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阿娪》苏十一娘

29、第 29 章

　　“阿娪妹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裴霁舟如常清冷的嗓音从屋顶传来，裴娪回过神来，臊红着脸的将外衫裹紧，不等她说话，裴霁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该不会是我吵醒阿娪妹妹了吧？真是不好意思，为兄惦记这天冷了，屋顶的青瓦得稍作补修。”

　　裴娪觉得她被戏弄了，却没发反驳裴霁舟，她只能逃回主屋将自己塞进了被窝中。

　　屋顶上“嗒嗒”的声音没有停，每一下好似敲在了裴娪的心上。

　　裴霁舟总能意外的出现，但能不能有一回让她略微体面些站在他的跟前。

　　想着，裴娪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不整的衣衫，乱糟糟的头发，红如胭脂的脸，好丑啊！

　　她捧着脸在内心呐喊道。

　　好像裴霁舟真的没有生她的气，还在帮她修缮屋顶，她方才直接走掉不好吧？

　　可他在调侃她懒，她很少睡懒觉的好嘛，平日里都要向老太太请安，然后她才能回房补眠，但近日她连补眠的时间都甚少，再说她昨夜没睡好，不然早早就起来了。

　　她得解释解释才好，还有她昨日不辞而别的事，她得道歉，还得谢谢裴霁舟为她解除婚约。

　　提速心跳逐渐平静下来，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顾忌裴霁舟还在外，裴娪没喊烟雨进来伺候她洗漱，她就着清水净面漱口，然后换上一套淡密齐胸襦裙，将祥云桂花步摇插入单髻后，流苏自然垂落，再别上两枚花钿在前，确认无不妥之后，她才走出门。

　　裴霁舟还在屋顶，裴娪仰头望向他，放在腹前的手紧紧扣着，呼吸随之加快，她几度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骂我呢？”
　　裴霁舟的声音忽然响起，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裴娪一时失神，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没有，我，我是想说对不起。”

　　裴霁舟嘴角微微扬起，却当没听见裴娪的话，“你说什么？”

　　裴娪咬着下唇，很是难为情，“阿兄，你能下来同我说话吗？”

　　裴霁舟不理，“我这会儿忙着，你要与我说话便上来。”

　　“啊？”裴娪有些没反应过来，见裴霁舟忙着修补青瓦不再理会她，她看了看木梯，再看看屋顶的裴霁舟，这高度着实让人却步，且她没有爬过梯子。

　　在她犯难时，青竹冒了出来，道：“姑娘，想要上去吗？小的可以帮你扶着梯子。”

　　“啊，好。”

　　裴娪有点茫然，在她还未回过神来时，她已爬上木梯，青竹提醒她留心脚下的话传来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离地面足有一人高，她倒吸一口凉气，生了惧意。

　　一时间进退两难。

　　裴霁舟睨了眼青竹，他没想到这个笨蛋还真的爬上来了，略有些无奈道：“不要看地面，你上来便好。”

　　裴娪看向裴霁舟朝她伸出来的手，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直接爬了上去，当她的手落到裴霁舟温热的掌心中时，裴娪的心落了下去，“谢谢阿兄。”

　　裴霁舟“嗯”了，牵着裴娪安坐在青瓦上，他蹲下身子继续铺青瓦，“说吧，找我什么事？”

　　裴娪有些扭捏，她戳了戳背对着她的裴霁舟，“阿兄，对不起。”

　　裴霁舟没理她，她又戳了戳他，“我不该离家出走，不该错怪阿兄，阿兄能原谅我吗？”

　　裴霁舟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阿娘是女儿不孝，给你们添麻烦了，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阿兄，对不起，我知道认亲宴对你很重要，却还是让你丢了脸面，以后我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还望阿兄莫要因我而生气。”

　　裴娪呆愣住了，裴霁舟背的正是她昨日留下的书信，昨日的委屈在此刻化为了难堪，她很想找个洞钻进去，可进退失据，她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看着裴霁舟转过身来，盘腿坐在离她不过一步的距离，眉眼间全是笑意，宛如白玉的牙齿展露出来，是她第一次见面裴霁舟这般笑容，方才的羞赧散去，只剩下痴愣，“阿兄，你当真不是狐狸精吗？”

　　裴霁舟抬起手在裴娪的额间轻弹了一下，笑容未散，“姑且算夸赞，昨日的事勉强原谅你了，往后莫要胡思乱想，该问的问，该说的说，不必总委屈自己。”

　　裴娪难得爽快的点了头，很是认真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往后寻夫婿也该照着阿兄来寻，要和阿兄一样长得好看，还不嫌弃我。”

　　裴霁舟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淡去，他眺望皇城的方向。

　　裴家这一世定不会走上前世的路，他和裴娪也不会有前世的纠缠，既然毁了她一桩婚事，他该还上一桩，“待言安伯府一事了结，我还你位好郎君。”

　　裴娪眉眼弯弯，虽心生害羞，面上泛桃粉，她仍然应得干脆，“阿兄选的定然是最好的。”

　　裴霁舟落在膝上微微一顿，终紧握成拳，淡淡的应上一声，将身侧的青瓦铺完，裴娪软糯声音响起，“阿兄可能教我铺青瓦？”

　　“昨夜江爹爹与我长谈时提到了母亲，虽然我不及母亲聪慧，若能学得她半分勇敢，我觉得也是极好的！”

　　“我喜欢营建，此生所盼便是像母亲一样亲手建一座自己的宅子，我不聪慧，但我每日学上些许，或许有一日也能像母亲一样，所以阿兄能帮帮我吗？”

　　裴霁舟略有些意外，对裴娪的话也不全然赞同，但他没有多说，而是转身将一片青瓦递给裴娪，示意她学着自己的手法将破损的青瓦取出，再换上新的青瓦铺垫在屋顶上。

　　这是补修，并不难，裴霁舟示意几回，同裴娪说了要领，便让裴娪试了试，见她上了手，两人分做两道，不出半个时辰便将主屋的青瓦补修完了。

　　天气虽已凉，忙活一阵，裴娪身上已冒了汗，脸上也弄得脏兮兮，不过她很高兴，尤其是在裴霁舟检查过她补修的青瓦没有问题后，“阿兄，我好像还是有救的。”

　　真对自己没有半点信心。

　　裴霁舟看着眸光漂闪亮的裴娪，道：“你是阿娘的女儿又能蠢笨到哪里去？”

　　裴娪被夸，心生欢愉，“对啊！我是母亲的女儿，不能太给她丢脸。”

　　可等从屋顶上下去时，裴娪犯了难。

　　她是神游之时登上了木梯，这会儿她从屋顶看地面只觉得头昏眼花，心跳加速，根本不敢去踩那木梯。

　　裴霁舟见她如此模样，便耐着性子慢慢教着，可裴娪仍不肯动弹，他只得道：“方才不知是谁说要学阿娘一般成为最勇敢的姑娘，一个小小木梯就将你难住了？”

　　裴娪蹲坐在屋檐边，被裴霁舟的话激励着去尝试，可几番试探后，她仍不敢翻身踩上木梯，且她可见自己的腿已然发抖，甚至还有些麻意。

　　她稍稍舒展一下，避免麻意扩散彻底下不了屋顶，那她此生都在住在这屋顶之上。

　　故意乱想一番，她吸了吸鼻子，看向扶着木梯的裴霁舟，“阿兄，我就是怕嘛，呜呜～”

　　裴霁舟扶额，瞪了眼同样扶着木梯的青竹，仍旧不解气，又轻踹了他一脚才道：“去，把屋里的被褥全抱出来垫在下面。”

　　这会儿烟雨也回来了，看到屋顶上的烟雨自是着急，青竹一面解释，一面拉着人一同将被褥抱来铺在屋檐下方。

　　裴霁舟则将木梯移开，站在铺好的被褥旁对裴娪道：“阿娪信我吗？”

　　裴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腿快要全麻了，眼泪也没出息的挂在了眼角，“阿兄，我还是怕。”

　　裴霁舟哄道：“你跳下来，阿兄定会接住你，假使摔了你，阿兄养你一辈子。”

　　青竹这会儿也已后了悔，早知道姑娘这么爬高，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搭那一句话，可这会儿让姑娘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姑娘，你要相信爷，爷三岁习武，五岁可上山独挑老虎，要不是老爷夫人执意让爷从文，爷定然是个大将军。”

　　裴霁舟听着青竹的胡话，一脚将人踹飞的想法都有了，不料想屋顶上的笨蛋还真信了，问起他真假来，他还能如何，只得应着头皮点了头。

　　青竹的鬼话还在继续，“姑娘，你想想爷何曾骗过你，你若不信，下来后让爷给你表演拉弓射大雁。”

　　裴霁舟听不下去了，冷着脸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跳，还是爬木梯。”

　　裴娪急了，“我，我要木梯。”

　　让她跳，她还真不敢。

　　看着木梯重新架起来，裴娪让三人保证扶好了木梯，这才颤颤巍巍的迈出了第一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走了几步，也不知是腿抖得厉害，还是木梯不稳，她忍不住问上一句，“你们扶稳了吗？”

　　音还未落稳，她迈下的一步就踩了空，裴霁舟心一提，好在还是将人妥善的抱在了怀中，他感受到裴娪轻颤的身子，他安抚道：“没事了。”

　　温暖的怀抱，舒适的皂角香，耳边熟悉的声音，裴娪忍不住紧紧搂住裴霁舟，头埋在他的颈侧，“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