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退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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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人探访杜玉成与琼羽，十分顺利，故而回到宋府时并不晚，将将过了午膳时分。照例，宋千和翻墙进，吴翎则大摇大摆，正门入。
如此颇有些倒反天罡的意味，又想起今日那出秦大少爷和他的翠儿，实在好笑。
千和麻利溜回汀兰苑，一心一直在等。
“怎么样，千和，可还顺利？有没有被人发现？”她一入门一心便如此追问，宋千和沉默浅笑，摇摇头：“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过会儿，大约晚间，一心你派人在汀兰苑附近收拾出间干净屋子，有客人要来住。”
一心心领神会，却又道：“还有一事，上午老爷来请过。”
“叔父？他找我何事？”
“下人并未多言，只是听小姐抱病不能出门，便退下了。”
“哦……”千和若有所思，“那午膳便免了，做戏做全套，饿上一顿损些气色，晚些时候去拜会拜会他。”
“那晚膳你要多进些。”一心说。
上午虽是晴空，却有大朵大朵的积云堆在空中，蓝间有灰，泾渭分明。如此天气，下午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只在一刹那，狂风不知从何而起。万草千木，哗啦啦；灰穹天幕，轰隆隆。雨点打在泥土上，发出些暴雨前特有的令人安心且眷恋的潮腥土气，那气味还未被鼻子捕获多久，倾泻般的水流便如注而下，瞬间便充盈的湿气吞没，那水气轻盈缥缈空灵却寂寥，总能带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如同下一秒魂灵便被淹没，一寸都上浮不了。
宋千和站在廊下看雨点打在水洼中产生的大泡泡，她竟看了一下午，看到傍晚骤雨微歇，虽是乌云依旧阴沉连绵，但好歹能漫步其中。她简单收拾了下，去拜会宋琦明。
宋叔父的住所离汀兰苑稍远，下人见了她有些惊讶，或许是想不到她抱病还冒雨前来，慌忙向宋大人通报，里面似乎是沉默了会儿，但最终还是让她进去了。
“我听说，你病了。”宋琦明伏于书案之上，边写边问，案上堆积着不少的公文，看着已用了许久的文房四宝，左侧放着一个小小香炉，点燃了沉香；除此之外案上竟无任何装饰，连个把玩的手把件都没有。粗看一眼，怕是只会觉得这是位勤政的好官，连办公居所也如此节俭！但宋千和知道，那张看着毫不起眼书案是整张的紫檀，所用香炉乃是花丝工艺，纯金所造，只是因年岁久远看不出太多金光宝气，这也合这些大人的意。香炉内点燃的沉香更是最上品奇楠沉，一小勺的价格不知道够多少人吃上一年的饭，简直是拿着钱在烧……嗅上一嗅，好闻的话，便是血泪的味道。
宋千和先是行了个礼：“千和来给叔父请安了，叫叔父挂念，是千和不好。”
“今日晨起浑身是有些酸痛，许是前两日在河边吹了风，那股酸乏劲这会儿才上来，因而在床上躺了半日，已没什么大碍了。”
“你没事就好。”宋琦明停下疾书的笔，叹息道：“你若有什么事，我是不好向你父母交代。”
“坐下吧。”
“是。”千和应从坐下，在宋琦明面前开口：“叔父，我在床上躺着了半日，一直在寻思些事情，还是有关楚娴的婚事。您说会保下那琼羽的命，我想也是的，杜家公子既为了那琼羽如此拼命，宋府帮忙照看着琼羽，也能卖他一个人情，他日后袭了爵，必会感激咱们，愈加善待与楚娴。”
“只是……”她口中似有遗憾:“到底莺香阁是青楼之地，琼羽又给他们惹出如此大的麻烦，他们必定不会善待琼羽。叔父是能保下她一条命，可若叫琼羽在那青楼中饱受折磨，容颜尽失，想必杜玉成之爱也会少几分。我们不如把琼羽赎出来神不知鬼不觉接到宋府，如今她惹了麻烦，自是不必两千两了，我们低价弄回来再好吃好喝养着，养到漂漂亮亮。到时候再送给杜玉成，卖他一个更大的人情，如何？
宋琦明冷冷笑道:“千和，我听你叔母说，你要给楚娴退婚？怎得这才过了半日，便回心转意了？还想善待琼羽，如此为杜宋姻缘着想？”
千和也笑笑，柔声道：“是千和不好，昨日是心急了。以为杜玉成打死了人，此生便毁了之类……楚娴嫁过去也是……千和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叔父神通广大，既有言在此，那杜玉成必定无事，千和自不必忧虑了。”
宋琦明半信半疑，声音威严：“你这话不老实，昨日你不是还暗示，要我处理了琼羽吗？”
“昨日千和只是心急，光想着楚娴妹妹的处境，未想到咱们宋家的利益，一句话，竟是险些伤了两家之好……罪过罪过。”
宋琦明还是不信，警告道：“叔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管家，也十分尽心尽力。”
“只是有些事，你一直养在后宅也未曾出嫁，是不懂。既然不懂便不要随意置喙，也不要管。”
这个“管”字，宋琦明音拉得极长，如同长鸣之钟。
“楚娴是我的长女，也是咱们宋家的头一桩婚事，很是要紧，不能出了差池。”
“杜家承郡公爵，食邑两千户，正二品。在金都素有根基。楚娴若是嫁过去，便是享不尽的尊荣与富贵，若此非良配，那？”
他反问宋千和，千和不作声，他又继续道：“杜老公爷乃是当朝尚书令，三朝老臣，虽是如今体力渐衰，却权势不减。他的独子，那杜玉成如今看来虽是软弱了些，但还年轻，日子还长着，有杜氏依仗他必得重用。于宋家，且非良婿？”
“是，叔父说的是。”千和这才恭敬应声，从椅子上站起，往前走几步跪下:“昨日实在是千和之过，今日听了叔父之教诲也有所感悟，必不会再说出退婚这等荒唐言论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不准添乱。”宋琦明把头扭向一边，并不看她。
“是。”
宋琦明给她个下马威，一直让她跪着。没有再起，继续低头伏案写作。屋外雨声又渐大，一阵一阵新的潮气顺着地面侵蚀宋千和的双腿，不断从骨中传来生硬的痛。
“老爷。”有小厮前来传话，看到跪在地上的宋千和便不敢往前再进一步，只站在门槛边道：“吴管家有事禀报。”
“叫他进来。”
吴翎进屋，竟是没看宋千和一眼，径直走到她身侧跪下，向宋琦明禀报道：“老爷，您的事，衙门来传话，已经办妥了。”
“杜玉成已经出去了？”
“是，杜公子已经被接回郡公府了。在下今日上午出门采买路过衙门，又进去打了声招呼，杜公子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一切都好。”
“那便好。”宋琦明写完了一条公文，放下毛笔道：“你去准备银子吧！准备好了便送到郡公府，亲家遭了难，咱们也表示表示。这件事你去办便好，大小姐近日身体不适，府中之事，她先不用掺和了。”
“叫她休息半个月。”
“是。”吴翎很识趣，一个忠诚的仆人是不会问“为什么宋千和身体不适你还叫她跪在这里之类的问题” 。
至少他要装的像一个忠诚的仆人。
“另外，”宋琦明抬起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派人悄悄的，静静的，把那琼羽从莺香阁弄出来，你不要出面，叫府里头下人去做。不要传出去，不要叫人知道。叫莺香阁对外边说，已把那琼羽打死了。回宋府养在……”
“是。”吴翎很适时的打断了他的犹豫，“府中唯有大小姐的汀兰苑附近有不少空房。奴才会收拾出来一件用于安置琼羽姑娘。”
宋琦明放下悬在空中的手，睥了吴翎一眼，见他镇定自若，便道:“也好。”
宋千和一直低垂着的睫毛闪了闪。
“下去吧，你们两个都是。”
“谢老爷。”“谢叔父。”二人异口同声，退了出去。
出屋后吴翎仍未理会宋千和，撑了伞直接要走，宋千和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此处不便多言，径直回了汀兰苑。
汀兰苑，烟雨的回廊下，那人影虽是隔着雨幕雾气，却是清晰无比，看一眼便不可磨灭，背对着她，似乎在看些什么东西。
宋千和持伞走过去，吴翎转过身来。
“你还好吗？”他第一句竟是，又犹豫道，“您的腿……”
宋千和摇摇头:“无事的，才跪了一小会儿。”
“我那里有治腿伤的药浴包。雨小些，我给拿来。”
宋千和哑然失笑：“真的无事的……反倒是你……”说话间她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还是他常穿的深色衣服，他怕是走的急，身上被淋了不少雨，淋过雨的衣角，颜色又加深了几分，像是他眼睛的颜色。
“你的左肩……”宋千和定睛，虽是不明显，但他左肩有一处淋了雨，那部分的深色明显比其他深色还要阴沉。
让她想到了今日上午孟舒然的腿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退婚（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