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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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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王三郎,裴娪自然想到那日言安伯夫人所言,好似不管她穿得鲜丽,还是穿得素净都是惹人不满的。
所以他们不喜的是她这个人,既然不喜,又何必要了与她的这门婚事。
裴娪想不通了,但心情却因着秦灵婉的一番话好了不少。
她为自己和烟雨买了两套成衣,又去布行选了几匹布,简单的东西买上一圈,两人这才回江家。
天色暗得早,江家的灯火已点燃,方从马车上下来,裴娪就看到门口的江满笑着上前,吩咐人帮忙搬东西,才问起裴娪午膳用了什么,下午去采买了些什么。
裴娪一一答道,两人一同入家中。
晚膳是江满亲自下厨,做的是裴娪爱吃的菜肴,晚膳间江满说起他这些年给你营建时遇到的趣事,又说裴娪要是喜欢,他可以教。
裴娪摇了头,“我不行的。”
“哈哈哈”江满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湿了泪角,他道:“你这副模样像极了你母亲,当年我和她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也是这般拒绝的我。她是官家姑娘出身,行为举止自是处处要注意,像营建这种事,在她眼里就是不合规矩。”
裴娪听着不由自主想象她生母的模样,裴霁舟也说她同母亲生得像,不禁好奇道:“阿兄说母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世间少有的完美女子。”
对于这点江满很难不赞同,他点了点头看向裴娪道:“这些于你阿娘而来不过是些小把戏,她会的东西太多了。就因着我笑话她是胆小而不敢学营建,她便跟着我学了起来,从垒土到铺青瓦,再到学习木匠,几乎是我一教,她就能学会。”
“若是有机会回肃州,你定要看看我们的宅子,那宅子是你阿娘画的图纸,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有参与。”
“她甚至亲手砍下第一根木料,那时还被木刺扎了手,疼得直掉泪却不肯喊一声苦。宅子落成那日,她站在檐下仰头看自己画的图纸变成现实,笑得比谁都亮。此后那些规矩再也束缚不了她。”
裴娪被说得已心生向往,她母亲得是多么厉害的女子,竟然事事皆会,她要是能像母亲该多好,她道:“母亲可真勇敢。”
江满看出裴娪眼中的羡慕,他将话引下去,“所以阿娪,你要先问自己喜不喜欢,想不想做。人活不过匆匆几十年,若事事为规矩所困,这一生过得何其苦!”
裴娪点了点头,她是喜欢的,但她好像还是做不到像她母亲那般勇敢,且她也不聪慧,“我先看看书吧。”
这种事急不得,多年养出来的性子,不可能三两句话就能改。
江满知他得按着裴霁舟的话慢慢来,他今日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问裴娪,“阿娪,爹问你一件事,且就问一次,所以你必须慎重回答我。”
“你想要言安伯府这门婚事吗?阿爹问得再细些,你愿意嫁给王三郎吗?”
裴娪愣了须臾,“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
江满眉头紧蹙,郑重道:“再是父母做主,也得儿女愿意,这要成亲的人是你,往后与王三郎要过一生的也是你。所以你喜欢他吗?”
这话问得很是直接,裴娪难为情的红了脸,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
倒不是说她好颜面,但王三郎的容貌确实普通,才学也一般,与裴霁舟相比,好似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像她一样。
王三郎还嫌弃她。
这样的郎君,她喜欢吗?
当然不。
她被心里的那一声拒绝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带着些许的不安看着江满,“江爹爹,你和母亲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吗?”
江满性子随心,对于这话答得毫不犹豫,“不然以我的身份又如何配得上你母亲?你母亲天仙一般的人,而我就是个糙老爷们。当初你母亲同我说的时候,我以为我在梦,根本不敢信。”
裴娪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她再三确认道:“母亲向您提的亲?”
江满笑着道:“是呀!那阿娪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我知晓裴家爹娘是为你好,婚事确实最不能强求的。”
裴娪落在膝上的手不禁紧握成拳头,像是鼓足了勇气她才黔首应下,开口道:“这门婚事是爹娘为我定下的,我可以拒绝吗?”
裴娪的顾虑是应当的,要不是今日去了一趟裴府,江满也会想到这一层,毕竟裴娪养在裴家多年,最懂裴娪性子的人定然是裴家人,而不是他这个初相认的生父,是以江满对这桩婚事在此之前不曾有过任何的疑虑。
裴娪的话就是在告诉他,她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就如裴霁舟所言,裴娪不过是顺从了裴家夫妇的话而已,他道:“这门婚事只要你不喜欢,爹爹定会如你心愿,若你想要,今日之事你就当我没有提过。”
裴娪点了点头,她低垂下眼眸,良久才抬眼看向江满,神情坚定道:“江爹爹,我不喜欢王三郎,我不想要这门婚事。”
江满为保证他没有听错,再三确认道:“阿娪,你确定你所言发自肺腑?”
裴娪“嗯”了一声,很是认真道:“我不喜欢言安伯府,言安伯夫人对我处处挑剔,阿兄说她若真把我当自己人,就不该处处贬低我,王三郎待我也是如此,我不想嫁给处处瞧不上我的郎君。我要嫁的人,至少能像阿兄一样觉得我没那么差。”
就算她的女红拿不出手,裴霁舟也愿意在重要的认亲宴上佩戴她绣的荷包,她得寻一个维护她的郎君才是。
江满很是欣慰听到裴娪说出这么一番话,“爹爹知晓了,此婚爹爹定会替你退了。明日我们去衙门把你的名字登记在我江家户籍上,他王三郎要娶裴家姑娘,他娶去吧,反正不是我家阿娪。”
心里好似有一块悬挂许久的大石头,话一说开,裴娪总觉得自己的气顺了,就像活过来了似的。
原来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也没有那么难。
她高兴道:“谢谢爹爹。”
江满没打算邀这个功劳,他将下午去裴家的事通裴娪说了一番。
是裴霁舟提出的此事,裴霁舟觉得裴娪不愿嫁给言安伯府,王三郎也配不上裴娪。
为了能说服他和裴家夫妇,裴霁舟将平日里言安伯夫人暗里敲打裴娪,和那日在赌坊前王三郎对身处险境的裴娪见死不救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裴家夫妇听完当场大发雷霆,柳夫人更是破口大骂,要不是有裴霁舟拦着,只怕都得闹到言安伯府去。
裴娪听完愣神好一阵,原来大家都这般在意她的想法。
那早间她听到的话,会不会是她生了误会,裴霁舟同裴家爹娘在说的就是江满爹爹所说之事。
她这般气冲冲的离了裴家,还留下那么一封信,他们看到后会如何想她?
一时间,各种猜想涌出脑中,心情不可控的低落下去,她哪还有脸再见裴家爹娘和裴霁舟啊!
她想问问江满爹爹,可又开不了口,她耷拉着眉眼道:“爹爹,我吃好了,我能回去休息吗?”
江满只当是她累了,“去吧,明日睡晚些再起来。”
裴娪起身行了礼,这才回了木樨阁。
当她看到屋内放置的衣裳与胭脂水粉,还有一册裴霁舟送的书时,裴娪已难为情到了极点。
她怎么这么笨啊!竟然不把话听全。
沐浴后裴娪坐在软榻上,烟雨为她擦拭着头发,她手中拿着书册,书是好看的,就是裴娪的心思不在此。
她在想裴霁舟那日生气离去是不是因为她受了委屈,他帮她去讨公道,而不是因为对她生了厌恶。
这个念头一起,裴娪的心再也无法安定。
自与裴霁舟相识起,裴霁舟待她很是照顾,她甚至要习以为常了。
而那日因着王三郎对她的贬低,她心生自卑,裴霁舟又让她向王三郎道歉,还待她那般凶,她才以为裴霁舟讨厌她了。
她怎么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裴霁舟待她的好。
越想,裴娪已羞愧难当,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脸再见裴霁舟了。
这一夜,裴娪辗转难眠,直至深夜才在头昏脑胀中入睡。
翌日,迷迷糊糊间裴娪听到头顶传来嗒嗒的声音,她用被子盖住脑袋,将人捂在被窝中,那声音宛若魔音般缠绕在她耳边。
她愤然下床,随着披了件外衫,趿拉着鞋子出了门。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鸟,大早上不让人睡。
嗒嗒的声音不断传来,裴娪走到庭院中往主屋的屋顶望去,就见一道熟悉的烟青色身影俯着身子在铺青瓦,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阿兄。 ”
她看着裴霁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转身跨坐坐在房顶的青瓦上看向她,他的衣袖挽至手肘处,搭在膝盖上,发髻高束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完整展现在她的眼前,眉眼柔和,嘴角好似勾勒着一抹浅笑,裴娪觉得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