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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胡言活了一辈子,每次做的重大决定都是错误的,这一次他依旧不愿意麻烦别人,拒绝的话已经讲出,但施和安不慌不忙地继续站在另一种角度让他再考虑。

      “爷爷,那年是胡叔叔救了我爸爸,来之前我爸说,当初该死的是她,不应该是您儿子,到底还是我们家没有良心,以为给了钱就能够日子好过点,要不是今天过来,可能以为你们起码不拮据,但事实证明你们过得不好。”

      “您孙女还要上学,自己年龄大了,以后要是有磕碰怎么能第一时间帮您?”

      施和安明白老人的顾虑,只是于他们一家而言,成为过不去的坎,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军人,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更不要说是战友牺牲自己,让施华强得到了新生。

      胡言不愿意用自己儿子的牺牲去换取孙女的未来,这样的条件看上去诱人,实则是真正的无法心安。

      胡言忍不住抽烟,从口罩里掏出烟筒,不稳当的双手把烟草放到漏斗处,火柴与盒子红色区域摩擦,火苗由小变大,很快点燃烟草,烟雾从下到上飘着,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偶尔抽根烟。

      这种自制香烟比外面卖的要划算许多,一大袋也才一百不到,能够做上千根烟,外面动辄十块二十的买不起。

      驱车三个小时,施和安利用自己的放假时间赶过来,这件事在内心是势必完成,尤其是在看到所处环境的恶劣,更加不愿意两人继续待在这个地方。

      胡言的不松口等来了胡姝棠把锅里面的粉条盛出来,接着她自己熟练地炒菜,声音通过不隔音的门传到施和安耳边,“爷爷,她这么小就会做饭了?”

      “我们这边长大的孩子打小就独立。”胡言笑了笑,这个家里从上到下就只有胡姝棠一个人做饭好吃,学校的饭菜她又不喜欢,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吃最便宜的面条,经常吃完就饿,只能回家吃大锅菜填饱肚子。

      胡姝棠等着油热了再把西红柿放进去煸炒,放上炒好的鸡蛋备用,从五年前站在小凳子上做菜,到现在比上面的架子还要高,已经一年没有长个,问爷爷,胡言只说一家子都没有个高的,她也就定了。

      正午的太阳是有点热,在里面的胡姝棠额头都是汗,用后背擦掉汗水之后,继续抓住锅铲不停歇地炒,撒了些白糖提味,她不爱吃辣的,甜的倒是蛮喜欢,尤其是番茄蘸白糖,能吃一盘子。

      三道菜在胡言的沉默中完成,胡姝棠鞋尖抵着门框,大门向外,手中盘子和碗端得稳当,放到桌子中间压根不在乎这热度烫不烫手。

      胡姝棠也不说话,这时候她至于保持沉默,自顾自拿勺子盛鸡蛋和番茄,舀碗里变成有味道的拌饭,桌子比较高,但是可以调整,这还是胡言十年前做的。

      吃饭重要,从远方来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胡言指了下桌面洗好的筷子,“先吃饭吧。”

      “太阳高高照,我们来照事,今天是谁家呢,哎呀,还是老胡头这边。”

      外面孩童的笑话声爷孙俩并不在意,反倒施和安不大适应,他性格算不上温暾,但也是好说话的一类,如今听见这些话,小孩不懂事需要教育,拿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用力,“许叔,把小孩赶走。”

      地面的影子在动,只听见男人凶狠的吓唬声把这群小孩吓得连忙逃窜,朝着不同方向奔跑,夹杂着尖锐的笑声,让胡姝棠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

      施和安的说话声是低而苏的低音炮,刚才那一句多了怒气,更加让人不用通过面庞就可以听出生气了。

      “叫外面那位也一起过来吃吧,大老远过来不容易。”胡言自己吃就不适应,别说让别人饿着肚子等她他们。

      施和安扭头瞅了眼,许叔拿着瓶子正在喝水,“许叔自己带饭了,待会儿得用一下厨房间洗饭盒。”

      只是没想到水还是通过井水一点点地打上来,胡姝棠最先吃完,默默地去井边提水,咯吱声不断,施和安的视线没从她背影移开,瘦弱矮小的女生,却什么都做得了。

      “爷爷,我这边有当年没送来的信件,您识字的,看看吧。”施和安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封信即使无法打动老人的内心,他还是会有下一招。

      泛黄的信纸尘封十年被打开,胡姝棠的父亲遗书从那一天就没有改过,里面也只有一句话。

      【如果牺牲,请让我回到家乡,让我的家人们生活有保障】

      胡言就只有一个儿子,说来也是苦,中年因为没钱,耽误了妻子的病,到了老年儿子为了国家牺牲,孙女的学习也就落下,他识字但不多,那些数学和英语都看不懂,更不要说胡姝棠现在学的生物和物理。

      施和安看出胡言表情变得凝重,比起最开始轻轻松松拒绝,可以得出正在认真地考虑。

      “爷爷,请你不要拒绝我们一家。”施和安恳切道,眼睛里的真诚最终还是让胡言松口,“那就让小棠儿去市里读书。”

      也怪施和安自己没有讲清楚,低声笑道:“爷爷,是都去,和我回J市。”

      如果胡姝棠的爸爸还在,两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施华强愧疚的地方就在这里,同一年入伍,同样的年龄,他扶摇直上,牺牲的几位战友家属却过得不好,要不是仔细去查,或许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胡言是又震惊有呆滞,本以为去市里让孩子上学已经是最好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去省里。

      施和安把碗筷收拾着,主动到井水旁边蹲下冲洗,水把运动鞋前面冲得干干净净,前后颜色都变得不一样。

      “你放着吧,我自己洗。”

      是客人,又怎么可能让他自己洗。

      施和安虽然平时不下厨,但活也是做的,“没关系,来吃饭洗个碗也很正常,有洗洁精吗?给我倒一点。”

      胡姝棠把自己身边的塑料瓶递给他,埋头继续刷锅,糊掉了的锅底很难刷,浇了热水效果也微小。

      “用锅铲,不要用指甲,会劈叉。”施和安提醒道,这件事他可是深有体会,是有点儿疼。

      胡姝棠这性格就是执拗,别人说未必听,有着自己的想法,施和安瞧见她不理会,当女生并不喜欢他,实际却恰恰相反。

      施和安想帮忙把拉手抬回去,没想到这水还是流个不停,像不听话的小孩眼泪一样,胡姝棠心疼水费,连忙跑过去旋转开关,手背被尖锐的贴片划出深深地白的印子,好在皮肤不是特别嫩,不然就该流出血。

      “爷爷,回屋收拾东西吧,学校还有住的地方都不要担心,你们想带什么就带什么。”施和安不希望这次的搬家让他们有所顾虑,所以不管带多少,卡车都装得下。

      胡姝棠这回不再沉默,直白问:“爷爷,真的要去吗?”

      要去陌生的地方,胡姝棠是胆怯的,未知的一切都会让人害怕。

      胡言点点头不再说话,慢步走到房间里,悄悄地关上门,胡姝棠咬着嘴唇不情愿地回去收拾东西,上学了,买的衣服就不多,一柜子都是被子,没几件是她的,相反书本却是最多的。

      床边的内衣和楼上阳台的衣服都被胡姝棠收回,白日爷爷不在,所以习惯了不遮挡,抱身前内衣带子垂落在臂侧,施和安和父亲通完电话想着有什么可以帮忙,回头就看见她手里的衣服,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和她苹果肌上的哄一模一样。

      胡姝棠撞入他害羞的目光,垂眼脚步变快,回屋都重重关门,后背抵着门框呼吸加重,几次深呼吸都没把心中的异样压下去,衣服被她胡乱掉到布袋子里,温凉的双手摸着滚烫的面庞,说不出的心跳加速打乱她平静的心绪。

      施和安抬脚跨过门槛,许多一等功臣之家牌匾都是挂在外面,唯独胡叔的是放在家里角落用白布盖着。

      牌匾在外面,人人都知道,可在里面,时间长了人们就会忘记这家出过一位英雄,在农村里多数独食大字不识的老人,又怎么会教育小孩如何去尊重他人。

      施和安庆幸自己是来了这边,让两人脱离这个地方,来时路上问路,对这户人家没有尊重,就像是村子里可有可无的居民,只有在提到胡姝棠父亲,他们才记得胡爷爷,或许这就是悲哀之处。

      要离开居住十几年的地方,胡姝棠是有点不舍,可是比起留在这个村庄任由爷爷被欺负,她做不到,所以施和安来得正是时候,感激是有的,可更多的心情难以言表。

      胡言提着大布袋打开门,施和安有眼力见地过去帮忙,有劲地转身往外面传,听着里面盒子的哐当声,比起衣物的重要,这里面更多的则是遗留物品和存折。

      胡姝棠听到动静之后加快自己收拾的速度,本以为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想村支书带人上门,说要给钱践行。

      施和安看出这些人的心思是什么,平日那些家长里短不是白听的,抵在门口笑道:“大爷,不用给钱了,以后没什么事儿胡爷爷就不回来了。”

      面对年轻男子,村支书表现得像是一个很亲切的长辈,只有胡姝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他私吞自家土地钱,每年医保都要比别家多交,这里面的肮脏事太多了,根本说不完。

      今天看他们又在装好人,脾气上来直接拿着扛起铁秋往外面走,胡言在后面跟不上她的脚步,刚喊她的名字,下一秒就丢出去,棍子直接砸到一行几人的脚,疼得要么抱腿,要么弯腰跪在地面缓解。

      “滚,谁让你们过的。”胡姝棠大喊道,这不说话还好,倒是把施和安吓了一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胡姝棠每回看见这些人都气得牙痒痒,爷爷不在家,她就这样对待,就是小孩都不放过,她始终明白森林法则的那一句话,弱肉强食,现实生活中,如果她不表现得强势些,或许就不是吞钱这样的事儿。

      施和安左手扣着她左肩,侧身往后面轻推,让人离大门远一些,亲和道:“你先进去收拾东西,不值当生气。”

      这一吵连带着旁边看热闹的都离开,胡姝棠袖子都已经卷上去,小臂上的烧伤,施和安注意到,小声问:“你这手臂怎么弄的?”

      “以前皮,放烟花弄到的。”胡姝棠手臂扯着衣服不让他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遮挡伤痕,不喜欢别人提这个事,长大后要漂亮,但挡不住身体的自卑,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关心她的男生。

      当嘲讽的语言多了,关心的话就会让她非常不舒服。

      不自在的模样让施和安知晓她很注意,心中悄悄记住这件事,后续如果有机会看是否能把伤疤去掉。

      胡姝棠又小跑地回去拿东西,施和安凝视她背影说:“不用着急。”

      把地上的铁秋拾起来,第一眼就知道她不会是个老实的姑娘,只是没想到性子还有些泼辣。

      胡言对孙女总是鲁莽的行为习惯了,小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好看,就是性格不好,拆家小能手有一天也会变成补丁小能手。

      施和安笑了笑,声音传到胡言耳边并未察觉,像是风飘过去的轻。

      几分钟后,施和安觉得她肯定提不动袋子,打算过去帮忙,结果胡姝棠自己一个人提着两个大袋子出门,脚关上门很快啪的一声,手背的青筋靠近之后看清楚,不需要别人上手,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施和安这个男生就变成了无用武之地的人,等胡言关上门,许叔才上车,胡姝棠则是最后坐进去,开心和不舍都有,前者却占据大部分,比起让爷爷再接受那样的侮辱和殴打,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决定。

      【每一个重要时刻都不会忘记,无限漫长的路会有晴天、阴雨天和雨天,这些都是必经之路,当他站在身后,莫名地拥有底气,心灵的相通就像所写下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被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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