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70、[逃亡路]

　　塔卡与孟菲斯的战争，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这日午后，同往常一样准备去集市摆摊。临走前路嘉叮嘱卢克和索菲乖乖在家不要乱跑，回来给他们带好吃的，在看到两个小家伙听话点头后才得以安心离开。
　　殊不知，这一转身，一切便面目全非。
　　还未走到集市，远远就望见前方拥挤混乱的人群，其中夹杂着一些粗俗的俚语。大概又是乞丐同摊主打起来了吧？对于骚乱已经屡见不鲜的路嘉没有停下步子，径直往自己的地盘而去。
　　“哗啦——”砰然一声巨响，接着是水果全被扫落在地的声音，男人骂骂咧咧的怒吼震天响，“简直欺人太甚！老子今天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朗姆爷爷几个字怎么写！”
　　见声音熟悉，路嘉朝嘈杂发源地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是朗姆大叔！只见数十个异族士兵模样的彪形大汉正将朗姆围在中央，彼此嬉笑着一脚将滚落沙地的水果踩得稀烂，果汁飞溅在朗姆怒极的脸上，引发众人更为放肆的大笑。
　　“哈哈哈哈！看他那该死的蠢样，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来侵略下埃及的领土！
　　路嘉强忍住从脚底直窜头顶的怒火，打量起周遭围观的埃及民众。他们怎么能够如此镇定地眼看自己的国民被辱？这些外来者明明只有十几个，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反抗？
　　朗姆大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紧牙关，络腮胡满脸的脸孔沾了些许灰土，只见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抡起一拳就往其中一个士兵揍去！
　　那人吃痛哀嚎了一声，咒骂了句和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扬起手中的刀朝朗姆的腹部背部砍着，一刀似乎还不解恨，利落地抽出来，再次恶狠狠地捅进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血腥的一幕就那样骤然上演，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尖叫，“杀人了——”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人群四散没命地奔走逃跑，嘶喊声哭叫声瞬间变得杂乱不堪。
　　他们……
　　他们杀了朗姆大叔！
　　刹那间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骇人，路嘉来不及反应，身体好似被定住一般滞在原地。
　　血，好多好多血……怎么会这样……
　　尖叫的人们，恐惧的表情，疯狂地逃命，惨死的朗姆，还有猖獗的侵略者……怎么会这样？这里不是被喻为世间最后一块净土的帕克镇么？这里不是由法老管辖的领域下埃及么？为什么一夕之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不敢相信，短短瞬间，天堂竟然骤变地狱！
　　身体被人重重撞到，路嘉站立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来人扶住她的双肩，一张极尽苍夷的脸上满是泪水：“塔卡士兵已经侵略了下埃及！离开这里！逃！快逃啊路嘉！”
　　逃！快逃！
　　塔卡侵略下埃及？路嘉的脑中不断盘旋着这句话，蓦地，她惊醒似的浑身一颤！
　　不好！卢克和索菲还在家里！
　　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路嘉没有犹豫一刻不停地朝回去的路狂奔，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恨不得能插翅而飞，擦过脸颊的风在耳边呼呼地叫嚣。
　　不能，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放任眼角落下的泪，瞬间便悄然隐匿在风沙之中。
　　用力撞开大门，“卢克！索菲！”路嘉慌乱地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泛红的脸颊和絮乱的呼吸，生怕发生她最无法想象的一幕！
　　“路，你回来啦！”听见动静，两个小家伙忙从里屋跑出来一左一右地抱她的大腿，娇嗔道：“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见两个孩子完好无损的模样，路嘉悬在喉口的心稍稍放了放，紧张的情绪还是鼓噪得太阳穴微微发烫，尽量让自己保持高度镇定：“卢克索菲，你们听好，孟菲斯打仗了，眼下这里很不安全，我要带你们离开。”
　　索菲闻言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打仗？好玩吗？”
　　稍微懂事些的卢克见路嘉面色凝重，继而点头，“我们该怎么做？”
　　“保持安静，跟着我。”路嘉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最后回顾了一圈屋子再无眷恋从后门快速离开。
　　离身后的景物越来越远，索菲忽然惦记起家里落下的“宝贝”：“路，我们再也不回去了吗？我的猫神布偶还有卢克的橡皮弹弓，都不要了吗？”
　　“笨蛋！安静。”卢克忍不住出声瞪了妹妹一眼。
　　他们都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好玩……索菲嘟起小嘴，虽然不服却也乖乖地不再吭声。
　　沿途带着两个孩子又一路小心谨慎，生怕遇上塔卡士兵，逃亡的速度确实算不上快。路嘉一刻都不敢停歇，没走多久娇弱的索菲就直嚷着要休息，路嘉也不由微微心疼，这孩子从小便娇嫩，自跟了她之后也没吃过苦便这样娇惯大了。避免让路嘉担心，卢克懂事地背起妹妹，一声不吭地赶路，小小的背脊虽然纤弱却俨然增了几分男子汉的担当。
　　一路赶到尼罗河下游，火辣的烈日直射大地，似有将万物晒干之势。体力逐渐接近透支的路嘉这才打算休息片刻，万分谨慎地把孩子们藏在树丛里。索菲已经趴在卢克肩膀睡着，路嘉叮咛卢克躲好千万不要出声，打算去河边尧些水给孩子们喝，顺便勘察下附近哪里可以露宿。
　　能够不进食，但绝对不能缺水，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她的身上承担了三条生命，因此一定要谨慎。
　　一切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直到现在路嘉都无法理清思路，接下来到底何去何从，心里更是一点都没底。她只知道自己会保护他们，绝对会保护他们，只要她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就坚决不会让他们出事。
　　不敢离孩子们太远，路嘉小心地蹲在河边，贪婪地喝了几口水，再以水掬面清洗了把脸，想要洗清混乱的头脑。
　　四周静谧得可怕，清澈的河面波光粼粼，不起一丝涟漪。路嘉垂首盯着河水倒映的自己，因奔波而显得几分凌乱的黑发，被打湿的刘海毫无章法地贴在额际，苍白的肤色显得脸颊更为细小。
　　仿佛第一次对战争产生如厮的恐惧，尽管过去她曾亲身立于战场之中却也不及现在万分之一的害怕，因为当时，她知道她绝不会有事，因为她的身边，曾有那个如阳光般耀眼的男子坚强的臂弯。
　　而现在，她只有自己。
　　轻轻合上双眼，路嘉跪在河畔虔诚祷告。
　　埃及之母尼罗河啊，你是埃及无上的荣耀……
　　愿您保佑卢克索菲和我平安脱险……
　　愿下埃及能尽快脱离战争之苦……
　　万能的阿蒙拉神，衷心祈求您的庇佑……
　　“呵呵，这是哪儿跑来的异国女人？”突然响起的陌生男音惊起平静的河面。
　　路嘉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只见原先只反射她一人的河面此刻亦然多出几抹高大的身影。
　　那些凶残的表情和陌生的外貌，路嘉眼底的恐惧一层层如洪水般汹涌翻腾着。
　　心底的绝望在霎那攀升到极致。
　　砰咚，砰咚，砰咚——
　　耳膜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们是……
　　塔卡士兵。

　　一步，一步……
　　军靴踏在草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如踩上路嘉波澜四起的心。
　　别过来，别过来！
　　她不住地往后挪，暗自攥紧拳，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肉。
　　“瞧那奇特的黑发黑眸，别说，长得还真标致。”几个彪形壮汉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玩味地摸着下巴，眼中散发着饿狼瞄准猎物的光芒。
　　“这样特别的女人，应当献给王。”其中一男子说道。
　　“也行，不过……得先让我们享用了再说。”男人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张开双臂便朝她扑了过去。
　　“滚开！你们这些杂种！”路嘉瞬时反应过来，将手中准备好的石块奋力朝那人砸去，转身就跑。一声闷响，鲜血从男人的额角缓缓流下。
　　“竟然敢砸我……”男人显然被激怒了，愤恨地骂了句脏话，亮出匕首冲其余人吼道：“给我抓住她！”
　　路嘉没命地往前跑，剧烈的心跳堵在喉口几乎可以呕出来。下意识离藏有孩子们的树丛反方向狂奔，她落入敌方为俘没关系，绝对不能害到卢克和索菲！
　　好在这些年的居住环境让路嘉能够敏捷地在草丛行动，而习惯生存于泥土平原的塔卡士兵们自然是落下一截。不过区于男女体能的优劣势，这样下去仍不是办法。路嘉不敢回头，她不知终点在哪也明白自己的体力消耗快到极限，但她不能停下，一旦回头便意味着死亡。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示意，他们就要追来了。
　　路嘉感觉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尽管如此，还是在不停地跑，无法停歇地跑……
　　“还想跑？”塔卡士兵得意地伸手去捞近在眼前的猎物，却抓了个空，黑色发丝从指间轻轻落下。一股怒意不禁狂涌及上，男人奋起直追终于一把扣住了女人纤细的手腕。“抓住你了！”
　　然而路嘉再也无力挣扎，气息不匀登时双腿一软。
　　“哈哈哈哈……呃！”男人得意而狂妄地笑着，蓦地一把飞来的弓直直射入他的胸口，惊愕的眼神爬上眼底，他难以置信地握着箭柄向后倒去，直至死的时候双眼仍不瞑地睁着。
　　他死了。
　　路嘉不可抑止地喘着气，怎么会……
　　仍心有余悸地不敢上前。
　　“笨蛋，还看什么，快上来！”这时，熟悉的带有几分戏谑的男音从身后传出。
　　她好似被击中一般愣住。视野里呈现的那张英挺俊逸的面容和潇洒飞扬的红发正是——
　　斯提拉尔！
　　不待她迟疑，斯提拉尔驾马一个弯腰将她抱上马背，看着前方冲来的敌人，一抹冷笑淡淡扬起。
　　哼，都是群不自量力的人。
　　“尼诺！”王者的号令一出，另一匹黑色骏马腾空跃起，马背上的尼诺一手提箭一手握弓，微微眯起左眼，瞄准了目标后漂亮地依次放出攻击。
　　一一皆中！草原上空回荡着塔卡士兵死前最后的哀嚎。
　　“你怎么会在这里！”坐在颠簸不已的马背上，路嘉盯着男人独特的发色和宽阔的背脊，恍若身处梦中，这家伙未免来得也太刚好了吧？
　　“如何？英雄救美的是不是很及时？”男人得意地翘起唇角，声音因过快的风速而显得有些飘忽，“我闻讯塔卡和下埃及战乱的消息就马上赶来了，你不是就住在下埃及孟菲斯的帕克镇么？幸好，我来了。”语气中难掩的惊慌甚至连当事人都未察觉。幸好自己来了，不然刚才那种情形，再晚一秒，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心下不由涌起几分暖意，路嘉还来不及感动，立即惦记起两个孩子的安危，狂拍斯提拉尔的背迫切道：“快！卢克和索菲还在那边的树丛里！”
　　“交给我！”尼诺冲他们扬手，挥动马鞭便朝路嘉指引的方向而去，片刻就顺利接应两个受惊的孩子上了马。
　　“……谢谢你，斯提拉尔。”原以为此生再也无法见面，甚至没有相互道别。路嘉道谢的时候几乎羞愧得要钻到地底。一次次狠下心用犀利的言语来伤害他，然而他却一次又一次不计前嫌地赶来替自己解围。
　　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多到早已无法还清。
　　明知我不会爱上你，又何必这样傻？爱情，真是这世上最无力且自私的东西。
　　确保两个小家伙安然无恙，斯提拉尔冲尼诺点了点头，彼此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到底是兄弟情谊，要做什么心中自然立刻明了。“——走！”
　　此番行程只为救出路嘉和两个孩子，任务达成他们便要返回自己的国家。毕竟这还是埃及的领土，也是只属于埃及和塔卡之间的战争，赫蒙塔一方确立不予干涉。
　　无视陆续追来的塔卡士兵，斯提拉尔并未恋战携着尼诺扬长而去。
　　耳边回荡着震天的士气呐喊，战争终于正式拉开序幕。
　　随后赶到的埃及士兵呈包围阵列将敌人的阵营分散开来，战车骑兵步兵有序地依次对阵。
　　高台之上伫立的绝致男子，头戴绾巾，一袭金色辉煌战衣，宛如一头傲然屹立的雄狮，颀长而高大的身影却怎都看不真切。
　　路嘉紧锁那人，几欲要将其望穿。
　　越来越快前冲的速度，她不由伸手抱紧斯提拉尔，最后一眼终是将领军的男人看了真切。
　　浅褐色微长的发随风舞动，冷肆得宛若毒鹰的利眸，还有唇边那分若有似无的弧度……他是人称蛇蝎妖王的妖异男子，阿克尼斯。
　　同时，好像感应到什么的高台之人猛地敛眸，朝某一处凌厉扫去，依稀只见一抹红色至眼前一闪而过。
　　是眼花了么。
　　男人并未多虑，居高临下地扫视起全场千余名埃及将领，高高扬起手，威严的嗓音震慑四方：“吾埃及的勇士们，扬起你手中的武器，为保卫我们的领土，向前冲吧！杀——”
　　一时起，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刀剑厮杀。
　　渐渐跑远的那两匹黑马，却瞬间消退在一片战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