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围城》欲蓝

27、第 27 章

　　洛为澈的打扮与队伍同行的其他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俞未燃让他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换了身衣服。
　　俞未燃的制服穿在身上有点紧，洛为澈没有讨人嫌地说小，而是嗅了嗅领口，说，好香。
　　俞未燃：“……”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起来，冰凉的水滴沿着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水光勾勒出洛为澈硬朗的颧骨和深切的眉眼。他微微仰起头，优越的脖颈线条暴露在灯光下，凸出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一下。
　　“宝贝，毛巾借我用一下？”
　　“嗯。”
　　洛为澈用毛巾擦了擦脸，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将毛巾挂好后，发现俞未燃还站在门口，维持着五分钟前的姿势，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别担心，”洛为澈一步步朝那双乌黑的眼睛走过去，“我们很快回来，我会将你的伙伴一个不落带回来，让他们完完整整地站在你面前。”
　　“你呢？”
　　洛为澈单手揽住他的腰：“我也一样。”
　　俞未燃忍着腰上的痒意，冷酷道：“那你可以走了。”
　　“一分钟，抱一下。”
　　“……”

　　搂腰的手慢慢收紧，两具炽热的身体逐渐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搭上俞未燃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轻轻按在残留着湿意的肩窝。
　　俞未燃犹豫半秒，还是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双手回抱了他。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
　　以前只要有人出去执行任务，不管多赶多忙，他们都会抱一下才走。

　　第一次提出拥抱的是洛为澈，那时候俞未燃刚加入异能行动队，他们还没在一起。
　　那次洛为澈要带队远行，俞未燃要留在异能行动队有别的工作。
　　洛为澈见自己要走了，这一走估计要小半个月，俞未燃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莫名不舒坦。他啧了一声，心想这俞小蔚再厉害也是个新人，还是不了解任务的艰巨与危险。
　　于是他板着脸走过去，屈指敲了敲他的桌子，说：“我都要走了，你不跟我说点什么？”
　　俞未燃写材料的笔一顿，有点懵地仰起脸，问：“什么？”
　　洛为澈眉头随着心脏猛地一跳，心底那点小愉快霎时间烟消云散。
　　当“可爱”一词缓缓浮现在脑海，他知道，完蛋了。

　　但洛队看惯了大风大浪，是多么从容的一个人，他若无其事地藏好自己的心思，张开双臂，公事公办地说：“来吧，抱一下。”
　　俞未燃不解，但照做。
　　洛为澈作为大队长，理性又靠谱，他们都习惯听从他的指令，俞未燃亦然。
　　他拉开椅子，起身和洛为澈抱了一下，说是一下，其实比一下稍微久一点。
　　抱完之后他才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抱？”
　　“都是兄弟，抱一下怎么了？你没看到隔壁那几个每次分别都搂在一块那个黏糊劲吗？”洛为澈装傻。
　　“我没说不好。”
　　“礼节性抱一下，算是一种祝福吧。”洛为澈一顿，“虽然这话现在说不吉利，但事实上谁也不能确保每一次离开都能平安回来，留在这里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大家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俞未燃垂下眼，没说话。

　　时间不早了，洛为澈本来也只是想逗他两句，其他人整装待发，他也该走了。
　　“你继续忙吧，我先……”
　　“平安归来。”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嗯？”洛为澈听清楚了，但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你说。”

　　俞未燃微微垫脚，双臂环过洛为澈的肩头，轻轻地抱住了他，这次他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清晰的声音落在耳畔：“希望大家都平安回来，刚刚不知道，抱得不够诚心。”
　　“……”
　　洛为澈呼吸一紧，难得冒出“不想走了”的昏君念头。
　　跟周幽王共情上了。

　　俞未燃碰到了洛为澈结实的肌肉，忍不住悄悄摸了摸，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练成这样。他天生骨骼偏小、体型偏瘦、体脂率低，套上一件衣服就不太能显出完美的肌肉了。他从小就羡慕那种壮汉，越壮越好，往前一站压迫感十足，看上去就强得很，不会被人欺负。
　　俞未燃时常郁闷地想，我长得瘦就算了，为什么还长不高？初见那会被洛为澈当成“小学生”，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洛为澈知道后，抱着人又亲又哄，说你是因为青春期营养不足影响了发育，比同龄人长得慢一些，你看你现在不挺高了？已经超过队里的平均身高了。还有，不要变成那种什么双开门冰箱，我不喜欢，你现在就很好，从头发丝到鼻子嘴巴眼睛我都喜欢。

　　那晚俞未燃有没有被洛为澈说服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后面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运动，最后他沉沉地睡过去，第二天就将什么肌肉男什么壮汉都抛之脑后了。

　　俞未燃从回忆中回过神，与此同时，抱了一分钟的洛为澈放开了他。
　　“等我回来。”
　　“嗯。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说。”
　　“好。”洛为澈摸了摸他漆黑柔软的头发。

　　两人都没动，谁也不愿迈出离开的第一步。
　　俞未燃忽然觉得洛为澈说的不对，隔壁那几个哪有他俩腻歪，人家是真的好兄弟，勾肩搭背但不会喊宝贝，反观他们，不仅缠绵深拥不放手，眼神还拉丝，谁是真黏糊一眼便知。

　　洛为澈走后，俞未燃带领调查组和警方一起对万事诚事件展开深入调查。他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弄清楚。
　　作为涉事人员，万珺和王仓都被警方带走，在找到万事诚之前，他们大概不会被放出来了，某种意义上万珺也算得偿所愿地见到了王仓。

　　经过联合调查，万事诚这些年做的恶像一张图纸徐徐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让人瞠目结舌、唾弃不已。
　　俞未燃将事情上报给了卫生部，卫生部对洪其义和郑谦的死亡很重视。按照上面的说法，异能者被感染的几率很小，偏偏两人都中招了，而且死因诡异。副部长罗世儒要求他们对这些事情保密，在查清之前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另一边，洛为澈说到做到，为俞未燃带来最快的一线消息。
　　好消息，经过排查，矿场里没有炸药了，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坏消息，矿场污染严重恶化且随时可能坍塌，他们必须尽早撤离。更坏的消息，他们发现了一些尸体，不是感染而死，而是被爆炸掩埋重伤或窒息而亡。
　　也就是说，如果万事诚没有让人引爆炸药，这些藏在地洞的人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找到周巧了吗？”
　　“啊？”伍麟愣了下，“老大你怎么知道雷队在找周巧的尸体？可惜没有找到。据说他被掩埋的地方是爆炸中心，那一片地方很危险，你的保镖不让我们去。”
　　“知道了，你们还是照我说的，按他的话办事，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放心吧老大，你那保镖特靠谱，大家都服气！”

　　经此一遭，夜已深了。
　　俞未燃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好久，前往霜天山的队伍还没回来。
　　楚七言困得不行，抱着电脑在沙发上睡着了，脑袋磕在键盘上，在屏幕上摁了一大串字母。苏桃灵哈欠连连走进来，见状放轻了脚步，小声对俞未燃说：“俞组，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算顺利。”
　　“那就好。他们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吧？你忙完了先休息吧，明天还得登台演讲呢。对了，你伤口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治疗？”
　　“不用，上过药了。”
　　“谁给你上的？伤口在后背，自己不好上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苏桃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自己不再多问。她活了三十多年，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她看得出俞组和那位保镖的关系不一般，也猜得出那位“保镖”身份不一般。成年人的世界需要一些默契。

　　俞未燃让苏桃灵把楚七言叫醒，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工作到凌晨，警察都下班了，行动组不在，整栋楼空荡荡的，调查组的人都走后，便只剩俞未燃一个人。
　　他继续处理工作，期间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
　　在青年训练营的时候，俞未燃就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危险。但当时他身边还没有人牺牲，他们都被保护得很好，就算上前线也会有人挡在他们前面。
　　加入异能行动队后，因为他不是异能者，一直没有接到外派的危险工作。异能行动队总部在京都，他们的日常工作是处理周边的污染，距离通常不会太远。
　　那是俞未燃进入异能行动队后洛为澈第一次接到支援任务，需要赶往两千公里之外的地方。那里偏南，靠海，俞未燃没去过，听说洛为澈要去，他特意在网上搜索了那个地方。

　　洛为澈这一去，就去了半个月。俞未燃以为他们一周后会如期归来，结果发现人不仅没回来，还传回来一些坏消息，说队伍里有人受重伤陷入昏迷，洛队一直奋战在最前线，那些污染物层出不穷，他们都被磨得没脾气了，情况很不妙。

　　直到那个时候，俞未燃才深切地感受到洛为澈离别之前话里的意思。
　　——不是每一次出去都能回来，不是每一次离别都有重逢，但每一次他们都坚决地选择奔赴。
　　扛在肩上的，是沉甸甸的使命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