?”

      “换位思考,你会不会对存活下来的队友不满,会不会因为别人生活过得好而心存芥蒂?”

      黄晖瞪了她一眼,“别说了,就你整天都有心眼,事情都给我想到哪里去,以为我们这些会是那些不要脸的绑匪?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想法?”

      黄伊说的是没有错,但施和安很清楚,爷孙俩不是这种人,如果真的是,那一开始那些钱就不会再打给部队。

      从村子到县城银行,是胡言来回走路六个多小时,每个月一号必做的事情。

      “黄伊,爷爷和小棠儿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爷爷说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和我回J市,这也是我们一家所要弥补的,换个角度去考虑,胡叔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假设有一天坐到了我爸爸这个位置,深厚的战友情不是用金钱和条件来衡量。”

      这是施和安的想法,那天胡言在饭桌上和一大家子敞开心扉,用心机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时候,作为晚辈是难以形容的对不起。

      胡姝棠并不知道几人说的什么,放学之后施和安不像往常那样话多,全程都沉默不语,放假前的考试分数在晚自习就已经出来,以为他是因为分数而无话可说,到了家才发现并不是。

      施和安从抽屉里找出碟片,久违地打开电脑主机,屏幕都落了灰,手指按着主机某一区域的按钮,碟片放进去之后,又轻轻地推了下,很快想让她看的内容都一一浮现。

      第一幕是和田地区的高山,胡姝棠纳闷他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个纪录片,右上角的日期是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三十日,今天也是这个日子。

      “老胡,快把你的背包拿给我,这么重哪背得了。”施华强回头喊道,明明自己已经累得说不过去,说话愈发困难,却还是想着帮别人分担。

      胡向烽落在最后面,这是他第二次巡山,相比较前面几个人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环境,他的能力较差,步伐也是最慢的。

      这是年轻时的父亲,是胡姝棠没有见过的一面,二十不到的年龄,却因为在高原,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势必要把前面的高山征服。

      一行人要下山到物资站把东西背到队里,那个年代都是靠人背,修了路车也未必能够找到地方,即使有定位信息,也会因为风向受到干扰。

      胡向烽摆摆手,一只手叉腰,喘着气说:“我来这儿是帮你们分担减重,不是让你们来帮我的。”

      施华强虽然和他同年,但为人处世都要长一些,“第一次走这条路肯定得照顾你,不然出现问题怎么办,那些走了十几年的老兵都不敢松懈,可千万不能不长教训。”

      “施队长,咱们落队了,得赶紧上去哦。”胡向烽笑道,这时候不累了,完全缓过来可以继续往前走。

      胡姝棠的眼睛没有从这上面挪开,小心问:“这是叔叔队友拍摄的吗?”

      施和安扬着嘴角说:“部队里拍的,那个时候是这支队伍三十周年,算得上南面内忧外患,所以戍边就更加重要,探索无人区,到最边缘的地方,去守护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今天学校宣传了当兵的学生,黄伊说你在那边待了好半天,我想着你是想起了胡叔,这里面有很多他生前的视频,看一看好疏解思念的情绪。”

      任凭时间过得越来越快,记忆里的父亲越来越模糊,但血缘不会让她忘记,胡姝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爸爸,想起那温热的拥抱,和富有生活气的房屋,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胡姝棠坚强地没有落泪,施和安在旁边和她说着画面里的每一个地方,他都了解,因为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踏入去往那个地方的旅程。

      “谢谢,只是想起了我爸爸那破了的军装,当初送过来的时候,只有布料,摔下山崖找不到尸骨,是烈士陵园里骨灰盒唯一空的。”

      胡姝棠说着有些哽咽,长长呼一口气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悲伤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再次被提起,带来的痛苦只有一点点了,剩余的都是思念。

      十年的时间,和父亲大多都是在手机通话中度过,三年回家一次,一次半个月,但很多做的事情都记不清,唯独村庄里那些田地还证明是父亲劳作的结果。

      胡姝棠羡慕别的同学有父母,上学时爷爷奶奶送,放学是爸爸妈妈接,比起别人说她没有父母,有娘生没娘养恶毒的话,羡慕别人成为最多的情绪。

      胡姝棠眼睛没有从屏幕上挪开,这一晚没有学习,更多的是怀念过往,连带着施和安都眼眶泛红,那些誓言是用生命换来的。

      大街上的横幅有着很多宣传,有催生的,有关注老年健康的,也有拥军爱军的,胡姝棠会因为红色的字停下脚步,因为父亲是军人,所以总有情怀围绕在身边。

      “休息吧,明天早上睡醒了再写作业,两天的时间那些卷子对你不是问题。”施和安把碟片从里面拿出,放回到塑料纸里面裱花,递给她,“留着吧,以后想叔叔了拿出来,里面还有很多你没看过的。”

      胡姝棠抓在手里想要再说一声谢谢,却被他的眼神憋回去,卡在一半讲不出口,“那我回房间了。”

      像只鹌鹑弯着腰离开,施和安心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可怕的魔鬼,每次从书房回房间,好像他是个魔鬼,巴不得赶紧走快点。

      施和安笑着目送她离开,垂眼把电脑关闭,起身到外面阳台,想起那天和胡爷爷说的话,他们一家又何尝不是活在愧疚当中。

      他的父母前两年一直在说胡叔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影响,是什么样的信念,在面对高原和雪崩不害怕,可以一个人在偏远哨岗一待就是半年,每天面对白茫茫的雪山,通信都成为最大困难。

      物资半个月一送,依靠着人力背上去,接近百斤,步行三小时,这样的耐力是一天天养成,吃苦耐劳对他们不值得一提。

      直到施和安看见了胡叔叔的入党申请书,里面很多话都让他有所启发,懂得了戍边的辛苦,从前和父亲聚少离多,孩童时期的不理解,到现在跟随父亲的脚步,变化很大,也是因为有引路人,胡向烽就是。

      有时也会问自己,为什么想要去当兵,相比较长辈们说到人们所需要的地方去,他的想法与年轻一辈截然不同。

      “去体验他们的一生,像他们一样地磨炼自己的身体,从嘴巴上说,变成付诸行动,最后能够站在更高的地方,回头看自己并没有白活。”

      拿着碟片回到房间的胡姝棠埋头在枕头里小声哭泣,眼泪像是要被枕头浸湿,关上门也逐渐挡不住她的哭声。

      “那就回家给我们小棠儿买糖吃,上学啦虽然长大懂事,但是糖也得要有,这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大出息给爷爷买更多好吃的。”

      “这些树都写着我们小棠儿的名字,都是爸爸一颗颗种下的,等将来长大了,就可以在树下乘凉。”

      村口那一排排树,如今已经长得有两个胡姝棠那么高,那些说过的话也没有实现,她害怕承诺和誓言,就像父亲的不归和归,都让人难以接受。

      胡向烽,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生处硝烟弥漫的地方,生长在革命老区,烽火没有停过,年轻时听别人讲过战争,也有家里长辈因为解放战争而牺牲,到了胡言这一辈,就只有他和堂哥,只是人心难测,不求飞黄腾达之后带他们一家老小,但有了钱连带着房子都砸了,生怕和他们扯上关系。

      长辈们的事情,胡姝棠都听到过,但不是从爷爷口中,而是那些长舌妇,她的性格在爷爷身边,虽然不说养得特别好,可像被欺负的那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她宁愿自己被打破脑袋都不愿意退让,就像三年前去问村支书要钱。

      胡姝棠忘不掉的嘴脸,和面对这些恶心的事情,回去整天都没有吃饭,光是想就能够让她难以下咽,往心里去了更加不舒服。

      一家子的性格都可以用老实来形容,到了胡姝棠这里,有了点叛逆基因但不多,她的底线是爷爷,说她没有关系,可以不在乎,可牵扯到胡言就不得不鼓起劲和那些人作对。

      哭累了胡姝棠又坐起来,嗓子干得咳嗽都费劲,碟片被她好好收藏,放到唯一空的抽屉里。

      厨房间的灯还是凉着,胡姝棠打开门就看见施和安在接水,吓得她立马把门关上,力道没收住反倒把别人吓了一跳。

      施和安扭头迅速瞅了眼,寻找声音来源地,胡爷爷肯定早早地睡了,他爸这段时间带队去W市军事比赛,只有可能是胡姝棠这胆小的。

      施和安喝完水把被子洗干净,毛巾把湿透的双手擦干净,手指按着墙壁开关,屋子瞬间变得漆黑,看不清路,他却凭借多年的方向感直接到胡姝棠房门前,按下门把手推开,人坐在床边似乎在发呆,但是看见他,还犯困的眼睛一下睁大,这回红肿的想挡也挡不住。

      施和安蹲到她面前,温柔道:“把你惹哭了?”

      胡姝棠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又听见他说:“要是知道你情绪不稳定,不应该给你看这个碟片,是想让你可以缓解,结果自作聪明的结果还是做坏事儿了。”

      “没有。”胡姝棠摆手否定他,想要解释和碟片没有关系,但确实因为想起父亲才哭,怎么圆都圆不回去,干脆闭上嘴巴。

      【白夜的界限因为地平线而变得模糊,是四季翻转带来的日思夜想,思绪混乱想的都是和同一个人有关,无法挥散,好似有个摩托发动声,轰轰地扰乱心脏,偶尔会有无厘头的事情发生,稀里糊涂的做错很多,幼稚的像个孩子,自己也能察觉到奇怪,但改不掉,已经逐渐养成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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