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59、[暗夜侵袭]

　　“赛那迦森一世陛下——驾到——”
　　这是尘世中最俊美的男子。
　　头顶至高权势的冠帽，脖颈与下颚的弧度圈得恰到好处。微薄的唇抿着一丝刚好的浅笑，高贵且凌厉。孤鹰一般的视线划过全场，霎时淡漠的气息震慑四方，周围的所有陷入一片寂静。
　　她的视野也好像被他所全体填满，占据了整个胸腔。
　　赛那漫条斯理地坐在王位之上，手持金杯，一览群臣与各国贵族宾客。没由来的，眼瞳微微放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黑眸与黑眸的碰撞，溅起火花无数。那一刻的对视，世间万物之色都为之黯然。
　　咚咚咚咚。
　　路嘉的唇边缓缓荡起一分抿不住的笑意。心中满满的温热，那样清晰又刚好的，是他传与她的力量。
　　尼罗河祭典仪式在祭司法官和神谕者的主持下顺利进行。
　　仪式进行到一半，路嘉才敢大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令她大为吃惊的是，阿克尼斯并未到场，身为埃及图坦的二皇子，如此重要人物的缺席的确是引来了不少窃窃私语。
　　他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水牢中服刑吧，路嘉暗暗地想。她甚至无法想象如他那般阴毒自负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受水牢的艰苦？难道说……他还有什么更深的阴谋在计策之中？
　　没错，此次主持尼罗河祭典仪式的大祭司不是别人，正是身为阿克尼斯的秘密心腹，赫露尔。
　　只见赫露尔手持文书，一脸虔诚地跪在主神神像前，大声诵读。“……吾伟大的阿蒙拉神啊。愿尼罗河恒河水永恒灌溉吾埃及绿土，愿神圣的太阳之光永远普照吾埃及的土地……”
　　届时，在场所有的宾客都微微服下身子，口中默念着诵文，脸上带着最为诚挚的祝福。
　　左芙蕾高举着代表平安与和平的安卡守护项链，一步步缓缓来到高台边际，无尚纯净的表情虔诚而美好。“感谢尼罗河神，阿蒙拉神与图坦众神的庇佑。”
　　仪式缓缓进入最高潮，垂幔的帘幕后面，慢慢走出一个男子。拉神像下，赛那闭着双眼，双手交叉置于胸口，声音缓慢且清晰地说道：
　　“——吾赛那迦森一世，誓与埃及永在。”
　　……赛那迦森一世，誓与埃及永在。
　　此情此景，路嘉的眼眶竟渐渐湿润起来。这让人难以想象的历史文明，能够被记载进史书的历史性的画面，此时此刻，她就身在现场，深深地感受着生命的圣洁与可贵。这是多么伟大的国家，他是多么伟大的法老！而现在正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一身光明与荣耀的男人，正是她爱到不可自拔的男人。
　　赛那，多么多么想告诉你，我路嘉，原意生生世世与你永在。
　　神圣的尼罗河祭典仪式正式结束，接下来的盛大宴会相较而言气氛登时就热闹了许多。各国的使者热烈地交换着自己国家的趣闻趣事，王族们纷纷向法老呈上了代表自己国家最崇高的敬意。
　　宾客们杯酒言欢，来自异国的美艳舞娘穿着薄纱，灵动的舞姿不断穿梭萦绕于宴席之间。
　　“今日如此盛大且隆重的场面，不知，图坦的军士官长阿克尼斯去了哪里？”当斯提拉尔带着一脸调侃的笑容，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滞。
　　长桌另一端的路嘉听到这句话险些被口中的牛肉给噎到。这个斯提拉尔啊，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到底该说他是无心，还是故意呢。
　　赛那闻言顿了半秒，摇晃着黄金杯盏中的酒液道。“他自然，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哦？”斯提拉尔作势再问，刚一提气打圆场的摩西就一脚插了进来，故作兴奋道，“今晚来自波斯的舞姬当真个个是绝色美人，看来老波斯王次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一席话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滴水不漏。
　　“波斯国向来盛出美人，国王陛下此番美意吾心领了，吾敬你一杯。”赛那若有所思地笑笑，执杯对面前的波斯国王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波斯国王显然受宠若惊。“区区薄礼何以代表我对图坦埃及的敬意。”
　　放下杯盏，赛那一手托腮，睨了斯提拉尔一眼。“赫蒙塔国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之都，不知斯提拉尔陛下有没有纳妃呢？”
　　路嘉微惊，抬头扫了一眼斯提拉尔，见他竟然也正盯着自己！只见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多谢埃及法老关心，尚且没有。”
　　赛那的黑眸随即半眯：“看来国王甚是挑剔。”
　　斯提拉尔的眼眸更是堂而皇之地咬着路嘉不放，朗朗回道。“法老貌似有意撮合？”
　　“不知陛下中意何许人也？”
　　“中意的人啊……”说着斯提拉尔故意拉长了尾音，赤眸慢慢转了一圈。赛那的视线看似慵懒的回视对方，渐起的杀意都在双方的瞳孔中森森燃起。“罢了。”不料斯提拉尔却陡然摇头，“我总有自己的办法，让她完全归属于我。”
　　“或许只是妄想。”赛那淡淡一笑，敛起了眼底最后一抹黝黑。“那么就拭目以待了。”
　　云涌的敌意在宴席四处弥漫，路嘉不敢抬头，甚至连用膳都食不知味。她从来不想成为任何人专属的东西，更是不愿因为自己而发生异动。不过这两个男人，总是在一对上就难免火花四溅，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太过微妙了。
　　宴会的一角，一个狠敛的视线牢牢盘踞在路嘉身上。手中紧攥的安卡项链也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光。
　　殊不知，有些危机已经在暗地里伸出了不为人知的触角。到过之处，都湮灭为一片荒芜。

　　席间，路嘉不曾与他人有过一句交谈，多说多错，她倒是更宁愿将心思放在品尝佳肴与欣赏歌舞上面。
　　半个多小时了，她都没见赛那动过一口食物。身为一国之君，他耗费的精力是局外人连想都无法想的。于是路嘉便偷瞄了一圈周围，因为坐的都是些公主妃子们，在这种场合大多都是小口小口地咀嚼，规规矩矩细嚼慢咽地很。她不禁暗自窃喜，将精品菜肴悄悄地夹至自己的餐盘，打算为宴后的他囤积一些佳肴。
　　此举左芙蕾也全部尽收眼底，愤愤捏紧的手背青筋凸起。
　　这时负责摆换餐盘的女官们恭敬地上前，与宾客恰当地保持着一寸的距离，利索而小心将骨盘替换上一个新的。
　　路嘉很快瞥见蒂梵妮的身影，略微冲她一笑。谁知蒂梵妮服侍的对象正是左芙蕾，稍一分心，手撂到搁在左芙蕾面前的黄金酒杯摇摇晃晃了几下，“啪”地倒在了桌上。幸好那杯中的酒液早已饮尽倒也不至于酿成大祸。
　　“对不起，左芙蕾公主。都是小奴的错！”蒂梵妮立刻道歉，引得旁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左芙蕾先是微怔，而后神情几分不悦地扫了眼蒂梵妮。见她生得肤白眼媚，倒有几分眼熟，又考究地打量了几秒恍然察觉这个女官就是路嘉的贴身侍女。
　　只见她很快地收敛起情绪，不紧不慢地把杯盏扶正了，一脸大度地坦言道：“没什么，你下去吧。”
　　蒂梵妮顺从地告退，路嘉也心有余悸地吁了口气。她还以为左芙蕾会借此机会惩治一下蒂梵妮以示地位，不过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个左芙蕾，还当真是有几分大气凌然的贵族气度。
　　正与人攀谈的赛那敏锐地顿了顿，却又很快从容地转回话题上，甚至连眼眸都不曾瞥过去。摩西极具风雅地吞下一块牛肉，抬眸微微朝蒂梵妮的位置扫去，神色平淡如斯。
　　隆重的尼罗河祭典晚宴直至月上枝头才宣告结束。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王公贵族们纷纷欣然地接受了法老的邀请，准备在埃及宫邸留夜。
　　森凉的月色铺耀大地，预示着今夜注定又是个不平之夜。
　　就在左芙蕾欲离席起身的时候，一位妃子拉住她几分疑惑地问道：“公主，安卡护身符可是收好了？”
　　“当然，不正挂在我的脖颈……哦，不！”左芙蕾得意地说着下意识摸了摸颈项，一片空旷中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脖子是空的。她惊愕地捂住双唇，瞪大了双眼。
　　安卡不见了！
　　“不可能，祈福仪式结束后我明明将安卡戴了回来，晚宴之前它还在的，现在怎么会不见了呢！”安卡符是图坦至关重要的信物之一，它代表了神明的祝福以及人民的信仰。在她出生被推定为神谕使者的那一刻起，她同那块安卡符便好似变为一个不可分开的共同体。它陪伴了她这样久，经历过这么多的时日，而此时此刻却突然消失了！
　　不可能，一定是有谁预谋偷走了它！
　　那个妃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也只是自己的无心之举，随口一问居然也问出了不小的漏洞，当下脸色有些担忧。
　　左芙蕾咬紧牙关，漂亮的脸蛋布满了愠怒。她一一锁视着周围的人们，上至各个国家的国王，贵族，公主，官员，使者；下至女官，侍卫，卫队，舞者，歌者，士兵。任何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她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可是对身为神谕者的她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各位，抱歉可能要耽搁大家一会的时间。”沉默半晌，左芙蕾方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踱入大厅中央，朗声道：“我是法老的侧室，图坦帝国的神谕者，左芙蕾。很抱歉打搅各位欢聚的时光，然而在这里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她想要干什么？路嘉疑惑地转了转眼睛。
　　赛那则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妃子，并不打算出声制止。
　　左芙蕾镇定地环视了一圈大殿，继而清晰地说。“就在方才的晚宴，图坦最重要的信物安卡项链被人从我这里盗走。而现在，我断定这个盗贼一定就藏在我们所有人之中！”
　　一席话如重磅炸弹一样丢出，霎时激起全场一片喧哗。众人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着推断项链的去处。
　　“是什么东西被偷了？”
　　“好像是安卡符，这可是埃及颇为重要的物件啊。听说神谕者可以用它来同神明对话，祈求神明的眷顾与福佑。”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偷呢？”
　　“不知道啊，好端端地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赛那微微蹙了蹙眉头，“怎么回事？”
　　左芙蕾立刻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睫毛垂着看上去非常歉疚。“的确是我的一时疏忽……只是这安卡对我如此重要，到底什么人下得了手连埃及的信物都敢偷！”
　　摩西走到赛那身旁，同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赛那移开视线，凌厉的黑眸静静滑过，到过之处似乎都带着寒意。他看了看左芙蕾问道，“既然安卡已经失窃，你有什么想法？”
　　左芙蕾此举虽然莽撞，却也是唯一能够找到项链的途径。人们一旦离开宴厅，纵使有再大嫌疑都无从去寻。只不过，此时此刻，在场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些在各国都有头有脸的声色人物，如若真的要说窃贼包含在其中，那定是要谨慎行事。不能错怪一人，自然也不能让盗贼逃走。
　　“陛下，只要您让所有人都不离场，我自然有办法寻到安卡。”
　　赛那清淡一笑：“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所有人都留在这，不过我相信，选择留下的人，一定是清白且正直的。”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有的人已经面露倦意准备离开休息，听见这番话却蓦地打住了脚停在原处。
　　如今的这种境地任谁敢离开，真不愧是赛那，永远都那样处事不惊。路嘉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中，直直地遥望万人之上的他。
　　“感谢各位的配合。”左芙蕾行了个得体的礼，“那么现在请保持绝对的安静，让我好好倾听来自世界的声音，我想神明会告诉我，安卡到底身处何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谕者……能够与神对话的少女？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视线中，所有人还是渐渐静了下来。
　　左芙蕾站在原地安静地合眼，看上去恍如睡着了一般，恬静而清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刻连喘息都变成了多余。沉重而神圣的氛围笼罩着全场，逼得人难以直视，似乎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十秒钟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五十秒过去了……
　　一切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而左芙蕾却还是伫立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只是那双秀气的眉，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地越拧越紧。
　　她是否感应到了什么？她真的能够听见神的声音吗？那么神，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攸地，左芙蕾猛地睁开双眼，视线牢牢地汇聚在某一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你……就是你！果然是你，刚才……刚才我就应该有所警觉。咳咳咳……”她大口喘着气一脸愤怒地指着其中一人，随即仿佛累极了似地弯捂嘴咳嗽起来。与神对谈是每个神谕者的专属权利，然而他们一生，却往往只能使用三次。而且每一次的动用，都会耗费不小的身心损伤。
　　顺着她的指证人群自动包围出一个圈，把窃贼围在了里面。赛那皱着眉，人们便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斯提拉尔，摩西和路嘉见状也忙跟着围了上去。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安卡为什么会在我这里，我真的没有偷！左芙蕾公主，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被抓到的似乎是个女子，声音哽咽却又不断地在挣扎抗衡。
　　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不安的预感莫名席卷全身，路嘉紧了紧发白的指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人们正团团围着窃贼或谴责或鄙夷地看着那人。
　　“长得还真是标致。”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宫里的女官，平时真是白养了她，居然会觊觎神圣的宝物！”
　　“啧啧，偷东西可不好哦，在我们国家可是要砍手示众的。”
　　“在我的国家是要执行火刑的，更何况还是如此贵重的物品呢。”
　　女子无助的声音在路嘉耳边被放做无限大。不会的……不会的……
　　她竭力推开最后一层人墙，当所谓的盗贼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因为无法接受这太大的冲击而摇晃了一下。
　　与此同时，赛那的黑眸被越来越多的浓雾所掩盖。斯提拉尔眼底的趣味则越显深厚。
　　而摩西，则是同路嘉一样的反应。不，他甚至表现得更为镇定。只是他英俊的容颜早已苍白一片，勾人的长眸刻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只见人群中央，那个狼狈地跌坐着浑身颤抖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所熟知的蒂梵妮！而那条至关重要的安卡项链，现在正安稳地躺在她的腿边，发着晦暗的银光，似乎在隐喻着这个不可磨灭的残忍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