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灵》朝且黎

9、奔赴

　　“夏荷，你来了。”蔺逾趴在床上，声音虚弱，“咳咳——”
　　夏荷拿起药碗，扶他坐起来。
　　蔺逾喝完药对夏荷道：“夏荷，我想出去外面看看，闷了好几天了。”
　　“我爹老说外面下雪天气冷，连房门都不让我迈出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不走远的，院子里逛逛就好。”蔺逾哀求道，“夏荷——，夏荷——”
　　夏荷被吵的没办法，把他带出去了。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已停，太阳出来了。夏荷抬头看太阳，阳光不耀眼，热度也很微弱，即使沐浴日光，周身依然包裹着凛冽的寒意。

　　但蔺逾跑得很快，边跑边笑道：“夏荷，快一点。”
　　蔺逾跑到了蔺家后院，也是那方荷塘所在的地方。
　　大概因为跑太快，蔺逾还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看着塘水惊叹道：“居然没结冰耶！”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很多很多荷花，我娘在的时候，最爱带我来这里了，”蔺逾道，“我们就坐在荷塘边的亭下，她教我识花木、给我讲话本。”
　　“后来，荷塘没了，我娘也离开了。”
　　蔺逾望着荷塘映日浮动的水，记忆溯洄到很久很久以前。

　　“对了，夏荷，好像还没问过你，你想去找你的家人吗?”蔺逾问她，“我爹说近日阑洲瘟疫肆虐，外面很危险，等情况好一点，你若想出府去找家人，蔺府定会鼎力相助，我也会支持你的。”
　　蔺逾转过头看她，苍白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身后波光粼粼的塘水，衬得少年愈发无暇皎洁。

　　蔺逾又回头看向塘面，忧伤道：“可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瘟疫好一点。”
　　“他们都说是瘟疫——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的，真的好难受，但我又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曾经那场瘟疫夺走了我们太多太多的亲人和朋友。
　　“我娘快离开时说：我的阿逾，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好。可灾难当前，长大都变成了一种艰难，更遑论快乐。
　　蔺逾收回视线，往荷塘投下一颗小石头：“而纵观我的过往，我好像碌碌为为，一事无成。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你说，如果我以后去见了我娘，她会不会很失望。”

　　少年低垂这头。夏荷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灾难、亲人和离开，或许，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排解的，那是回忆里刻骨铭心的伤、是无法治愈的痛。
　　只能靠自己慢慢成长、逐渐接受。

　　好在蔺逾很快缓了过来：“对了，我教你堆雪人吧，我堆雪人可厉害了，是整个蔺府最好看的。”
　　“少爷，雪地冷。”
　　“不碍事的，我有手衣。”蔺逾一想到堆雪人就来了兴致，拢雪、捡树枝、捡石头……
　　夏荷知道这小少爷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怕他冻着，急急忙忙帮他拢雪，让他叫去干别的……

　　“谁在那?”
　　雪聚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呀，我爹的声音，快跑——”蔺逾反应迅速，拉着夏荷的手跑的飞快。

　　少年身上还有雪屑，边跑雪屑边往夏荷脸上飘，但是夏荷却一点也没觉得冰凉，反而觉得雪在脸上化开有丝丝温暖。

　　很久以后，蔺逾在回忆起这天，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场关于成长的逃亡，那时他偷偷决定要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要好到能留住所有他珍爱的人；而夏荷，似乎也在那时就做好了自己的选择，然后，义无反顾地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