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45、『千世缘』[千世无情蛊]

　　厚重的压抑凝聚上空，众神没有任何异动。屏息凝神地仰望高台上空灵的王座。
　　蓦地，一个黑影出现于宝座之上。几乎在一霎那，就那样突如其来的无声无息，仿佛一个不具形体的鬼影。
　　看不清样貌与轮廓，换句话说那只是一团不断变换的黑影。路嘉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她快要窒息。难道这便是来自神明的压抑，让人无法直视。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虽然冷却有效的止住了她的颤抖。路嘉抬头，却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地仰视高台，过分深刻的侧脸鼻梁直挺，曲线倾泻如流水。
　　主神静静地，仿佛正扫视全场。它的黑雾缓缓扩散，好比长了手似地，慢慢地，不紧不慢地延伸开来。形成变幻莫测的一团。最终停留在路嘉周身，发出一种极致低沉，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
　　在她耳边响荡。“——路。”
　　路嘉的汗滑过额角，双手微微蜷缩，不敢应声。无名的黑雾笼罩着她，几乎快要将其吞噬。她第一次感觉到有心而生的恐惧，那种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因为此刻的她已经变得无比清醒。这个人，不，应该称之为怪物，它是这世间真实存在的……
　　神。
　　那种唯有在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人物，代表了人类的信仰与精神，主宰人类生命的蓝图。——他们是神。
　　“我敬爱的主神，您吓到了路儿。”随即，萨迦冷冷地开口。正对着那抹黑影甚至是一片虚无，毫无惧色。“她的记忆，仍被封存。”
　　四周一片死寂，漫长的沉默过后，主神仿佛回到了王座。取而代之的，神界大判官上前一步，质问的声音始终在她耳边盘旋不去。
　　“水之神女路，即时今日，你已将你曾经犯下的罪孽全数洗净，饱尝千世无情之蛊。我代表伟大的主神再次重申，你，可知罪？”
　　知罪？路嘉蹩眉，她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受人审理？正欲开口手腕却被萨迦狠狠捏紧，她一怔，脑中充斥着萨迦传来的强烈心音。
　　——你知罪！快回答你知罪！
　　来自各界的眼光顿时全朝她射来，“……”她张了张口还未发声。突然一道强光由王座打出，仿佛电光走火的攻势直直冲着萨迦逼去。
　　砰！萨迦下意识地布下结界阻挡，然而还是被一举击破，身体闷闷吃了一击。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啪嗒，啪嗒。血迹凝固在地面仿佛有生命一般快速聚集，浓缩成为一个小点，最后便消失了。
　　这是主神给予的惩罚，愚昧的举动纵使是魔王，也一样得到惩戒。
　　路嘉强作镇定地眨了下眼，灵动的波光郁郁生辉。她的声音铿锵有力，遁地有声。“尊敬的主神，我知罪。”
　　被一干降魔者钳制住的萨迦舔了舔嘴角的血，冰蓝色的瞳孔划过一丝冰冷笑意。
　　圣地又陷入一方寂静，静到连一呼一吸都不可耳闻。他们没有呼吸，更没有心跳。他们是活的，却仿佛早已死了。
　　路嘉感觉身体一轻，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托了起来凭空悬浮着。往下一看空空如也。她不安地回头扫了一眼，黑压压的斗篷几乎都快将那一抹银色给掩盖了。
　　“过来——”这一瞬来自主神的召唤，显得尤其清晰可怖。
　　她就那样悬浮着，直直地锁向前方在她看来空荡荡的宝座。但她知道，主神此时就坐在那里，以她察觉不到的方式，刻骨地打量着她。
　　屏息半晌，众神里突然传来一个清冽的女音。“遵命，伟大的主神。”
　　路嘉的心跳开始急速加快，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汗水涔涔落下。她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与这里，完全是格格不入的。
　　随即一个女人便攸地出现在她眼前，与腾空的她平行。“……好久不见。”隔着斗篷，路嘉完全没有看见对方的长相，只感觉这来自心底的声音熟悉到发指。
　　不行，头好痛啊……好痛……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在哪……
　　“奉主神之意，就让我为你揭开封印千年的记忆。路。”
　　一双手悬浮罩上她，光洁的额头立刻反显出一枚水蓝色的水滴印记。然而忽然浮现了一枚银色戒指，两种色彩不断变幻，交替，时隐时现。经过了一番争斗，戒指还是掩盖了水滴印记，迸发出一道极强的光芒。
　　怎么可能……！
　　女人仿佛触电一般弹回了手。
　　路嘉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猛然忆起……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召唤自己的那个！
　　就是她……就是她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
　　就是她……
　　咚。身体重重坠落地面，黑发少女失去了意识。

　　是梦境？还是现实？
　　亦或虚，亦或实……
　　陷入酣眠，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路，无焰之门乃是主神勒令的禁地，任何神明都不得私闯！快回来！”
　　“主神会惩罚你，到时候连你的父亲水神甚至连魔王萨迦也无法挽回！不要连累整个水族！”
　　“就算你的母亲被关在了无焰之门又怎样？主神是神界至尊，你以为凭你短短上千年的神力可以改变什么？我命令你回来！回来！！”
　　……
　　“水之神女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禁地！”
　　“你，可知罪？”
　　“莱尔和萨迦你们退下！如若妄想为你们的好女儿好妻子求情，那么我便让她灰飞烟灭，再也无法修炼成神。”
　　“作为惩戒，我下咒这千世无情蛊，要你饱尝千世无情的劫难。拉伊，封存所有她在天神界的记忆，遁入三善道之‘人间’。不得尝尽千年之苦，永远不得回返天神界！”
　　……
　　“路，我的傻女儿。”
　　“唉，你个大笨蛋，触怒了主神你怎么会这样傻！”
　　“路儿，我的路儿。我会等你，我会等上你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我会等你。我会等上你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
　　越来越多的模糊影像交叠在一块，交织盘旋。她捕捉不到任何身影，眼角却莫名地湿润了。好熟悉的感觉……
　　你们是谁……？你们是我的亲人吗？
　　不要走，不要走……
　　拜托，可不可以留下来？
　　可不可以为了我……留下来？
　　……
　　“怎么哭了？”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角，萨迦的语气透露丝丝怜惜。紧紧抱着她，抱着这个他遗失了太久太久的女人，这一次，他不愿放开。
　　路嘉艰难地睁开眼，凝湿的泪珠沾在睫毛上让她看得几分吃力。正对自己的那张脸庞，拥有一头滑顺的银丝，一双冰蓝的眼眸，使人为之沉迷。
　　怔仲片刻，她的记忆在慢慢复苏。看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华丽寝殿，现在想想之前在圣地的场景，仍是令她心有余悸。
　　……主神。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萨迦一下一下温柔地顺着她的背，仿佛也在安抚着自己。她尖细的下巴抵着他的肩，他沉默了会还是考虑斟酌着启口，一字一句，说起来都是这般艰难：
　　“知道吗，你在神界的记忆无法得到唤醒，回忆的碎片早已被你脑海中另一个全新的记忆给占据，根深蒂固。”他的声音似乎几分隐忍，透出淡淡悲凉。“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执念，怎样的信仰使你愿意用千年的轮回去交换。”
　　“路儿，我迷路了。在你的记忆中，我找不到我自己。”
　　路嘉沉默地定格，脑中不断过滤着萨迦的一番话。忽觉背后一凉，有什么液体落在上面，凉得和他如出一辙。她难以置信地抖动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
　　萨迦的泪。
　　“在你生命中我缺席的那一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感情明明已被主神封锁你还会触及动情的界限？无情蛊，无情蛊怎会生情？！”萨迦用力地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反问，“为什么，为什么……”
　　“萨迦……”她不知所措地拍拍男人的背，很努力地想了想，却还是于事无补。尽管不知道自己从前做过什么，或许她曾经与这个男人真的是有过什么的吧，可惜现在……
　　她早就不是什么神明了，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她拥有她的爱情，即时那是一段此生不会谱写结局之章的虐恋，她还是死守着这一段如同瑰宝的记忆，铭记在心。
　　萨迦抬起头，眼底最后一丝悲伤都被悄然擦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愠怒和由心灼烧燃起的妒火。只一霎，他的银发仿佛有生命一般飞舞起来，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升腾起几分奇异的红色。
　　天神界的神灵都知道，那是魔王即将发怒前的征兆。当冰蓝色的眸完全被赤红给替代，就是他已经踏进自身思想暴怒的禁区。
　　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她在陷入昏迷之时，一遍又一遍，口中喊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告诉我……”赤红色的瞳孔正灼灼发光。“赛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