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25、[斯提拉尔]

　　终于阿克尼斯还是在她未回应之际先收回手，转变快到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是否真实。
　　“女人，你似乎也太爱哭了。”嗤之以鼻的嘲讽立刻袭来，这才让路嘉觉得眼前的阿克尼斯是真实存在的。只见他偏头冷冷扫了眼斯提拉尔，鼻息中又发出一声低讽，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拽起耶鲁的小手道，“走了。”
　　“可是，路她……”小东西不安地吸了吸鼻子，扭头来回审视着斯提拉尔，似乎认为他是个会吃人的妖怪。
　　“她不会有事。”阿克尼斯也懒得同小家伙多费唇舌，直接轻巧地把他抗在肩头便转身离去，然而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还是只字不漏地传了过去。
　　“皇叔，那人是谁？”
　　“赫蒙塔国王子，斯提拉尔。”
　　“什么什么拉尔，很厉害吗？和皇叔比起来呢？”
　　“很弱。”
　　“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凶，长得好像青蛙哦。”
　　“嗯哼。”
　　如果不是因为某红发男脸色越来越阴沉，路嘉肯定会非常不给面子的当场捧腹大笑。都说童言无忌，孩子的想象力全宇宙最无敌，果真如此！斯提拉尔的脸像青蛙？只怕是世间唯一一只红色的青蛙了。
　　“可恶。”只见斯提拉尔咬着牙，似乎在极力隐忍，俊气的五官扭在一块倒是更加好笑了。
　　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想要唤起对方的注意力，路嘉几分疑惑地问道，“斯提拉尔王子，有事吗。”
　　“哦，我不过是想近距离看看，让埃及两个至高地位的男人看上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斯提拉尔饶有兴趣地双手环胸，浓密地剑眉微微挑起。
　　她蹩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懂吗？不需要我说得更直白些吧。”男人讪讪笑了起来，见她没有答话又是一笑，一边朝着反方向离开。
　　“他们，怎么可能。”蓦地，似乎意出他话语中的若有所指，女人自我嘲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斯提拉尔停住脚步，嘴里无声发出“笨蛋”的口型，转身认真地凝视她。
　　只见路嘉固执且坚定地站在那里，黑色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双拳紧握着，就连手指都扼得死紧。黑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却美得让人发指。
　　她固执又略带骄傲，慧黠又擅耍小聪明，却矛盾地对自己的美貌充满了自卑，可见她是多么有趣。
　　还真是个笨蛋，斯提拉尔勾勾唇边，侧头不再看她，眼眸中的浅色华彩正在浅蕴。
　　“我也是个男人，所以你不会比我更清楚。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是怎样的。”
　　******
　　回想起在大殿斯提拉尔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路嘉狠狠甩了甩头。赛那和阿克尼斯对自己有兴趣？真是可笑，那红毛怪（路给斯提拉尔起的绰号）满口的歪理，真是非常让人讨厌呐。
　　本以为红毛怪在图坦至多待得上三两天，谁知道赛那陛下竟下令友好招待斯提拉尔王子，请他在王宫待到佩雷特之季来临再归去，也就是名副其实埃及的冬季。
　　那不是表明了这男人还要在宫里住上半个多月？上帝，真是有够受的。
　　巴布的事告一段落后，赛那似乎变得更为沉默了。他经常不说一句话，甚至连笑容都吝啬给予。路嘉不知道巴布于他代表着什么，朋友？部下？亦或是至信亲近的亲人。
　　她永不会忘却那晚在莲花池畔，映着月光，赛那独自侧坐在门塔旁，微敛的眼眸中含有隐忍的波光。
　　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身后，他没有转头，只是遥望着那朦胧的弯月，微微启唇道，“我曾设想过千百种他背叛的理由，却无法确信是因为亚丝兰，只是因为亚丝兰而已。”
　　路嘉静默地注视着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暗喻着自己的弱点；一个人如有弱点，他便注定失败。”说着，赛那翻身幽雅地从门塔下来，一袭白衫拖着月光斜射大地。冷冷地望着她，那面容，似笑，非笑。
　　“所以，远离我，更不要让我成为你的弱点。”
　　夜色中，路嘉紧了紧拳叫住对方。“陛下，你可有真正爱过人？”
　　男人宽阔的背脊微滞，却没有说话。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陛下你可能会知道巴布为什么要那样做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绝美的侧颜在黑暗中划过一丝弧度，微风带着白净衣摆，消逝在暗夜之中。
　　路嘉蹩起细眉，凝视着那早已走远的身影，心脏的位置没由来得狠狠抽痛了一下。她知道，有些话，自己还未来得及亲口告诉他。
　　陛下，话且不要说得太满。你难道不明白人活着却没有爱那是多可悲的一件事，远远比你口中所谓的失败而来的恐怖上千倍、万倍。最终只会腐蚀你的心灵，使你困入万劫不复罢了。

　　然而巴布临终的遗愿，终究没有付诸实现。
　　赛那并没有带着耶鲁去看亚丝兰王妃，他仿佛已经遗忘自己有过一位侧妃，这位妃子甚至还替自己生了个孩子，亦是他唯一的孩子。
　　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粒尘土的存在，不足挂齿。
　　赛那的冷漠让路嘉颇不以为然，自古皇帝必多情必寡情，难道真是一条无法改变的滑稽定律？心中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亚丝兰王妃更是多了几分好奇，她定是个极其安静不爱喧嚣的女子，不然怎么会甘心坐落于冷宫殿里而不求宠爱。
　　直到很久之后路嘉才恍然，原来不是这女子喜静，只是还尚未到她出现的时机。她仅仅在等，等那一刻的苦痛终将到来。
　　“这已经是你今天为止出的第三次错了。”斯提拉尔皱了皱眉，忍不住想要数落对方。眼前的女孩却好似出窍了一般，怔怔呆望着手中的纸牌却没有任何动作。
　　“嘿。”他大声想要喊回她的意识。
　　“……”还是面无表情的。
　　“喂。”伸出大手不安分地在她眼前晃着。
　　“……”依然是面无表情的。
　　“该死的女人……”没有耐心的某王子显然已经被激怒。
　　“……”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索、蒂、拉——！”还是一字一句地吼了出来。
　　路嘉猛地被惊吓到，下意识把手中的纸牌扔在对方脸上，扑克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红毛怪你没事鬼吼鬼叫什么！”
　　“红毛怪？”斯提拉尔被当场噎到，峻气的脸庞怒意横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红毛怪。”
　　“你……！”
　　“红青蛙红毛怪……”
　　于是某王子再一次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当场疯狂大暴走中。
　　以上情景似乎已经成为斯提拉尔在图坦王宫中每日必将上演的戏，路嘉也不知道他作势那样讨厌自己又为什么老是要来找自己，难道就为了她手中那些魔术纸牌？恐怕不是。
　　这个男人是雅里的哥哥，赫蒙塔未来最有希望继位的皇太子，而她，却只是赛那的侧妃，被阿克尼斯暗中操控的傀儡。
　　就算没有这些莫须有的芥蒂与隔阂，他们两个也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她明白，因此她相信他也一定懂得。
　　和斯提拉尔分手后天色已晚，路嘉独自沿着走道回去，华丽的大柱后有一抹黑影悄悄动了动，她浑然不觉。忽然由雕花柱身背后伸出一只大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其硬生生地抵在了长柱上。
　　路嘉嘶了嘶嘴，由于对方力道过猛而使得自己的脊椎狠狠打到了凸起的浮绘，她面色不耐地抬起头，却惊讶地几乎发不出声来。
　　竟是阿克尼斯。
　　他凌厉的双眸迸射着寒默的光，英挺的直眉不悦地拧起，纤细的睫毛因为距离过于接近几乎要触到她的眼睫。
　　“回答我。”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轻点她的嘴唇，阿克尼斯极其邪魅地收紧臂力，将她肆意包裹在手臂与柱子之间。静闭的空间让她觉得几分不自然，无奈却难以挣脱。
　　“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赛那？”
　　她怔住，故意侧开的脸庞却被对方用力捏住下颚，迫使自己面对着他。“放开。”
　　爱与不爱，未免太过轻浮，问的这样突兀，又要她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爱上他，嗯？”他果然不具备任何温柔与耐性，手指因为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而更用力地捏紧。
　　他……很不对劲。
　　路嘉努力使自己平缓下情绪，艰难地望向阿克尼斯淡褐色的瞳孔。“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是不是。”男人的脸色却更阴沉几分，仿佛一头已顶上猎物的雄狮，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她撕扯得粉碎。
　　她却顿时觉得可笑万分，不禁反唇相讥，“试问尊敬的殿下，像你哥那般耀眼完美的男人，天底下又有几个女人不爱呢？”
　　得到确切的回答，阿克尼斯却突然勾起一丝冷笑，俊美的五官变得越加森冷，“我留下你是为了杀他，而你果然还是爱了。”
　　她沉默，不打算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定论。
　　“路嘉，”没有叫她索蒂拉，这是第一次她听见他喊自己的真名，只是这两个字在他念来好似着了魔一般，瞬间便深深印记在了脑海。
　　他捧着她的后脑，高挺的鼻梁缓缓逼近，一股凉气喷洒在她脸上。他全身上下不带有任何温度，任何的，她甚至感觉不出现在紧靠着自己的男人是否真的有生命在胸膛跳动。
　　“路嘉，”接着又喊了一次，嗓音沙哑略带低沉，“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她偏头想要看他，下一刻嘴边的话语却被狠狠击了回去，属于他的寒彻温度已经彻底覆盖了自己的唇畔。
　　时光仿佛刹那间静止，阿克尼斯的吻来得突然而没有预警，谁会想到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要杀自己的男人转瞬便会亲吻自己。
　　他的唇也是冰的，凉到她以为自己是被一个死尸亲吻了。眼前却蓦然将他同吸血鬼联系在了一起，他的吻没有意料中的那么让人讨厌。
　　呼……略带湿意的醇厚呼吸搔抚着耳垂，阿克尼斯靠着她猛然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眸。那双眸子锁住黑暗里的某一处，透露出几分浅藏的杀机和血腥来，只见他道了句，“滚出来。”
　　听见头顶上方的冷漠声音，路嘉身子一僵。
　　“我再说一次，”阿克尼斯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却离开了她，“滚出来。”在我还没有了结你的生命之前，出来吧愚蠢的奴隶。
　　空气中却只充斥着黑寂的沉默，路嘉微觉古怪刚想转身，却扫到阿克尼斯腰际白光一闪。紧接着“噗”得一声，是刀直直刺入人类心脏的声音。
　　嘭咚，不远处，一具躯体应声倒下。
　　“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有这个下场。”阿克尼斯淡淡一笑，麦色肌肤趁着黑夜几乎将融为一体，那笑却直勾勾地冷入人心的最深处。
　　她无力地依靠着长柱，就那样静静站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伸手摸了摸唇，上面的温度如斯温暖，丝毫觑探不出任何被碰触过的痕迹。从一排排巨大的柱廊朝外望去，黑墨一般的天空不含带任何亮光，无星无月，寒冷得使人畏怯，仿佛可以并噬一切事物。
　　是月食，阿克尼斯吻她的那晚，是古埃及第一次被月食笼罩的寂夜。亦被他们视为极端不祥之兆，他们都说是月神在发怒，月神欲将惩罚他们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