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纸飞机》梅酝

37、第 37 章

　　胡姝棠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决定回去，打电话回J市，马洋冰高兴得不得了，在那头说了好半天，施和安吃完饭再说，训练回来还在说，好像这边是个什么危险地方，要讲那么多叮嘱的话。

　　胡姝棠把手机免提打开，把出声口靠近施和安，让他见识一下自家老母亲的唠叨劲，不过换成别人早就开口组织不让再说，他还挺得下去，前十几年习惯了，身上也有免疫，完全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胡姝棠也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手机，两年前施和安入伍一个电子设备都没有带，就连翻盖手机都被他放在抽屉里，为了以后能够常联系，来之前就揣在衣服里，还提前问了陈团长能不能给他，毕竟部队里许多规章制度她都不了解。

　　该安装的都弄好了，只等他用就行，里面也有他家里许多亲戚的联系方式，胡姝棠也是给他提个醒，想打电话就打，不要顾虑那么多。

　　施和安把手机放到一边，丝毫没有要用的打算，是胡姝棠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

　　胡姝棠摸着他刺挠的头发，灵机一动，有了坏心思，“我给你剪头发？”

　　“我去拿刮头发的。”施和安行动迅速，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坏心思，胡姝棠在房间里耐心等着，住了几天就变成自己的小家，箱子也不像刚来的第一天，直接瘫在地上，已经把所有东西装进去，其余零碎的物品明早全都放到包里。

　　施和安回宿舍拿东西的路上，还听见陈团长的说话声，靠在门框旁边等他讲完挂断电话，轻脚走进去说：“团长，明天早上我想去送。”

　　陈雷军的手搭在文件夹上，眼眸平静地看着他，淡定道：“去吧，难得有家人过来，下一次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你呀，我看赶紧加把劲，拿了功回家看望父母，你爸爸那边我听总军区的意思已经很明了，J市作为战区的直隶地区，不缺人才也渴望拥有更多。”

　　“考军校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趁着年轻还能写进去，脑袋灵活许多，还有很多潜能在你身上，前些年许多是看好的小子，有的在制造方面有着突出的表现，你好好考虑，别只看眼前。”

　　这些话施和安都听了无数遍，他始终相信是金子会发光，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金子，是一个很普通的鹅卵石，只因为足够的坚硬才能够走到今天，而那些职位包括未来的很多改革，都与他无关，彻彻底底落实一句话，跟着党和国家走，成为部队的中流砥柱。

　　施和安扭头就走，压根不给面子，陈雷军也不介意，他手下的这些兵一个个都有个性，与其去打压，倒不如将这性子放在日常的训练和执行任务中。

　　等了好半天，人才从拿着剃头发的工具回房间，胡姝棠想起斗地主里面的一句话，等得花都谢了。

　　但是真看到工具，又不敢上手，以为是理发店那种剪刀，没想到竟然直接把刀片对准头皮，缓缓地往一侧滑，然后头发就掉落。

　　光是想一想胡姝棠就不敢上手，更不要说他勇猛地要直接从中间剃，连忙抓着他的手不让动，“不剪了，不剪了。”

　　“这就吓坏了？没事儿，一直都这样剃发。”施和安说着头发就掉在地上，胡姝棠上不了这个手，坐在他对面仔细观察他的头顶，发现没有出现自己所想的伤口，提着的心也就放下。

　　胡姝棠指着他头顶右侧的一个伤口，摸上去硬邦邦的，这个疤看着就有一段时间，蹙眉伤怀道：“这个是怎么弄的？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施和安低声道：“这个可不是出任务被打的，去年和厉安比赛，脑袋磕在上面了，不小心撞到台阶。”

　　“你们没事瞎比赛什么。”胡姝棠嚷嚷着，对两人这猴皮劲无话可说，好好地休息不要，非得到外面打斗一番，这几天也看得出来，没有日常任务的几个人，是根本闲不下来，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施和安捏着她下巴，指腹在上面蹭了蹭，温柔道：“不活动就把他们憋坏了，宁可每天都出去巡逻也不愿意待在宿舍里闲着，团长说我们一个个都是操劳的命。”

　　胡姝棠点头认同这句话，长辈们都喜欢说这种话，“那你还不休息。”

　　紧闭的门被敲击，施和安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快步过去拉开门把手，陈团长穿着不改，一本正经道：“带着胡排长的女儿到会议室，明早我不在，有东西要交代给你们俩。”

　　胡姝棠迅速站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陈团长太严肃，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表情，半刻时间都不耽误。

　　偌大的会议室里面的桌子，摆放着黑色盒子，正上方的国旗和名字，让胡姝棠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距离她只有那么几步，却不敢上前去打开。

　　胡言等了好几年的遗物，在今天彻底交手，一般烈士牺牲后，没多久便会把遗物收拾好，而陈雷军不是不想给，是舍不得，是那年大家的私心，即使知道不合规矩却还是做了这件事。

　　过去胡向缝穿过的常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被陈雷军收着，有的用了好几年都能看出破旧，有的还没有打开外包装，是糖果，最上面的全家福，是胡姝棠没见过的。

　　照片被胡姝棠抓在手里，施和安在旁边探头望过去，定睛看了许久，爷爷说她和阿姨长得很像，五官也随了胡叔，如今真的看见会发现，遗传了各自的优点。

　　“这些是你爸爸身前穿的用的，有些都挺老旧，和施和安他们现在身上穿的新式常规服有差异，要是没那个事情，晚半年也就能穿在他身上。”

　　陈雷军遗憾的话语，让胡姝棠对自己父亲在日常的军旅生活中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只要是新兵蛋子，进来都是第一个照顾的，我们团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的是，不以权位和服役时间欺人，大家互相之间也没有不服，每天除了训练说话都乐呵呵，他虽然话不多，但踏实可靠，大家有事情都喜欢和他说。”

　　“胡排长也喜欢多管闲事，帮助别人解决家长里短，那个年代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家里打电话，他就把自己工资分出开一部分，让没发工资的新兵给家里报平，人好，实在，就是团里的老大哥。”

　　“也因为有他，大家学到了很多，如今遍布各地的战友，都记得他，活着的时候得到赞赏，牺牲后许多人想念他，比我们这些人强太多了。”

　　和胡姝棠印象中的好像没什么区别，爷爷喜欢用热心肠形容他，过去父亲孩子气村子里，村庄那些老人还和他们一家关系没有恶化的时候，也算得上和谐，只是都没想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胡姝棠摸着制作粗糙的衣服，和现在工厂做出来的精细活不一样，纵使那么多军人，但军装穿在父亲身上就是不同，说不上来的合适与搭配，气质和周身的气派，更像是军训司令台上演讲的军官。

　　“如今这些东西给你，算是了结心头一件重要的事情，拿回去好好搁着吧，压在下面还有许多胡排长的荣誉，当兵二十多年，获得太多奖牌，也让周围边防团羡慕我们团。”

　　陈雷军的语重心长让胡姝棠再次为自己父亲骄傲，抱着盒子说：“应该是谢谢部队，让我父亲能够发挥自己，能够有所抱负，成为大家信任的人，是军队里很多队友可靠的伙伴，见证一位人民英雄的成长。”

　　施和安深呼吸把盒子上的国旗摆整齐，无人察觉的角落，双手都在发抖，对烈士的尊重表现在脸上。

　　烈士后代的想法，和普通人有着差距，就像施华强说的，军队就像泥泞，在里面摸爬滚打，还得感谢那些脏兮兮的泥土。

　　盒子关上胡姝棠没有再次打开，里面的东西尘封许久，估摸着也不会再看，毕竟过往人们都喜欢说烟消云散，那些经历也成为丰富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

　　胡姝棠行李箱还有一大部分空位，刚收拾好现在又得打开，许多烈士遗物可以堂堂正正地送到家里，胡向烽的则是在部队里保留许久，九年后的今天，来到了他女儿的手里。

　　“那边是空的，然后白色袋子往旁边挤下就可以塞进去了。”胡姝棠双手压着箱子一侧，原以为装得下，没想到箱子拉链差点扯不到头。

　　施和安膝盖抵着箱子，费了老半天力才装上，尝试拎了下，最起码五十公斤，让女生一个人抬上车着实困难。

　　“小棠儿，下回别折腾自己，跑那么远过来了。”施和安拉着她的手，让人朝自己靠近，仰头凝着她眼睛说：“有手机联系方便多了。”

　　胡姝棠掌心直接拍在他脖子上，头回上手大人，留下生气的瞪眼和怎么喊都转头的后脑勺，气鼓鼓的还挺可爱，原先脸颊肉嘟嘟，来这儿还瘦了点。

　　施和安手搭在胡姝棠的小腹，带着讨好语气问：“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站在你的思考方向，会认为我在这里几年，你难得来一次，还不被欢迎，不开心对吗？”

　　“但是，小棠儿，你的目光不应该只放在我的身上，而是在自己，就像报补习班是为了提升自己，希望你可以成为像妈妈那样有名望的医生，而不是因为别人停留自己的脚步。”

　　“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所行走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高，认真全力以赴，攀登一座座高山，最终站在山顶眺望远方。”

　　胡姝棠撇着嘴角，“我知道，但你讲出的话就像在责怪我，心里不舒服，明明知道我过来不容易，还说反话，明明也想我，还不让来。”

　　施和安以为是说的话戳中她的心，没想到是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突然发笑，笑得肚子疼，感觉腹肌都多出来一块，“小棠儿，这么会怼人，以后有机会去参加大学的辩论赛。”

　　“不去。”胡姝棠嘀咕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转身抱住他，脑袋枕着他胳膊，一时间四目相对，眼底的欲望已然倾泻，无言以对，逐渐靠得越来越近，唇瓣的紧贴，床头灯突然被关闭，夜晚将白日的情绪放大，被子下的两人情难自禁，喘息声越来越重，哼嘤小到藏在呼吸声里听不见，直到外面站岗位置顶上的一盏灯关闭，屋内的人才彻底消停。

　　脾气因为靠近身边人而发生转变，放纵天性转变性格，仰望天空的人会通过云朵之间的缝隙，想要看到被遮挡的蓝天，太阳即使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所散发的光芒足以融化堆积的冰雪。

　　为了赶飞机，两人三点多就醒，收拾好把房间归于原样，胡姝棠小心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生怕发出噪声把宿舍内的人吵醒。

　　直到站在营房外，才有种不真实感，这是她回头到达这么高的地方，是她用尽全力为了见一个人而付出所有的勇气和魄力，如今要离开肯定不舍，但对于她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与施和安在自己选择的路上越走越远，像自己所定的榜样学习和靠拢。

　　胡姝棠吐了口气，“过得好快啊，一周的时间，这些营房里放着什么东西都能背得出。”

　　“背这些做什么？车来了。”施和安笑道，轻摸她后脑勺，要不爷爷总说她还像个小孩，和这群人认识没几天，就放在心上，还答应有时间去看望他们的父母。

　　【真正的心意不会像试卷上的字迹，橡皮一擦就轻而易举被抹掉，压抑着的事情无法呐喊，讲出口的时候还带着忐忑，害怕两人心意无法相通，无法做到互相理解，但是上天总会在一些小事上眷顾人们，没有争执吵闹只有心平气和，不会消磨我们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