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摆烂了》罗三白

6、6

　　齐嘉的长相并不算清秀，但是却很显小，本身年纪也不大，看起来非常有青春气息。外加人没什么心机，开心就是开心，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因此现在蔫哒哒的表情就失落的很真诚，让人难以拒绝。

　　只是这种人容易给点阳光就灿烂。刚进门，齐嘉就有一种放虎归山的主人感，轻车熟路地左转进厨房，还好兄弟一般拍了拍双开门电冰箱，回头对雨哥一招手：“你随便坐，擎等着吃吧。”
　　简直分不清这是谁家。

　　“不用，做你自己的就好。”连枫皱了下眉，怀疑自己中了蛊才让人进来，“以后……”
　　“喝粥？”齐嘉夸张地叫，“大中午喝什么粥！我焖米饭的，你家电饭煲在哪儿。”

　　这思维跳跃的连枫都跟不上趟，他闷了口气：“……算了。”
　　“什么算了？”齐嘉眨着大眼睛问。
　　“不喝粥。”连枫往楼梯边走，“也没电饭煲。”
　　“那你怎么吃米饭？”
　　“不吃。”

　　“啊？喝西北风啊？”齐嘉挺认真地劝他，“对胃不好的，以后别这样了。不过还好我厉害，我会焖柴火饭，你吃过柴火饭吗？巨好吃。”

　　连枫脚下加速，怕齐嘉会花半个小时给他讲解柴火饭的做法。

　　刚踏上一级台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音乐声。
　　连枫的心脏重重地收缩了一下。

　　“我放首歌不介意吧？”齐嘉浑然不觉地放大了mp3音量，“哎，你吃安利吗？你要不拿杯酒坐我旁边听？我给你讲，连枫老师的音乐绝了，听一次保证你想听第二次，听两次保证你想听现场。”

　　这是一首未收录在任何专辑里的自作曲，非常简易的Demo，是连枫生日那天随手录的。主旋律是悠扬的小提琴，伴奏不是别的乐器，是一道男声的浅哼，随着旋律的起伏，两道声音相互辉映成章。

　　连枫花了好一会才从这段哼唱里回过神，哑声说：“歌词都没有，听什么现场。”
　　齐嘉不满了：“那咋了，他就是去台上给我放个屁我都喜欢听。”

　　连枫：……
　　真是个神人，剑走偏锋地把他从溺水的感觉里捞出来了。

　　他扶了下桌面，把情绪收回去：“他只是个幕后工作者，你为什么会知道他？”
　　“灵魂相吸。”齐嘉把西兰花剪成块泡盐水，“虽然他不认识我，但我单方面认定他为我的soulmate。哎你有soulmate吗？”

　　连枫斜了他一眼：“有个单箭头的。”
　　“真的呀！”齐嘉激动到把鸡蛋壳都敲碗里了，赶紧背过身偷偷捞出来，“那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理解不了，连枫继续问：“你见过他吗？”
　　“没。”齐嘉把蒜拍了，这种西餐刀真难用，拍仨蒜蹦走两个，“人家业界大佬，我怎么见啊。”

　　他当初抱着扩列的心态进的娱乐圈，可惜到末尾也没见到连枫老师一根汗毛。
　　好失望。

　　连枫松了口气：“不好奇？”

　　“不好奇！”齐嘉郑重地说，“我吧，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高，我自己好看，别人肯定也要好看才行。万一连老师没我想的那么风度翩翩，我怕我会开始降低自己的审美要求。不行，这样以后不好找对象，我喜欢好看的。”

　　连枫真是服了：“我替他谢谢你！”

　　“不用客气～”齐嘉给里脊肉切成条，用淀粉上浆，“其实我没给别人说过喜欢他的，我怕别人会骂他。我挺招骂的，你不是也挺烦我的吗？我怕我说出来喜欢他，别人一看，挖槽，小八都喜欢的人，来，我们黑一下。怪对不起我偶像的。”

　　连枫下意识地客套：“没烦你。”
　　“是吗？”齐嘉回头，眼睫弯弯，“那行，我以后多来陪你吃饭，不让你孤单。”

　　齐嘉的钝感力实在是太强，强的让人心疼他的智商。连枫只好回到了自己的避难地——二楼工作室。
　　唯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齐嘉分寸感不错，虽然已经登堂入室了，但从没有好奇二楼的意思。

　　二楼并不全是工作室，还有一个小小的影视厅，因为装修时考虑只有一个人居住，所以并没有像工作室一样做的全封闭，从二楼的小沙发上，可以清楚地听见一层锅铲碰撞的声响。

　　连枫陷在柔软的全包沙发里，听锅台边的人不住地碎碎念：啊怎么是平底锅，这种锅受热不均匀的，咦还挺好用。我靠怎么连个酱油都没有，还好我有。嘻嘻，我就知道一个只吃鸡饲料的人怎么会有调料。

　　连枫刚捧起茶几上的沙拉碗，闻言又黑着脸放了回去，嘭一声轻响。

　　因为饮食结构主要是西餐，所以家里没有安装大功率油烟罩，煎个牛排可以，炒个菜就有点水深火热了。
　　二楼飘满了油烟的味道，令人烦闷。
　　他回身进了工作时，桌子上的微信一直在响。

　　【郑在发财：谁来了啊？你在那儿都有朋友了？谁啊？别藏着掖着！有情况要跟兄弟说！】

　　一句话分八段发，叮叮当当和楼下组成了噪音二人转。连枫把手机静音，回了郑松条语音：“你很闲？”

　　【郑在发财：老朋友，聊两句嘛，我很关心你的】
　　【郑在发财：到底谁啊？】
　　【郑在发财：难道是追求者？村里哪个大妈看上你要做上门女婿了？】
　　【郑在发财：你不是说国内环境挺好考虑永居吗，那你跟中国人结婚就行了，方便得很。来，让我看看你的天赐良缘什么样】

　　【L：明天回国，公司你自己弄吧。】
　　【郑在发财：别啊，别啊兄弟，怎么还急眼了呢？】

　　他和郑松当年是音乐论坛的上认识的，郑松也跟齐嘉一样，认为连枫是音乐天才，哄骗连枫来中国旅游，就此把人诓住，共同创办了回声纪元。

　　十年过去，回声纪元凭借着独树一帜的曲风和精良的制作团队在国内音乐圈拥有了不二的话语权。连枫也呕心沥血为公司培养出了一个成熟的音乐制作团队，自己则挂职音乐总监仅对项目最终结果进行把控，活得自由潇洒。反倒郑松热爱公关和财富，专心搞钱，把公司带的蒸蒸日上。

　　所有人都称郑松一句郑总，称连枫是连老师。只有郑松说：“连枫是回声纪元的灵魂。我不过是为了展示灵魂而存在的托盘而已。”

　　现在灵魂给托盘挂机了，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儿烦人。
　　连枫以为时间过去了半天，看了下表，实际上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捋了把头发，紧紧地拧了下眉。

　　如果说第一天帮齐嘉确实是因为外面太冷了，他怕出事，那现在风和日丽，他实在没有兴致邀请一个陌生人打扰他的生活。

　　现在十一点半，午餐时间，他应该先运动半小时，把烤箱里的贝果拿出来晾凉，切一颗牛油果，焖上烧牛尾，午饭晚饭都能一次性解决。

　　而不是坐在油烟缭绕的二楼，听着叮叮当当的噪音，因为一个不请自来的邻居，无心做事。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说清楚。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还是保持距离各自安好吧。

　　开门，他直接点破了身份：“齐嘉？”

　　没有人回应。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下楼，一览无余的房间里并没有不速之客，卫生间也并没有人，厨房已经收拾干净，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纱帘随风轻轻荡漾着，房间里的油烟味已经尽数散去。

　　唯有厨房岛台上放着三个扣着盖子的碟子。

　　齐嘉大概心情不错，还挺讲究摆盘，油焖大虾对对碰地围着木耳碟摆成了一个圈，中间簇着一丛西兰花。焦香的干煸豆角盛在一个小盅里，还有一道糖醋里脊上撒了白白的芝麻。

　　他烤在烤箱里的贝果用一个铺着油纸的小篮子抱着，篮边扎着一束野花。

　　盘边的空位上粘着一张便利贴。

　　【你家没柴火，所以没有柴火饭，就着你的贝果随便吃吧。
　　我回去了，想吃什么随时来对门找我，我做饭超强。】

　　齐嘉的字丑的比小学生还幼儿园，只有结尾的署名不错，但因为顺手写了真名，又赶紧涂了，涂完写了个“小人”。

　　连枫看了几秒，把纸条放在了台面上，用叉子叉了一根豆角进嘴里。
　　三秒后，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

　　估计雨哥在忙，齐嘉就没叫人，饭做好了直接就回来了。

　　他把保鲜袋套在碗上，抽了双筷子夹起一根里脊，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赞叹：“我真贴心啊！”
　　简直堪比田螺姑娘，做好事不留名，明天就去干翻周崇当居委会主任。

　　好歹在名利场混了几年，齐嘉也不是那么没眼色，他看得出来雨哥不喜欢人打扰，做好饭他就识趣儿地回来了。

　　但贴心归贴心，雨哥毕竟是他家附近唯一的活人，还长在齐嘉审美点上，齐嘉这种单线条型草履虫人类很难控制住自己话痨的本能——他很欠揍地喜欢往雨哥旁边凑。喝杯茶，挨句骂。
　　当然最好是能够成为朋友。

　　齐嘉眯着眼望向远方，无垠的山峦层出不穷，把他映衬的渺小如砂砾。

　　他知道自己这样挺烦人的。可是从城市回归山野，从喧闹走进寂静，总归是会不习惯的，可以理解。

　　需要时间啊。
　　时间久一点的话，他一定能够让雨哥适应身边有个话痨存在的！

　　毕竟话痨是绝症，但雨哥看起来兼容性很强！只要他坚持不懈，早晚，早晚他会和雨哥成为朋友的嚯嚯哈哈哈哈哈～

　　齐嘉低下头，冲着可怜兮兮的贝果嘿嘿一笑，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它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