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逢春(长篇)》榆木橙

15、不逢春

　　江霖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她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米线，听见身后卧室门打开的动静。

　　“醒得正好，早餐刚准备好。”江霖转头朝应慈笑了笑。

　　应慈揉着眼睛在餐桌前坐下，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碗，突然想起昨晚的彻夜长谈。竟从下午聊到晚上，最后她索性给妈妈打电话说要留在江霖家过夜。

　　“你的手表......”应慈注意到江霖腕间闪着银光的新表带，“换新的了？”

　　江霖低头看了眼：“之前买的，一直忘了戴。”

　　“这个能测心率吗？”应慈凑近了些。

　　“当然可以啊。”江霖笑着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吧，都要坨了。”

　　早餐后不久，应慈的爸爸就来接她了。临出门前，应慈一把抱住江霖的腰，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她身上晃来晃去。

　　“要不是要补课，真想再赖一会儿。”应慈把下巴搁在江霖肩上，“开学后就不能这样天天见了。”

　　江霖拍拍她的背，“周末随时欢迎你来蹭住，我的床分你一半。”

　　送走应慈后，江霖收拾餐桌时无意中瞥见手表屏幕，发现心率不知何时跳得有些快。她摇摇头，觉得一定是刚才收拾得太急。

　　阴晴不定的阴雨天，刚才还是毛毛雨，这会儿已经开始打雷了，江霖看了一眼窗外“啧”了一声，随后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任由它随便播放着，自己则坐在地毯上，继续拼着那张还未开始的拼图。

　　时间在拼图碎片的起落间悄然流逝。当她正试图将一块形状奇特的碎片归位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江霖瞥了一眼屏幕，是崔姥姥的电话。她打开免提放在一旁，“姥姥，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崔姥姥苍老的声音：“是我。”

　　江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手机，继续在拼图中寻找合适的位置：“怎么了？”

　　“姥姥让我叫你吃饭。”陈晏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许无奈，“我知道敲门你不会答应，只能这样了。”

　　“我吃过了。”江霖随口一说，准备搪塞过去。

　　“吃的什么？”陈晏白追问。

　　“方便面。”

　　“我不相信。”很快，陈晏白补充道，“过来吃饭，你不过来一会儿就是我姥姥过来找你了。”

　　“知道了。”说完，江霖立马挂断了电话。

　　手里的那块拼图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放弃寻找它正确的位置，随手扔在了茶几上。江霖呆坐了几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端起拼好的那部分准备放回卧室的书桌上。

　　就在转身那一刻，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户，正好与对面窗户边的陈晏白四目相对。

　　他站在窗边，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刚才通电话时就一直站在那里。

　　江霖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精准地退到了他视线的盲区里。

　　背靠着墙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咚咚，咚咚，像是要挣脱什么束缚。只是短暂的一眼，只是隔着雨幕的遥遥相望，就让她苦心经营许久的平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窗外雷声隆隆，雨下得更大了。

　　江霖在墙边靠了许久，直到心跳渐渐平复，才慢慢直起身。她走到书桌前，将拼图轻轻放下。碎片的边缘在台灯下泛着微光，像她此刻零落的心事。

　　去，还是不去？

　　江霖一直在反复横跳，她知道崔姥姥是个执拗的老人，若真的不去，崔姥姥真有可能亲自过来请她，江霖看了一眼窗外连绵的雨幕，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做出了选择。

　　外套搭在椅子上，她弯腰拾起时，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的窗户。陈晏白已经不在那里了，空留一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像她此刻的心情，朦胧不清。

　　不久，江霖站在了崔姥姥家门前，看着面前的铁门，江霖在门前停顿了三秒，终于准备抬手敲门时，门开了。

　　门开的瞬间，陈晏白就站在玄关处，温暖的灯光从身后倾泻而出，在昏暗的楼道里投下一地光亮。他倚着门框，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我在猫眼上看到你了。”他淡淡开口，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怕你反悔不来，我就开门了。”

　　江霖的手缩进袖子里，感觉到手表下的脉搏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轻轻“嗯”了一声。

　　雨水敲打着楼道尽头的小窗，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崔姥姥的声音从对面屋里传来：“晏白，是江霖来了吗？”

　　陈晏白回头应了一声，又转回来看她：“进来吧，姥姥特意炖了你爱吃的山药排骨。”

　　江霖看着对面敞开的房门，空气中已经飘来了熟悉的饭菜香，那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味道。对门的崔姥姥几乎看着她长大，而陈晏白......

　　餐厅里，崔姥姥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从厨房出来，看见江霖立刻眉开眼笑：“快来尝尝，炖了一下午呢。”

　　江霖乖巧地应了声，在餐桌前坐下。陈晏白自然地坐在她对面，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却固执地低着头，专心盯着碗里的山药。

　　“最近忙什么呢？都不见你过来。”崔姥姥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

　　“就是拼图，看书。”江霖含糊其辞。

　　“一个人住要多注意身体，我看你都瘦了。”崔姥姥心疼地说，“以后让晏白天天叫你过来吃饭。”

　　江霖差点被汤呛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陈晏白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反正就住对门。”

　　饭后，江霖坚持要帮忙洗碗。站在水池前，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碗碟，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可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陈晏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伸手去拿她旁边的洗洁精。

　　他的手臂不经意擦过她的肩膀，江霖下意识往后一退，却撞进了他怀里。

　　“小心。”他低声说，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那一瞬间，江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起。她慌忙站直身子，不敢回头看他。

　　雨还在下，敲打着厨房的窗户。陈晏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料理台边，静静地看着她洗碗的侧影。

　　“你最近又在躲着我。”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江霖的手顿了顿，水流继续从指缝间穿过。“没有。”

　　“江霖。”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却让她心头一颤。

　　她关掉水龙头，转身时已经整理好表情：“怎么了？”

　　陈晏白注视着她，眼神深邃：“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窗外，雨声渐密。江霖看着他被灯光柔和勾勒的轮廓，忽然觉得，有些心事就像这场雨，终究是避不开的。

　　江霖也没躲开他的目光，脸上冷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睛说：“不用了，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说完江霖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离开了厨房，拿上外套往屋里喊道：“姥姥，我回去了。”

　　等崔美华从卧室里出来，江霖已经关上门离开了。

　　崔美华用幽怨的眼神看向陈晏白，“你欺负江霖了？”

　　“我没有。”

　　崔美华指了指他，一脸不相信的转身回到卧室。

　　陈晏白也回到了卧室，站在窗户前看向了对面那扇窗户，可对面已经早已拉上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

　　另一边江霖回到家里，鞋也没脱直接躺在沙发上，被陈晏白这么一搞，江霖整个人心烦意乱的。

　　喜欢和逃避，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进行着一场永无休止的拉锯战。

　　因为喜欢，所以她想靠近陈晏白，她会贪婪的想多和陈晏白说句话，见几次面。

　　可是她的靠近，逃不开陈晏白会受伤。她不想陈晏白因为自己而受伤，她只能逃避，远离陈晏白。

　　反复横跳，从而精疲力尽。

　　电话铃声划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江霖放在耳朵边接听了电话，“谢琦在台球室。”

　　江霖立马睁开眼睛，“我知道了，马上来。”

　　她换了一个外套，出门前拿上门口玄关处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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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球室里烟雾缭绕，绿茵茵的台球桌在昏黄灯光下像一片片精心修剪的草坪，台球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江霖推门而入时，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黑子，他正俯身瞄准，动作流畅地将一枚黑球击入袋中。

　　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谢琦。

　　她在旁边的旧绒布沙发坐下，安静地看着台球在桌面上滚动。沙发弹簧发出轻微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啤酒和旧绒布混合的独特气味。

　　不一会儿，黑子轮换下来坐到江霖旁边，他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根递给江霖。

　　江霖垂眼看他，视线落在他脸上，“谢琦呢？”

　　她没接，黑子便将烟塞进自己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口，“你来晚了，她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江霖失望地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未拆封的烟推过去，起身离开。

　　站在台球室门口，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暮色之中，雨丝在路灯下织成细密的网。

　　从酒吧那晚回来，一种隐约的不安就如影随形。她说不清这不安的来处，只觉得它像这连绵的阴雨，黏稠地缠绕在心头，怎么都甩不脱。

　　酒吧那天要不是因为陈晏白——

　　江霖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她低下头，一步步走进雨幕。雨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