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逢春(长篇)》榆木橙

6、不逢春

　　早上，陈晏白被孙诗秋使唤出门去买早餐。

　　回家路上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江霖。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装不认识陈晏白，低着头往小区走。

　　“江霖。”陈晏白喊了一声。

　　江霖压低帽檐，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陈晏白快步追上江霖，在楼梯口上再一次开口，“我买了早餐，你来家里吃饭。”

　　“不用，谢谢了。”

　　转动钥匙进门那一瞬间，江霖抬起头看向他，声音冷淡的说：“下次在外面，当做不认识我。”

　　说完，江霖关上门。

　　门在陈晏白面前轻轻合上，隔绝了江霖那道微凉又带着恳求的视线。

　　他站在原处，指尖还残留着早餐袋子的温热，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她那句轻飘飘的警告。

　　他低头，极轻地笑了一下，舌尖无声地顶了顶腮帮。

　　他可不这样认为，这句话对于他来说，那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越是这样划清界限，就越显得那界限摇摇欲坠。

　　回到家，孙诗秋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听见动静头也不抬：“买个早餐怎么这么慢？遇见仙女了？”

　　陈晏白把豆浆油条放在桌上，语气寻常：“嗯，差点被仙气吹走。”

　　“德行。”孙诗秋白了他一眼，凑过来开始吃早餐。

　　一门之隔的另一边，江霖靠进里沙发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时间，该上班了。刚从外面回来，又得出门了。

　　这次江霖也是卡着点出现在网吧门口。

　　门框上的铃铛一响，边雪带着眼下的青黑看了过来，看见是江霖，眼里困意立马消散，“你来了。”

　　边雪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往江霖旁边推了推。

　　“这是什么？”

　　江霖换好工服后，一脸疑惑的打开这个盒子，里面是一个淡蓝色的手串。

　　边雪说道：“今天你生日，你的生日礼物。最近这种手串挺火的，我就给你买了一串。”

　　“谢谢。”

　　江霖戴上手串，在白皙的手腕上那抹淡蓝色更加的透彻明亮。

　　不一会儿，边雪下班了。前台也只剩江霖一个人。

　　她无趣地趴在桌子上随便找了一部电视剧消磨时间。

　　手机上时不时弹出几条应慈的消息。

　　【今天几点下班？我来找你。】

　　【别买蛋糕哦，我都订好了。】

　　【今晚准备吃什么，想吃什么我提前买好。】

　　……

　　连着发几条，江霖看完给她回复了几句就又跳回电视剧，继续播放起来。

　　很快，一道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片刻的安静。

　　门口铃铛声响起，随之听到的就是谢琦的声音。

　　“生日快乐呀，我的好朋友。”

　　她说时脸上带笑，但笑容藏着一层憎恶，眼里也没任何笑意。

　　江霖关闭了电视剧的声音，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想干什么？”

　　“没什么，这不是你过生日我来祝贺一声吗？”

　　虚假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她的这句话也更为虚假。

　　江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姐妹最近手头有点紧，你懂的。”

　　江霖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左手已经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两盒不是满盒的香烟放到她面前，“其他的没有。”

　　“蚊子再小也是肉，姐妹我就不客气了。”谢琦轻笑着收起烟，“再次祝你生日快乐，祝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拿起烟就出门了。

　　谢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声“来日方长”却像蛛网般黏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江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门帘上。铃铛还在轻轻作响，一声比一声微弱。

　　那句“来日方长”却一直萦绕在耳边，她第一次觉得“来日方长”不是什么好词。

　　曾经她们也做过短暂的朋友，可突然江霖就成为了谢琦的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开始针对自己，开始搞孤立。

　　上学时就被讨厌欺负，被孤立，休学以后更是只增不减。有时候谢琦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江霖一直想不通是什么意思。

　　继续播放起电视剧，直到下班电视剧里的内容，江霖一集也没看进去。

　　下班回到家，刚摘下帽子，敲门声响了。

　　一打开门，应慈举着生日蛋糕，大声喊道：“生日快乐！”

　　“谢谢。”接过生日蛋糕，莞尔一笑的看着应慈。

　　恰时，陈晏白打开门准备下楼去买东西，开门那一瞬间映入眼帘是江霖眉眼弯弯的笑容。

　　见惯了她冷冰冰的表情，突然看到她的笑容，一下愣在原地失神了。

　　江霖看见他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但也没完全收起笑容，还是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江霖把应慈拉进屋里，关门声把失神的陈晏白拉了回来。

　　屋内，应慈高兴的给江霖庆祝着生日。

　　除了蛋糕，她还买了好多零食，敞着袋子就给江霖看，“霖霖你看，我买了好多好多零食，你看喜欢吃哪个，我下次再给你买。”

　　江霖随手翻了翻，她不爱吃零食，甜一点的东西都不怎么吃，但为了不扫兴，拿出袋子里的黄瓜味的薯片，说道：“我想尝尝这个。”

　　“可以可以，咱俩口味一样。我巨喜欢吃这个味的薯片。”

　　说着便把薯片撕开让她吃。两个人就这样开着电视，坐在地毯上一直聊天。微风从窗户中吹进来，润色了她们的聊天。

　　一直到傍晚肚子开始为自己鸣不平，一直咕咕叫。

　　“今晚吃什么？饿了。”应慈瘪着嘴巴，一副可怜模样看着江霖。

　　“火锅？”

　　应慈哀嚎了一声，“可以不吃火锅吗？”

　　她来之前刚吃了火锅。

　　“那我做？”

　　应慈收起了痛苦的表情，“那算了，还是吃火锅吧，没有让寿星在过生日当天还要下厨的。”

　　应慈帮着江霖一起把食材洗了出来，很快就开饭了。

　　坐上餐桌之前，江霖拿出一瓶啤酒，说:“我喝啤酒，你喝饮料。”

　　开饭之前，应慈开冰箱就看到了里面的冰啤酒就想着吃火锅来一瓶，但是江霖死活不让。

　　应慈拿起自己的饮料和江霖的啤酒碰杯，“祝你生日快乐，万事顺意，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谢谢。”

　　这个生日也算是江霖过的第一个生日，因为以前的生日这天和普通日子没什么区别。

　　她们吃着火锅，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火锅中的热气扑面而来，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汤汁在锅底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应慈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微胀的肚子，“吃得好饱。”

　　她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江霖，忽然注意到对方手腕上那抹淡蓝，“这手串真好看，新买的？”

　　江霖动作顿了顿，水流冲过盘沿溅起细碎水花。“边雪送的生日礼物。”

　　“她眼光不错。”应慈凑近细看，透明的蓝色珠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她忽然压低声音，“刚才放垃圾的时候，我看到孙逢林他哥了。”

　　江霖关掉水龙头，厨房里骤然安静。她擦干手，将最后一摞碗碟放进橱柜。“嗯。”

　　“他一直往屋里看。”应慈斟酌着用词，“你们俩怎么了？”

　　窗外传来晚归邻居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江霖将抹布拧干挂好，转身时唇角牵起很淡的弧度：“要不要切蛋糕？再不吃奶油该化了。”

　　应慈识趣地不再追问。她们俩分食那块生日蛋糕，江霖没吃多少，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其余的都让应慈吃了。

　　应慈也是了解江霖不爱甜食，蛋糕买的也是很小的一个。

　　一切收拾完，准备睡觉的应慈突然心血来潮的趴到江霖身旁说，“我们去天台看星星吧！”

　　江霖睁一睁眼看着她，确认她说的话，“你不睡觉了？”

　　“反正明天没有事。”说完拉着江霖要去出门去天台。

　　“你等会儿。”江霖拿了两件外套和毛毯和应慈一起去天台。

　　夜晚的寂静，天台上只有风声和接连不断的蝈蝈声。深色的天幕犹如蓝色大海，无数颗碎星铺满天空，点缀着夜晚。

　　两个人一人一把躺椅躺在天台上吹着风看着星星，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聊天。

　　之前这两把躺椅，是江霖和姥姥的。姥姥特别喜欢晒太阳，经常在天台上晒着太阳就睡着了，江霖也就在她旁边搬了一把躺椅，陪她一起晒太阳。

　　应慈把自己缩在躺椅上，余光里是角落里的海棠树。

　　那棵海棠树，每年春天海棠花轻轻摇曳在微风中，似是在与春风翩翩起舞。

　　应慈问道：“我好久没看过海棠花了。”

　　听到她的话，江霖也回头看向那棵海棠树，“明年春天回来看，这几年的海棠花比前几年开的好。”

　　这课海棠树是江霖出生那年，姥姥亲手种下的，她与树同岁，每年看着海棠花绽放，犹如与它相共生。

　　她们也不知道在天台待到到几点，一觉睡起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江霖坐起来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中午12点了。

　　江霖没叫醒应慈，让她继续睡，自己起来去厨房备菜开始做饭。

　　等应慈醒来的时候她直接可以开动吃饭了。

　　“哇塞，这么多！”

　　“你先吃，锅里还有。”江霖说完继续转身回到厨房开始盛菜，陆续又端上来两个菜才结束。

　　“快吃。”

　　“那我就要尝尝了。”

　　每道菜应慈都赞不绝口，“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

　　“这不得养活我自己嘛。”

　　是啊，江霖还要养活她自己。

　　以前她是不会做饭，但是只有她一个人时候她又不能每次点外卖，靠着外卖方便面活着，只能自己摸索着做饭。

　　江霖每道菜做的量不多，刚好他们两个人吃完。

　　吃完饭，应慈接到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应慈沮丧的看着江霖，“霖霖，我家来亲戚了，我妈让我回去。”

　　江霖理解的点了头，轻声安慰道，“行，下次再来，到时候多待几天。”

　　应慈伸手抱了抱江霖，依依不舍的松开。

　　推开门，正巧遇到陈晏白和孙逢林也要出门。

　　看到他们，江霖目光转向孙逢林，“孙逢林帮我送一下应慈，我不下楼了。”

　　孙逢林看着她带有求助的眼神，没多问便答应了。

　　他把应慈送到出租车上，才转身去找陈晏白。

　　出租车驶离小区门口，陈晏白忍不住开口问孙逢林，“为什么江霖自己不送她？”

　　孙逢林搭上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了一个角度，角落的几个人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懂了吗？”

　　“在蹲江霖？”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江霖让你离她远一点。”

　　望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街角，陈晏白才收回视线。

　　角落里的那几个身影因为没有等到人，也随之散去，像从未出现过。

　　他眉头紧锁，心底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

　　下午，从孙逢林家回来的陈晏白因为没带钥匙被困在家门外。

　　“妈，你和我姥姥呢？”他拨通电话，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电话另一边的孙诗秋压低了声音，“我们在医院，你不是在你舅舅家吗？”

　　“我舅舅的朋友叫我舅舅他们出去吃饭，我不想去就回来了，现在没钥匙进门。”

　　“你稍微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电话挂断后，陈晏白看着江霖家的铁门想起上午的话，好奇再次涌上心头。

　　正当他出神时，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正好看见江霖提着菜走上来。

　　看着陈晏白坐在楼梯口，江霖看了一眼他家的门，又看了一眼陈晏白，“你怎么不回去？”

　　“没带钥匙，家里也没人。”

　　“哦哦。”江霖轻轻应了一声，掏出钥匙走到门前。在转动钥匙的瞬间，她忽然回头，“要不进来等吧。”

　　江霖看出了他的犹豫，又说了一句，“我也经常去你们家，你不进来下次我也不去了。”

　　陈晏白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应，江霖已经将门推开了一道缝。一股清凉的空气从屋内逸出，带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米白色的沙发是屋内唯一的亮色家具，电视机旁的绿萝在夕阳下舒展着叶片，屋内再没了其他的摆设。

　　“坐吧。”江霖把菜拎进厨房，水流声很快响起。

　　陈晏白环顾了下四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清冷，屋外太阳高照，屋内却没有没有丝毫暖意。

　　“喝水。”江霖从厨房出来，将玻璃杯放在他面前。

　　“谢谢。”陈晏白捧着水杯，温度透过玻璃传到掌心。

　　两人一时无话。寂静在客厅里蔓延，却不让人尴尬。窗外传来远处孩子的嬉笑声，衬得屋内更加宁静。

　　“番茄鸡蛋面，吃吗？”江霖打破沉默。

　　“谢谢。”

　　看着她的背影，陈晏白觉得只要不在外面她才不会多躲着自己，还能算的上是朋友。

　　“江…”陈晏白的话被水流声打断。

　　接下来的每一次开口，要么被水流声打断，就是锅铲在锅里翻炒的声音打断。

　　两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端到餐桌上，吃饭时依旧是安静的无人说话，耳朵里只有彼此吃面的声音，还有筷子碰到碗壁的碰撞声。

　　吃完饭，江霖收拾碗筷准备去厨房，陈晏白接过她的碗走到了厨房，挽起袖子准备洗碗。

　　“你不用洗碗的！”江霖阻拦道。

　　“免费吃了一顿饭，总得做点什么？我姥姥要是知道估计会说我的。”陈晏白挽着袖子一手倚在洗碗池上，看着江霖。

　　洗碗，在陈晏白眼里就是一件在很平常的小事，来江霖家做客，不可能什么也不干。

　　江霖也无可推脱，帮他把洗碗海绵、擦碗布、洗洁精都放在一边，随后她转身走出厨房坐到沙发上继续看起电视。

　　洗完碗，两个人一人占据沙发一头，江霖看电视，陈晏白打游戏，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临近傍晚，崔美华和孙诗秋才回来，陈晏白也跟着回去了。

　　屋外是他们一言一语说话的声音，屋内是电视剧里主角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躲到卧室里耳朵才有一会儿清净，窗外是雨后的落日浸染了整片天空，楼下小孩穿着雨靴踩水坑。

　　他房间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对门一间房间，霎时江霖出现在那间房间的窗户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