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灵》朝且黎

8、伤害

　　和尚从廊前走至荷塘边，雪下了好几天，雪粒一碰塘面就化开，所以即使天气冷，塘面却没结冰。
　　“没结冰呢?”和尚道，“你回蔺府以后来看过这里吗?”
　　“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早已物非人非。”夏荷道：“况大仇未报，何以祭奠亡魂。”
　　“那你该来看看的。”

　　“伸手往水里探探，用心感受，你会发现很不一样的东西。”
　　夏荷疑惑，大冬天的，这和尚……
　　而后又听见和尚道：
　　“那是你的先人留给你的……遗物。”

　　先人……遗物。
　　末了，夏荷还是伸出手往水里探去。

　　臆想中的冰冷刺骨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缓缓的、流淌着的、微弱的温暖。
　　雪还在不停地下，蔺府后院一片洁白，唯有这一方荷塘泛着与众不同的深绿。
　　那是……荷族灵脉。
　　夏荷眼眶中忽然有热意上涌。

　　“阿弥陀佛。”
　　“夏雪曾说：‘或许这就是宿命吧，多年前荷族的祖先受蔺家人荫蔽，就此在蔺府荷塘安顿下来，并幻化成精灵。
　　“‘而时光流逝，人们早已经忘记了，有些事物当初为何存在，在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可以弃若敝履，赶尽杀绝。’
　　“‘如今灾难降临，人与人之间那种至纯至善的生命之气又复现，与天地间的自然之气再次滋养出了新一代的荷族。’”

　　“灵脉尚存，荷族不灭。”
　　“我期待着有一天，我的族人会再一次，在这片天地里焕发生机。”
　　所以夏雨以生命为代价救了蔺家，也救了整个阑洲城。

　　和尚望着院子里高远的天空，合起掌，道：“如今荷族未醒，瘟疫却不知为何又来临，阑洲大乱、蔺府倾颓，滋养荷族的生命之气慢慢衰落。冥冥之中仿佛真有一种叫天命的东西主宰着一切。
　　“或许我本不该干涉太多的，可又觉得，该有人知道真相的，知道有人曾参透天命并努力想改变结局。”
　　“所以我又回到了这里。”

　　和尚说完离开了。

　　夏荷想起，她化形后第一次踏进蔺府时，很多蔺府的下人围了过来：
　　“这是少爷带回来的小丫头?”
　　“眼睛圆溜溜的，真水灵。”
　　“唉，你们看完了没到我看了。”
　　“小姑娘别理他们，婶婶带你去洗澡换衣服，保准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唉，人家刚来，肚子肯定饿着呢，”旁边的大叔道，“先去叔叔那，叔叔带你去吃很多好吃的。”
　　“你干嘛呢，我先说的……”
　　“……”
　　一群人七手八脚围上来要帮忙安顿她。

　　这里确实生活着一群很好的人，其实仔细想来，荷族化灵一事，或许他们根本从未知晓。
　　她曾说：要把世俗带给荷族的伤害还给世俗。
　　可这世上每天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哪里能人人都感知到，所以，人们有时会因“未知”犯错，伤害了别人而不自知。
　　不知者，不计其数。
　　难道能，斩尽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