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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逢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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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出门的江霖,刚推开门就看到陈晏白从楼下走上来。
他率先开口说话,“你去哪?”
“我去买点东西,应慈说她下午过来。”
江霖今天早上起来拉到应慈凌晨三四点给她发的消息,上次看完电影后应慈很少来找江霖,听她语音能听出来她语气的烦闷。
“你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出去。”说完,陈晏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放下东西后又出来。
不过走到门口,陈晏白上下扫视了一下江霖,他现在才发现最近很少能见江霖戴帽子出门了。
之前夏天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戴帽子出门,每天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帽子颜色。
“你最近怎么不戴帽子了?”陈晏白倚在门框上,好奇的问。
江霖伸手摸了摸头顶,确实最近不怎么戴了,好像自从谢琦走了以后,她就很少戴帽子了。
“今天外面很冷,戴个帽子吧。”
“是吗?”江霖带着质疑的语气踮起脚尖想从楼道里那个狭小的窗户看看外面是有陈晏白说的很冷吗?
但是那个窗户太高了,她根本看不到外面。再说单纯靠看也不能看出外面究竟冷不冷。
她还是听了陈晏白的话,随手拿上门口的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刚到楼下,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江霖都不禁打了几下哆嗦。
快到小区门口,江霖刚准备开口说话,陈晏白突然把她帽檐压低,“不好意思,准备抬手来着。”
抬手?不应该把帽子往上掀吗?
他继续说:“我们今天去便民超市,门口客多超市人巨多。”
江霖被帽檐遮住了视线,只能看见脚下方砖的纹路。
陈晏白的手稳稳搭在她肩上,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她转向另一个方向。她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步伐加快,心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对他突然举动的好奇。
“怎么了?”她小声问,想抬头,又被陈晏白轻轻按了按帽子顶。
“没什么,风大,低头暖和。”陈晏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搭在她肩上的手却没有放松。
他的目光越过江霖的头顶,锐利地扫向小区门口那个角落。
那个穿着半旧灰褐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还蹲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眼睛像粘在江霖身上一样。
当陈晏白推着江霖转身时,那男人的视线也跟着移动,甚至下意识地站起身,那是一种想要跟随的姿态。
陈晏白的心沉了沉。早上出门时他就瞥见过这人,当时只是擦肩而过,但那男人徘徊在单元楼附近的样子,还有那双四处打量、尤其盯着楼层号看的眼睛,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那不是住户应有的闲适,更像是在踩点,或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这人的目标显然是江霖。
陈晏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采取了行动。他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超市人多,一边用身体若有若无地挡在江霖和那个方向之间,同时加快了脚步,他选择了去便民超市人最多的一条路。
直到走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将那个角落的视线彻底截断,陈晏白肩背的肌肉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但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将注意力放回江霖身上。
“陈晏白?”江霖终于忍不住,自己抬手把帽子往后推了推,露出眼睛看他,“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太敏锐了。
陈晏白想。他低头对上她澄澈带着探寻的目光,决定暂时不说破。
那个男人,他猜应该是江霖的爸爸。
“看到一个推销的,缠人得很,早上出来拉住我讲了半小时理财产品。”他笑了笑,随口编了个理由,伸手把她推上去的帽檐又往下拉了拉,这次动作轻了许多,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逗弄,“戴着吧,真的很冷。耳朵都红了。”
江霖也没有过多的深究,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个猜测,只不过她不想面对。
便民超市里的人也很多,江霖推着购物车买了好多的零食和饮料,再给自己买几瓶饮料,又去蔬菜区逛了逛。
陈晏白也推着一个购物车就跟在江霖身后,有时候江霖拿起来看了没买了,几乎都被他放进了自己的购物车。
最后结账的时候,在江霖的注视下有许多还是放了回去没有买。
回家的路上,陈晏白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购物袋,刻意走在江霖外侧。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小区门口,那个角落已经空了,只留下几个零星的烟蒂。但他心里的警惕并未放下,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到门口,两人都有些懵了。
孙逢林抱着膝盖,头深深埋着,平日里总是支棱着的短发此刻蔫蔫地耷拉在额前,整个人像棵被暴雨打蔫了的向日葵。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睛有点红,看到是他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又把头低下去了。
“孙逢林?”陈晏白诧异地喊了一声,快走几步上前,“你怎么蹲在这儿?怎么不进去?”
江霖也皱了皱眉,目光在他明显哭过的脸上停了停,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他这个状态和上次惹应慈生气的状态如出一辙。
孙逢林闷闷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腿似乎有些麻,晃了一下。陈晏白下意识腾出一只手,稳稳架住了他一边胳膊。
“江霖,能去你家吗?我不想让我奶奶还有我姑姑看到我这个样子。”孙逢林有气无力的说道。
江霖看了看陈晏白,最后目光停在他脸上,“来吧。”
进屋开了灯,暖黄的光线也没能驱散孙逢林周身的低气压,孙逢林熟练的脱掉鞋子走进去缩进沙发的角落里。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能听到孙逢林一个接着一个的叹气声。
江霖开口问道:“和应慈有关?”
听到“应慈”两个字,孙逢林肩膀明显一颤。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得厉害:“嗯,这次估计她都不想理我了。”
说完,他瘪了瘪嘴巴抬头看向江霖,“要是应慈来找你吐槽我,不用给我说好话。”
江霖嗤笑了一声,一般这种吐槽时刻都是和好朋友一条战线,怎么可能给他说好话。
“你多虑了。”江霖拿起桌上的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给他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俩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给她表白了。”孙逢林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那天看完电影后,我把她送到楼下时我实在忍不住就表白了,我说我喜欢她,特别特别喜欢,问她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这个消息无疑给江霖和陈晏白扔了一个炸弹,尤其是江霖。刚吃进嘴里的那个草莓,直接把江霖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多下。
这下她终于知道应慈为什么能凌晨三四点还不睡觉,语气里挡不住的烦。
坐在茶几另一边的陈晏白赶忙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江霖。
他们俩都没接话,继续听孙逢林说下去。
“她……她拒绝了。很直接,说对不起,对我没那种感觉。”他顿了顿,眼眶又红了,“我不怕她拒绝,我就害怕她不理我。我昨天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她都没理我,最后给我说让我们俩都冷静冷静。”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像是用尽了力气。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壁挂炉微微的嗡鸣。江霖心里叹了口气,和陈晏白对视了一眼,看着孙逢林通红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
陈晏白走过去,拍了拍孙逢林的肩膀,还没等他开口安慰,孙逢林把脸埋进掌心,声音闷闷的,“要是以后应慈不理我,我们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清晰的痛苦和迷茫。“江霖,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
“感情的事,没什么傻不傻的。”江霖轻声说,“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时机可能真的不对。”
孙逢林那句“时机可能真的不对”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江霖心上。她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应慈凌晨语音里那掩盖不住的疲惫与烦躁,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不对,这不像只是单方面的拒绝。
应慈对孙逢林的在意,她比谁都清楚。
江霖站起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应慈估计过一会儿就来了,我可以帮你问问。”
陈晏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往孙逢林那边挪了挪,无声地陪着。
孙逢林则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往江霖那边蛄蛹着移动了几下。
初冬午后的阳光没什么温度,风倒是凛冽,下午江霖见到应慈时,眼底是乌青一片。
“江霖咱们去天台吧,可以吗?”应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现在吗?这会儿天台很冷的。”
“没事。”应慈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松,“我带了暖宝宝。”
她帮口袋里拿出两袋的暖宝宝,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要去天台吹风的。
江霖没拒绝她,从家里拿了两个毛毯后跟着她一起往天台走。
穿着长羽绒服,又裹着毛毯,江霖和应慈就像两条毛毛虫躺在椅子上。
片刻,江霖斟酌着字句,“孙逢林给你表白了?”
“他给你说了。”
“嗯,今天在门口碰到了。”江霖余光观察应慈,轻声说:“状态挺不好的。”
说话间,江霖看到陈晏白和孙逢林蹲在门后面偷听着她们说话。
一阵沉默,长得让江霖以为应慈没没有听见她说的。然后,她听到应慈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是不是特难受?”应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说呢?”江霖叹了口气,“应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喜欢孙逢林的,对吗?”
应慈扭头看着江霖笑了,她的声音闷闷的,终于卸下了一些伪装,轻声“嗯”了一下。
这一声承认,轻得像叹息,却重重落在江霖耳中。
“那为什么?”
应慈沉默了许久,久到江霖几乎要催促时,她才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茫与理性:“时机不对,我们现在都高三了。我不能拿这份喜欢去赌未来。”
“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说因为这份喜欢,我没有考上我理想的大学,或者说他没考上他理想的大学,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他要是高考完给我表白,我绝对二话不说,立马答应,可现在不一样。”
应慈的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江霖,她明白了应慈此时的理性。
他们的这份喜欢太重了,重到这关系他们的前程。
门后的孙逢林也明白了,孙逢林没有立刻说话。天台门缝里漏出的风,带着冬天的寒意,也带来了应慈那句清晰又无奈的“时机不对”。
他脸上的颓丧和迷茫,像被这阵风吹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渐渐清明的神色。
痛苦还在,但底下翻涌起了别的东西,是理解,是震动,或许还有一丝被沉重托住的、无法言喻的酸楚。
原来不是不喜欢。
原来是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不敢在此时此刻,拿彼此的前途去冒险。
他蹲在那里,背微微弓着,像一株突然承受了过多雨水而垂下头,却又在根系深处汲取到力量的植物。陈晏白看着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陪着。楼顶隐约又传来女孩子模糊的说话声,但具体内容已经听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孙逢林慢慢站起来,腿有些麻,他晃了晃,陈晏白伸手扶住他胳膊。
“哥,”孙逢林的声音还是有些哑,但平稳了许多,“哥,我们回去吧。”
陈晏白看着孙逢林。男孩的眼睛依然有些红,但眼神不再是一片溃散的痛苦,里面多了点沉甸甸的东西。“想明白了?”
孙逢林扯了扯嘴角,笑容有点苦,却不再只有绝望:“嗯。就是……觉得我挺混蛋的,光顾着自己难受,没替她想那么多。”
他顿了顿,望向那道紧闭的天台门,目光很深,“她比我想的多,考虑的多。”
陈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就好。走吧,回去洗把脸,别让姥姥担心。”
孙逢林点点头,最后看了眼天台的方向,转身下楼了。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渐渐远去,比来时多了些沉稳的力道。
天台上,江霖和应慈继续聊着天,聊着天南海北,聊着万水千山。聊到最后应慈的心情好了不少。
“走吧,我今晚在你家睡。”应慈说。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江霖轻声说道。
“行,那你快点回来。”
应慈走后,江霖一个坐在天台上望着蓝天,静静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