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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车辆并没有先走省道,开了二十几公里就到了大青山胜利突围纪念馆附近,这条路每年都会走,只是这一次的心态有所不同。

      爷爷因为晕车坐在前面,胡姝棠与施和安倒没有各自挨着两侧车门,后者坐在中间平视前方,没想到陵园最前面的路会那么长。

      从大门口再到墓碑,接近一点五公里的长度,胡姝棠穿着羽绒服上台阶不觉得累,反而胡言老了爬不动,需要施和安在旁边搀扶。

      “好几年没有来了,这变化太大了。”胡言辛酸到,上一次还是儿子下葬的时候,老人太过于悲伤,那时就想着以后再也不来,所以每年上坟都是胡姝棠一个人骑着电三轮。

      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下葬时的那一幕,蓝白照片变成黑白,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这天连胡姝棠都没有想到,自己父亲旁边竟然会有半个人那么高的照片竖立在墓碑旁,在空荡的烈士陵园尤为显眼,四周没有漂亮的鲜花,摆放着几朵白菊和一些零食水果。

      当她看清上面的字,才发现这个世界总会有着除了家人之外,还记住烈士的好心人。

      【叔,去世整整六年了,今年我也会像你一样去到了边防队伍,只是可惜没能去到你原先的队伍,您放心,高原劲旅的精神永在】

      胡姝棠深深地呼了口气,有时就连他们家属都会把父亲忘却,还是有人将他牢牢记在心中。

      地面多了个坛子,胡言双手伏地又被施和安搀扶地站起来,挪开位置之后,胡姝棠腰板笔直地跪下去,接着弯腰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就像爆米花机器开炉那般沉闷,一下下敲在两人的心中。

      那年胡姝棠只有十岁,从小没有母亲,在还没有懂事的年龄就失去父亲,家中顶梁柱的离开,让她只能和年迈的爷爷度过艰难的日子,没有人能够替代爷爷在她心中的地位,这是必然的。

      胡姝棠磕完头也不着急站起来,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这是她当初问拍摄记者留下的,过去几年也经过风吹日晒得不成样,面庞已然看不清,如果没有这位好心人的大照片,她记忆里的父亲就只有穿着军装留下背影的那一幕。

      跪到膝盖发酸,胡姝棠才站起来,施和安把带来的香点燃放在香炉中,这场祭拜没有人说话,而内心所想的老天爷似乎早已知道。

      胡姝棠站在施和言的后面,他本不需要做,却还是破了规矩,在这边县城有个人人皆知的祭拜规矩,除本家人不必磕头,不管逢年过节,有着亲戚关系的外姓人也不用。

      “走吧,他都不来找我们,我们还需要找他吗?”胡言沮丧道,所有人都会做梦,唯独他梦不到自己的儿子,只有他什么都梦不到。

      施和安走在胡姝棠的右后方,跪了十来分钟下台阶都不方便,左手抓住她右胳膊肘,这一举动,倒是把人吓倒,抽离手臂的空当,脚没稳住,身体往左侧倒,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疼得她直皱眉。

      施和安蹲下瞧她脚有没有扭到,胡姝棠摇摇手忍着痛说:“没事儿。”

      她逞强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就摔一跤的功夫爷爷已经走到了中间,为了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回到车上胡姝棠是哪哪都不舒服,抓着自己身前的小书包,侧头望着道路右侧的树木,才五分钟就已经上了省道,还没掉完叶子的香樟树和前面肉眼可以看见的收费站相交,脑袋抵着窗户默默叹了口气。

      远离故土胡姝棠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将热水壶里面的热水放到了巨大的保温杯里,足足有1.5升。

      老话常说,如果离开家,带一杯家乡的热水,到了目的地和当地的水混在一起,共同喝下一杯,去路就会顺畅许多,胡姝棠一直把这些老话记得很清楚。

      坐车时间长了晕晕乎乎,胡姝棠闭上眼睛想要缓解车内这种难闻的味道,与施和安身上衣服的香味似乎犯冲,两股味道在她鼻腔里作祟。

      施和安虽然看着道路,但余光瞅见她不舒服,伸手把左侧的窗户打开,露出拇指长的空隙,“许叔,把空气清新剂盒子盖上。”

      新鲜空气的流入让胡姝棠像是从溺水的状态转移到地面生存那样轻快,大喘气说:“谢谢。”

      “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施和安笑道,“已经是一家人,不需要有顾忌。”

      胡姝棠低头不吭声,一家人,这三个已经变得陌生,如今再次听见,倒是意义非凡,嘴唇微微颤抖,时间长了发觉便紧闭。

      胡姝棠这回是从昏昏欲睡变得清醒,身体不自觉变挺拔,无聊扣着玻璃旁边的皮,摩擦声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指甲上的死皮也被她咬掉,留下几块红色痕迹。

      “爷爷,家里那几亩地家里人回头帮你联系人租出去,每年也能有几千块钱,到那边先去医院给你看一看这脊柱弯曲的情况,要是能通过手术做好,我们就治,到那边什么都不用操心,小棠儿的学校可以让她自己选,转学籍不是问题。”

      老人家坐在前面明显的脖子前倾,肩膀都碰不到椅背,这一幕望过去很是辛酸,家里但凡有条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胡姝棠在面对爸爸的墓碑没有多余表情,现在却因为施和安提及爷爷的脊椎而眼眶泛红,这个压在她心头的重病一直想要解决,可是没想到有天可能会做手术实现。

      一滴泪在手背上,向来好强的胡姝棠流下了喜悦的泪水,施和安面对女生的眼泪是手足无措,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拉近,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抽出之后放在她手背上,大拇指的颤抖是无法被注意。

      施和安无从安慰她,毕竟自己嘴笨,同住一栋楼的许多玩伴都讲他不会说话,所以到了关键时刻就没办法开口。

      小名从施和安嘴里讲出,胡姝棠到现在都在脑袋中回味,不对劲的她持续发呆,这一路都因为他而心神不宁,纸巾放了半天最终还是掉落。

      那滴泪也早已沾在纸巾上,胡姝棠弯腰想去剪,施和安已经先她一步捡起来,“先眯一会,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军区对面就是住宿楼,车下高速收费站并没有直奔过去,而是在夜色将近的时候,绕城环绕了一整圈,也让胡姝棠看见农村之外,大城市的热闹。

      在马路上看得见泉水的流动,隔着玻璃本应该看对面的牌匾,却不自觉被身边坐的板正的施和安所吸引,窗户早已被关上,车内虽然温暖,但胡姝棠的脸颊又悄悄泛红,像樱桃被切开流出的汁水那般红。

      “学校还没有办下来,这两天先带你在城中玩一玩,晚上要到外面吃顿饭,大人都是胡叔之前在军队的队友和上级,不用拘谨,就和在自家吃饭一样。”

      下午的电话就是为了晚上的饭局做准备,在军区大楼他认识的并不多,但和胡姝棠父亲在同一个队伍,同一个地区当兵,最终调任到J市的却有好几个,这顿饭算得上迟来的聚餐,不过当事人已经离开,如今能做的就是弥补。

      胡姝棠没有做好见那些人的准备,虽然她想法很简单,相比较愧疚和自责,这些都不是问题,责任也不是必须由他们承担,却还愿意帮助她和爷爷,感激之心已然表现,无从讲出口,会说话的眼睛让施和安从中看出未表达的话。

      “这是我们该做的,你只管接受就好。”

      军区大门口站岗的人员在玻璃房里面站得笔直,车辆转弯的刹那,胡姝棠被军人坚毅的眼神所惊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啊,车都停稳了还是没有合上。

      施和安打开车门率先下车到后面把行李袋拿出来,相比人人都用行李箱装衣物,胡姝棠这布袋子看上去更加耐用,装的东西也足够多,但是在很多人眼中,这就成为穷人的专属。

      六层楼的房屋总共有七幢,施和安这一家都在二幢三楼,整个楼层左右两扇门,内部都是打通,接近三百平的房屋面积,足够胡姝棠和胡爷爷住下,家里也会热闹许多。

      进去施和安克制自己的手,没有第一时间去拿柜子里的拖鞋,原先有的规矩都可以没有,自在就是最重要的。

      进去会客厅的空间有家里院子那么大,两边六个房间,每一间小门都敞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空荡的就只有床铺的被褥。

      “爷爷,你们先选房间,朝南的阳光好,也有大阳台,春天可以在外面晒太阳人很暖和。”施和安指着左侧的三个房间,最中间的空间最大,还有个书柜,适合放胡姝棠那些书本。

      胡姝棠不作选择,胡言始终笑着不说话,施和安看着爷孙俩一个低头抱着书,一个笑眯眯地打量整个房间,索性做主把自己的卧房和原先空着的次卧给两人。

      许叔帮忙把东西搬到屋内,一切都弄好他又回车上等着,胡姝棠瞅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距离约定时间一个小时,晚上的饭局肯定会吃很长时间。

      “我帮你们收拾。”施和安不会让自己闲着,好像他是这里的客人,巴不得多做点事情。

      胡姝棠提着袋子走进去,干净的玻璃在夜色下反光,第一时间打开敞亮的柜子,袋子里的衣服褶皱多到数不清,可她不介意这样的一面让别人看见,这就是最真实且无法改变的自己。

      施和安有事地帮胡爷爷,这爷孙俩话都少,在车上都是他在说话,一个平日只做自己事情的人,现在倒变成了热心人士。

      突然的加入让这个房间与她格格不入,胡姝棠坐在椅子上,远离了农村来到城市,开心似乎没有,现在变得越来越焦虑,陌生的地方会不安,吐了口气揉自己的脸颊,地方很大很干净,可总是有种不属于她的归属感。

      “爷爷,这个柜子有点松动,先不要放重的东西,板子可能会掉,那边的阳台上有个长椅子,没事儿您就躺在那晒太阳,没什么风衣服也不用多穿。”

      胡言不习惯别人碰他的东西,盒子小心翼翼拿出,里面装着胡姝棠父亲很多生前的东西,最上面的徽章施和安见过,施华强也有一个。

      “小施啊,我自己弄就管,不用你帮忙,也没老到不能动。”胡言和蔼地拍了拍他后背,脸颊上的细纹一笑特别明显,“你赶紧去收拾下吧。”

      施和安点点头转身离开,抓着门把的手不忘把门关上,左侧小门敞开,里面坐着的人竟然在发呆,他向前走两步靠在门框旁边,眉眼微弯,“弄好了?”

      突然的搭话让胡姝棠立马站起来,不安地整理身前头发,发尾到腰,顺滑得像是刚洗完,但她的头发一周不洗都不会泛油。

      “好了。”胡姝棠小声道,没从入住他家这个事实清醒,突然的空虚感席卷整个身体,连带着内心都有所不安,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个物品都是陌生的。

      面露窘迫的她,嘴角始终带着笑的施和安,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此刻因为这间房屋而不适,还需要磨合才能够更好地相处。

      施和安指着厨房,淡定道:“给你倒杯喝的,别在这边干坐着。”

      胡姝棠不大好意思地站起来,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位客人,代入的视角不同,她和爷爷是暂住在这里的,终有一天会回去,不过是时间问题,毕竟人不可能一辈子被帮助。

      但施华强并不是这么想,既然接来了就一定得要负责到底。

      【说不清是在梯子下的那一眼,还是后续的相处,悄无声息陷入他的所有,内心不管不顾,许多时间都是一同度过,永远没有到此为止一说,迷宫中藏着的答案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找到,就像我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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