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21、第 21 章

　　八月底的J市下了场大雨，胡姝棠坐在教室里，几扇窗户都牢牢关闭，还是会被外面的雨声影响，不安心地弯腰趴下，午休时间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可她无所事事，甚至打着哈欠。

　　黄伊帮她把卷子修改完，发现她无精打采的，手指戳着她脸颊问：“担心什么，现在下雨了，那边肯定在屋子里整理，前两天晴空高照的时候也没见你忧愁，怎么现在突然想起他了？”

　　胡姝棠心累，这段时间心态虽然有在努力调整，但都因为担心他在那边受到影响，反反复复像个傻子做不好事情。

　　胡姝棠揉着发酸的眼睛，轻声道：“不是一直都想起他吗？不知道在那边怎么样，听阿姨说很苦。”

　　“苦就对了，当兵又不是享福的，但凡抱着这种想法我都看不起他。”黄伊诚实说出自己内心想法，“不过叔叔也是真舍得，愿意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前些年还听我妈说过，大部分过去的人，都是待了三四年才能回家，做好心理准备吧，书信来往肯定很密切，有时候一个星期都等不到来件。”

　　胡姝棠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的每一天都好似在给未来打下基础，脸颊贴着一字未动的试卷，望向窗外的眼睛都有些不清醒。

　　昨日的天空澄澈如洗，没办法从太阳的沐浴中逃脱，今天就被雨水冲刷掉身上的炎热，“黄伊，你说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啊。”

　　黄伊摇头，这种问题永远不在她考虑范围，性比较胡姝棠偶尔会发出思考问题，把人问得哑口无言，她更加喜欢看重现实，因为这种问题的考虑不会是她做事的答案。

　　“自己知道答案，我看你的语文作文，老师布置的题目，都能够拿到好分数。”黄伊把问题还给她，答案自然也就知道。

　　胡姝棠闭紧双眼，顶上的灯光让她不舒服，“知道啊，就是想知道你的答案，对我来说，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终得到很多道理，能够活得更加通透，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但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迷茫，你们都有目标，只有我没有。”

　　黄伊放下水笔，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冷静道：“这又怎么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也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有些时候人啊，就是因为一个念头，所以根本不要着急，为什么因为我们影响到自己，这都不算什么。”

　　“施和安不是和你说过吗？人生只要一旦开始，就会像手里的纸飞机一样，迅速地飞出去，但是没有停歇，直到归途出现在面前才会落地，永不停歇的纸飞机，像极了我们的人生，这句话可是他安慰你的，我都记得清楚，你忘了？”

　　胡姝棠当然记得，可真的要理解又是困难的事，面对未来害怕很正常，只是比起害怕，能否有勇气去面对这些，成为最大的问题。

　　如果施和安在旁边，能够为他答疑解惑，如今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无法再想起她。

　　在J市偏远的训练基地，一群人正在空荡地方比赛，看谁俯卧撑做得最多，施和安蹙眉待了半天，目前最高纪录是一百三十二，撑完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在旁边好半天才缓过劲能说话。

　　军官严肃的脸庞让人肃然起敬，施和安从进入到这里，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全都变成冷漠，他像个机器人完成任务，每天准时准点做事情，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在这儿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存在包容的情况。

　　“施和安。”严厉的声音响起，被喊的人身体笔直，向前走出一步，大声道：“到。”

　　“最后一位，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纪录。”

　　刚入部队施和安会因为这样的情形不适应，会有羞耻心，但是两天的时间，早已融入队伍。

　　施和安的体力算好的，耐力跑那些都不是问题，平日里体测分数都是满分，在这里，有很多优秀的人，用比较形容最不恰当，应该是共同进步。

　　施和安咬着牙齿，双臂发抖还在坚持，到了第一百十五个开始没了体力，靠着毅力才继续做，但是没有了最开始的迅速，慢吞吞的就是在缓解身上的疲乏。

　　后背全是汗，短袖两侧是军绿色，被汗水浸湿的地方是深蓝色，还有十七个，施和安在内心鼓劲，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军官的话，但因为他的挑衅更加想要超越最高数量。

　　“不行了？那就放弃吧，男儿有泪不轻弹，今日说放弃来日再战，这么看你们也不行啊，刚进队伍的底气就因为这一百多个俯卧撑累得不行，将来怎么办，上了战场成为退缩的兵吗？”

　　施和安在他的话语中又迅速做了五个，脑袋发晕地看着白色瓷砖，脸下的汗水比阴雨天刮进来的雨水还要多，嘴唇哆嗦的强撑，想要快速解决这场比较，抱着必胜的决心，将数量提高到一百四，解释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

　　施和安双膝跪地，双手搭在大腿上，深呼吸抿嘴，嘴皮已经干燥得能够将嘴唇划出口子，半分钟不到猛地站起来，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一百多个，在全军都算不上什么，但对于这群刚来训练的人，已经算可以，毕竟要求不高，要是未来几年数量上不去，那才是日常没认真训练。

　　午饭前的剧烈运动，到了中午施和安都能吃平时两倍的饭，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来之前有在训练，但像今天早上，一吸肚子腹肌都出来，可见训练量有多大。

　　“安子，还在想你的腹肌啊？”厉安端着盘子到他对面坐下，两天的日晒，从白天到晚上，大家都黑了许多，脖子和脸的肤色差距变大，再过两天回家，家里人肯定不认识他们。

　　历安个字没有施和安高，但两人名字里都有一个安，所以在这边训练的男生们，给他们喊小安大安，前者一月份生，施和安是四月份的。

　　虽然大三个月，但厉安的脸更像小孩子，是很多人印象中的乖孩子，刚见面的脸圆嘟嘟，到了今天瘦得下巴都变尖，脸上的稚气都消散。

　　一个性格偏外向，一个则是内向，同在宿舍，讲的话自然也就变多，施和安受到影响也变得话多，“这不是想要有腹肌吗？你们都有，我羡慕了。”

　　“过段时间就有了，我这做农活才有的。”厉安除了训练的时候都是笑呵呵，刚才那一百三十五个俯卧撑就是他做的，小小身板隐藏大力量。

　　施和安盘子里的鸡排有两块，主要是吃饭，主动把肉给厉安，剩下的汤喝完，端着碗盘先离开，午休时间会有重要的事情。

　　抽屉里的纸和笔，整间宿舍只有施和安一个人用，把信纸铺平，笔尖在左上角写好日期，空一行再提笔。

　　【大雨天在室内的训练比在外面操场还要累，楼上挂着的十二个字，是每个人都牢牢记在心里的，日常的学习和训练疲惫，晚上睡觉闭上眼睛一沾枕头，第二天早上会因为铃声突然响起猛地睁开眼，累到什么都想不了，现在的生活和之前预想的没有差别，不会放弃的道路已然踏上去】

　　施和安写得不多，算是用纸笔把情绪疏解，最后折叠放到信封里，不会有人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也是从前天开始，在军队的每一天，都会写日记。

　　熟悉的道路有一天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孤单和找不到方向，胡姝棠下车后还有些恍神，要不是黄伊在后面推着她，还真的像是找不到自己家在哪里。

　　“怎么傻乎乎的，马上正式开学你可得要打起精神，老师说了，会快速地讲题，后面就是刷卷子，不是上学期，还能顾及小部分同学的学习进度。”黄伊的提醒让胡姝棠眨了下眼，“知道的，你放心。”

　　打开门家里早就熄灯，换好鞋子去书房，和前两天不一样的是，施和安之前所写的那些卷子和书本，都提前被他卖出去或者给亲戚孩子作为课外作业，过去三年堆积的本子一本都没有留。

　　胡姝棠拉开抽屉，原先里面放的都是练习册，现在已经空了，好似施和安的存在是一场梦，家里许多关于他的物品都被收起来。

　　失去联系的这几天，胡姝棠的生活依旧是正常的，学习、吃饭和睡觉，但缺少的部分早已察觉。

　　凌晨学习结束，胡姝棠把做完的试卷放回文件夹，起身到外面阳台站着，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有四天，但两人似乎见不了面。

　　施和安三十号晚上结束训练，九月一早上送回家，下午就会有部队的车接他们，今年时间安排都很紧张。

　　“回来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条？”胡言亲切的话语让胡姝棠回头望过去，在她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爷爷的后背似乎又弯了些。

　　她小声道：“不饿，你赶紧睡觉去吧，我作业写好，马上洗脸刷牙了。”

　　胡言笑吟吟地回屋，胡姝棠也因此松了口气，她和别人说不了自己的心事，也不想让别人担心，一切都是默默承受，也变得越发不像自己。

　　施和安说对她的第一印象，因为在屋檐上补砖瓦，认定是个调皮的女孩，后来相处多了就会发现，是个心思细腻，容易害怕的性格。

　　到了两点胡姝棠才有困意，抱着娃娃入睡，梦里是公园的海棠花，那句没有问出口的话，一直在白天萦绕她心头，到了晚上又会冒出来，睡得不安分。

　　时间过得快，重复的生活也会让人忘记每天是几号，讲台上老师的谆谆教诲，正在和她们讲道理，胡姝棠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黄伊的手在她面前摆了半天，这人还是没反应，直接朝着耳边吼了声，“快写卷子，不要发呆。”

　　前桌因为突然的响声回头看，胡姝棠不再呆滞和双眼无神，“知道了，马上耳朵就要被你喊聋。”

　　黄伊切了声，“才不会呢，不过你今天不对劲啊，是不是因为明天施和安回家才会这样，一定是的。”

　　“明天我在学校，看不见他。”胡姝棠诚实道，压根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黄伊指着她太阳穴支招，“你傻啊，明天正式开学，上午没有课，要在操场和教室听校长和教导主任在喇叭里念叨，下午两个校区老师们开会，晚上的自习也因为开学取消，又不教新课，就是背背书，写卷子而已，请个假，晚上在家不就能写完，你没脑子了？”

　　胡姝棠本来是因为要上学，没办法送施和安才郁郁寡欢，现在黄伊都把明天的开学流程告诉她，莫名地有些开心，但请假这件事，她开不了这个口，怕老师拒绝。

　　虽然还是陈琳老师教她，她不像别的同学会和老师有过多的交流，也不会互相之间笑着讲话，自己始终都是一板一眼。

　　或许不讨喜，也是因为性格原因，但很多时候内心的想法和老师的认为，往往相反，不管哪一位学生，分数好或者不好，性格是否开朗，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同样她也认为，一个人对他人的偏见是永远不会改变，即使做的再好，看不起就是看不起，作为一名老师，她要做到极其客观，所以胡姝棠的认知在她这里不成立。

　　黄伊可不管那么多，去年就是这个流程走过来的，今年自然大差不差，所以鼓励她请假，理由很简单。

　　“你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吧，想去就去呗，一天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而且没有学习的时间，你就是每天多学习一个小时，十天不就补回来了？”

　　【渴望拥有勇气，心底话有一天会讲出，心底的倾诉会通过信件到达遥远的边境，跨过万水千山被他打开，里面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或许人生做的第一件勇敢无畏的事情，是从这天的请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