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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退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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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羽被关在一个破败小院中,那院子在过去兴许是某位花魁小姐的住处,但现在已经沦为堆放杂物的柴房,唯有枯萎与混乱可以形容。
二条有些不好意思:“爷……您贵脚临贱地了爷。”
“你们就把曾经的花魁关在这种地方?”宋千和忍不住反问。
她记得,她还怀着孕,如今的天气已是酷暑,琼羽怎么受得了。
二条的语气变冷:“有贵人要保她,若不是如此……她可给我们惹了个大麻烦。”
“呵呵,翠儿你不懂,我就喜欢这种麻烦。”吴翎暧昧一笑,为宋千和打圆场。
她什么时候成翠儿了……宋千和心中无语,嘴上却只能说:“是,少爷。”
龟公开了锁,说:“进去吧,一炷香时间,您有事儿快说,记得出来。”
吴翎点点头,宋千和跟着进入,关上了门。
屋内的景象用杂乱都是抬举,简直就是垃圾场。拥挤肮脏,没有一丝清凉,屋内很潮,水汽因为高温而蒸腾,把整座屋子笼得像个蒸屉,房间尽头放着一张小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上面躺着一个人。
没有被子,那人身上的衣物还算体面,只是肮脏不堪,头面首饰被尽数拔去,即使穿着红色的罗裙,也看见腿边有一片不正常的暗红,宋千和往前走两步看个清楚,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那是一大片血渍。
“你见红了?”她顾不得那么多,关切问道,把趴在木板上的琼羽扶了起来,不断轻晃她让她清醒神智,给一个回复。
眼前的女子确实是个妙人,人如其名,有着美玉夜昙一般的外貌。
只是此刻那脸上,却呈现出绝望和麻木,如同活死人般的神态。
像是被摔碎后勉强被拼凑起来的玉雕,只是因为有所牵挂才没有分崩离析。
琼羽完全不理睬宋千和的关切,眼神漫无目的在屋内游走。
“是我,琼羽,我们见过,你忘了?”
“啊……”琼羽轻轻张开嘴,仿若在叹息什么,眼神终于聚焦,机械扫了一眼宋千和:“你是……宋家大小姐……”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侍女的衣服。”
“你是宋家派来处理我的吗。”
她的最后一句终于带上些平淡的嘶吼,仿佛是在控诉什么。
“不是,”宋千和摇摇头,“我是来帮你的。”
宋千和语气有所停顿,最终还是打算把后一句补上:“也是为了帮我的妹妹,宋楚娴。”
“你想做什么。”琼羽此刻已没有心情去恭维和客套,说话简单直接。
“我想先问你,你身上怎么有血?你还好吗?”
琼羽盯她的眼睛又移开了,木然看着前方早已掉灰的墙壁,淡淡道:“不好。”
“我的孩子没有了。”
“他们喂我喝了药。”
“我和少爷的孩子没有了。”
“但是你还活着,琼羽。若是你和少爷能平安无事,若是你们能在一起,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呵。”琼语发出一声无力的讥笑,“你是宋家大小姐,因为我你妹妹和少爷的婚事被搅得鸡犬不宁,你应该站在宋楚娴那一方,你竟然来帮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我不想让楚娴嫁给杜玉成。”
宋千和语气果断而决绝,带着快刀斩乱麻的气魄。
“……为什么。因为我?”
“是因为你。”宋千和必须说实话,“但这不怪你。我没有怪你,我不想杀你,我想帮你,我想帮你和杜玉成,你懂吗?”
“宋大人和宋夫人什么意思。”
“他们不想退婚。但你知道,你家公子一定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家公子的计划就是在他与楚娴成家,拿到家中财政大权之后便赎你出去,对吧?他之前不赎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银两,他急着成亲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到钱。”
“是。”琼羽承认了,“若是顺利成亲,那我们确实对不起楚小姐。”
“但是你怀孕了。并且侯府幼子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他拿这件事和杜玉成开玩笑,却低估了你在杜玉成心中的分量,被他活活打死。”
“是。”琼羽还是承认了。
“是了。这边是为什么我要帮你。”
“杜玉成的心中之人是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妹妹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之前虽和杜玉成算计了我妹妹,但到底也没算计成功,也实在是苦命人,我可以既往不咎。所以我想帮你,也是为了帮我妹妹。”
“所以你打算……”
“让宋家退婚是不可能了,我虽是宋府管家大小姐,却也管不了楚娴的婚事。所以只能让杜家退婚。”
“杜家不会同意的。”琼玉淡淡否定。
“不需要杜老爷杜夫人同意,只需要让杜玉成认定了这个心思。”
“事情已经闹到如此地步,既然无法收场,不如闹得更大一些。若是杜玉成打定了心思要退婚,一哭二闹三上吊,过程肯定会有些波折,也不会很体面,但杜府一定会同意的。”
“凭他是郡公府独子。”
“可是杜府一定会派人来杀了我的,他们会认为是我这个下作的小chang妇带坏了少爷,毁了少爷的姻缘。”
“不会。”宋千和盯着她的眼睛,“你会被我赎走,带回宋府暂时安置。”
“凭什么。”
“莺香阁不会放人的。”琼羽又把头垂下来了
“你以为现在是谁保下你?你也在莺香阁许久,应该见过那些被活活打死的女孩儿。难不成还是杜府?”
“是宋府,准确来说,是我的叔父。”
琼羽的头又缓缓抬起。
“他并不在乎你的存在,他只想把女儿嫁出去,他保下你能够卖杜玉成一个人情。如今的郡公已年老且疾病缠身,你家杜公子很快就能袭爵了,对吧?”
“不管楚娴是否成亲,留着你都能让他与杜玉成建立好的关系。所以,他不会让你死。”
“只要你不死,楚娴不嫁,你与杜玉成就还有以后,我妹妹也有以后,不是吗?”
琼羽眼中燃起星星之火,抓紧宋千和的臂膀:“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下午会去衙门见杜玉成,他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去了。我要趁此机会告诉他该怎么办。说服他,与父母商议退婚之事。然后回宋府,说服叔父提早把你赎出来,保证你的安全。”
“我需要取得他的信任,调动他的积极性,告诉他现在不是靠耍些计谋就能保护得了你的时候了,他既然愿意为你担上人命,为何不敢为你退婚?一两句话肯定说服不了他。所以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的信物,或你的亲笔信,告诉他你的意愿,你想让他退婚,想让他救你。只有他能救你……”
“只是,”宋千和做这种事还是有些良心不安,其实她并不应该说接下来的话。
“经此一事,就算你与他成功脱困,你们与杜夫人和杜老爷的关系也会接近破裂了。他们应该本来就很不喜欢你吧,否则也不会把你发卖出府。”
琼羽绝望闭上双眼:“宋大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奢望什么两全其美了,也许是我自私,但我真的很喜欢少爷”
“我相信少爷也喜欢我。”
“是我们当初鬼迷心窍,想要以楚娴小姐为棋子换我俩安宁,却落得如此境地。如今您还愿意帮我们,我们应该感激。”
“这个。”她从枕头下小心掏出一个玉佩,“把这个交给少爷,他会相信你的。”
“这屋里可有纸笔,你最好再写些什么。”
“没有……”
“大小姐。”一旁不吭声的吴翎终于出声了,“我带了,要快点,我们时间快到了。”
宋千和将琼羽扶起,展开宣纸为她准备好笔墨。琼羽写得很快,字却依然保持清秀,看得出她绝对是读过书的书香人家,家道中落,被迫当了婢子,又被卖进青楼。
“你身体现在还好吗?小腹可还痛?”
“还好了。”琼羽没抬头。
抛开一切因素,单单面对这样一个可怜女子,就算有些说不清的恩怨宋千和还是心疼:“你先坚持几天,最晚后日,我就能接你回宋府……到时候请大夫给你调养着。”
她笔锋顿了顿。眼中似乎有热流涌出,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难堪,慌忙摸了摸泪:“谢谢。”
宋千和注意到最后她的落款并不是“琼羽”,而是另一个名字。
琼羽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尴尬的解释:“这是我的真名,琼羽是入府后起的名字。”
“孟舒然。”宋千和一字一顿念出。
“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你。”
“谢谢宋大小姐……”
琼羽写好后折起交给了宋千和,外面的小厮也在喊:“秦爷,秦爷你聊够了吗?该出来了吧!”
宋千和与吴翎相视点点头,她道:“孟姑娘,我们得走了。你切不可告诉他人我们的真实身份,若是莺香阁的人进来盘问你,你便说他只是问了昨日细节又挖苦你便好。若是答不出便沉默不语,否则我们前功尽弃。”
这声“孟姑娘”叫琼羽一瞬间便泪流满面,强忍着不哽咽出声,点点头,泪光如同水晶挂在眼边,积累着顺面庞流下,冲淡了脸上的灰尘。
“嗯。谢谢你,宋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