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围城》欲蓝

38、第 38 章

　　耳边一阵嗡鸣，警察很快赶到。
　　“车里都有什么人？”
　　“不知道。车都炸成碎片了，人肯定也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爆炸？”
　　“听声音肯定是人为的，车辆自燃不会飙车两公里。”
　　“有道理……什么人干的？难不成是恐怖分子？”
　　“好了，别在这是议论了，该干嘛干嘛去。”
　　“李队长！”一人匆匆拨开人潮，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一下洛为澈，“找到人了！”
　　“还有人活着？”
　　“水里捞出两个人，都还活着，已经将人送往医院了！”
　　被称作李队长的男人转过头，环顾四周没发现其他人。他皱了下眉，那人在这站了半天不肯走，怎么突然不见了……
　　“李队，怎么了？”
　　“没事。走吧，跟我去看看情况。”

　　……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沉重的身体，像有一双巨手用力拽着他往下扯。当冰凉的江水灌入口鼻，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多个场景又在俞未燃眼前跑马灯，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

　　“姓名。”
　　“俞未燃。”
　　“年龄。”
　　“十六岁。”
　　“你的异能是什么？”
　　“没有。”
　　“没有？”
　　对方故意将声调拉长，显示出格外的疑惑和不解。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俞未燃想了想，问：“这里强制规定非异能者不能来吗？”
　　“……没有这个规定。”
　　“嗯。”
　　对方一时哑言，刁难的嘴脸更甚，毫不遮掩脸上的轻蔑：“没有这个规定，但你要知道，这里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异能者，噢，只有一种人不是，那就是淘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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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入营，准确来说俞未燃还不算新生，在正式入营前他们被称为试训生，需要经过为期一个月的严格考核。参加青训营的人，通常是地方选拔而来的佼佼者，也有像俞未燃这样被推荐入营的，这种一般被称为“关系户”。他的推荐人还是洛为澈——青年异能者的理想和榜样，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因此更让人眼热。

　　俞未燃从办公室出来，发现洛为澈还在。他抱着胳膊懒懒地倚在墙上，适逢日落时分，柔和的夕阳从窗玻璃射进来，正巧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你还没走？”
　　“等你啊。你是我带过来报道的，有始有终，当然不能一走了之。”洛为澈自来熟地跟他勾肩搭背言笑晏晏，“怎么样小蔚同学，跟学生处助理聊什么了？”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俞未燃被搭着的肩膀有些僵硬。洛为澈从头到脚散发的荷尔蒙气息太浓烈，他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
　　“你们说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很看好你，你好好努力，争取一个月后留下来，应该有信心吧？”
　　“还好。”
　　“什么叫还好？对我这么敷衍，啊？”
　　洛为澈掐住他的脸，俞未燃两颊凹了下去，嘴唇嘟了起来，被迫仰着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用平静而又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
　　不用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出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像呆瓜。
　　“噗。”
　　洛为澈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放开了他：“你太瘦了，脸上都没肉，平时吃多点，在这吃饭是免费的，不用花钱。”

　　确实如洛为澈所说，食堂饭菜种类很多，而且都是免费的，随便吃。就算为了“免费的午饭”，俞未燃觉得自己也得留下来。如果离开青训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多年之后提起这件事，洛为澈问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原因了。俞未燃默不作声。其实，有，比如那天夕阳下的那个侧影，俞未燃一直有点后悔，没有拍下十九岁的洛为澈。他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不断擦拭记忆中的那张老照片，反反复复地给它注入新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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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急促的轮子滚动声由远及近，护士推着药车匆匆走过，房门砰地轻轻合上，四面八方归于寂静。
　　俞未燃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他床边忙碌。

　　当时在车上，俞未燃看见司机身上绑着的炸弹，就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在爆炸发生的前几秒，他和雷高明破窗而出，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随着支离破碎的车体残骸一齐坠入奔涌的江流。
　　他们都经过专业训练，水性不错，很快被人发现救了上来。雷高明呛了水，昏了过去，俞未燃还保持着清醒，记得自己被抬上担架，在一片救护车的鸣笛声中被送往医院，之后他的意识就经历了短暂的迷失。

　　俞未燃盯了一会那个白色的侧影，顿了顿，小声试探地开口：“……洛为澈？”
　　那个身影果然一僵，迅速转身：“宝贝？”

　　洛为澈穿着大褂，戴着口罩，没有戴美瞳，看得出他来得很急，把十分显眼的蓝眼睛露在了外面。
　　“你怎么来了？”
　　俞未燃想坐起来，想了想还是躺着比较好，如果待会有人进来装睡更方便。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洛为澈在他床边坐下，目光时不时瞥向血氧仪和心电图，反复确认是正常的、平稳的。
　　“别担心，我没事。”俞未燃将抬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释放出安抚的信号。
　　“我知道你没事，但还是被吓一大跳，心脏都要炸了。”洛为澈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很凉，残留着江水的温度。
　　“雷高明呢？”
　　“放心，他没事。”
　　“醒了吗?”
　　“不知道。”
　　“……”

　　俞未燃不抱希望地问：“那司机……”
　　洛为澈：“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把炸弹绑在身上，能活下来才是见了鬼了。回想起他当时的状态，其实他早就对自己的结局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俞未燃估计雷高明没事，便聊起正事：“那个司机在自己身上绑了炸弹。”
　　“我听说了。”洛为澈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报复社会？”
　　俞未燃摇头，“他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一定是蓄谋已久。他在车上提到了卫生部，提到了他的女儿，说什么要找我们报仇，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洛为澈若有所思。
　　“我让小白去查了，司机是个普通人，不是会务组安排的，而是冒名顶替的，真正来接你们的工作人员没有接到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知道你们会来，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好出现在那里，还举着接人的牌子？”
　　俞未燃沉思：“他不是异能者，现场没有污染痕迹，现在初步断定是一个恶劣的社会案件，交给警方去查，但我总觉得有蹊跷……”

　　两人不约而同止住话头。
　　——门外有动静。

　　俞未燃缩回被子里，洛为澈站起来，假装跟给他做完检查，把口罩往上扯了扯。
　　正在此时，两人推门而入，一人守在门口，一人朝病床的方向走来，长靴轻轻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熟悉。

　　“未燃，你醒了？”
　　对方没有注意到洛为澈，第一时间关心俞未燃的身体状况。见俞未燃想起来，还连忙道：“不用，你好好休息，我就是听说你出事了，来看看你。”

　　俞未燃还是坐了起来，他本来就有演戏的成分，实际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咳嗽一声，叫道：“湛队。”

　　湛野，现任异能行动队的大队长。
　　大家都说，湛野跟洛为澈很相似，都是年轻气盛且不可多得的天赋人才。湛野十二岁觉醒异能，十四岁加入青训营，是那一届遥遥领先的第一名。未满十八岁的他从青训营毕业进入行动科工作，一年后破例提拔为异能行动队信息组组长，是当时最年轻的干部。

　　洛为澈失踪后异能行动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当时的副队长金笑暂时兼任大队长的职位。那时候都传洛为澈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人收到洛为澈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说他死了的传闻漫天飞。

　　不久后，异能行动队选出了新的大队长，那人便是湛野。
　　要在洛为澈之后担任大队长，无疑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许多人垂涎那个位置，却不敢妄想。就连金笑也多次表示无法胜任。
　　所以人都心照不宣，想再打造一个像洛为澈的神话，用这个神话去取代他。所以他们精挑细选后，选择了湛野，而湛野也确实没让人失望。

　　“好久不见，未燃。”湛野目露关切地看着他，“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幸好你没事。”
　　俞未燃笑道：“湛队费心了，没想到你还亲自跑一趟。”
　　“我当然要过来，在这个节骨点上出了事，必须严肃对待。”湛野微微停顿，才道：“你和雷组长是带着任务来的，有人想杀你们，上面对此事非常重视。”

　　虽然大家都喜欢将湛野和洛为澈放在一起比较，但在俞未燃看来两人很不一样，无论是性格还是处理事情的方式上。
　　湛野果决、坚毅，拥有敏锐的嗅觉、迅捷的判断力，待人礼貌温和，同时又很有力量，有了一双豹子般锐利的眼睛。如果说湛野是外柔内刚，那洛为澈就是外刚内柔。
　　洛队在外人面前是凶神恶煞的形象，其实比谁都心软。

　　异能行动队的成员跟洛为澈感情深厚，湛野刚来那会大家心里都挂念着洛为澈，表面和和气气，其实都不大接受，多多少少对他有些不满。尤其是吕白，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我就是洛队的兵，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老大回来，我就只跟他！

　　俞未燃对湛野倒是没有太多不满。洛为澈不在，他的工作总要有人去完成。湛野有这个胆识，也有这个能力。在队里，他和湛野关系还算不错。
　　俞未燃离开异能行动队时，湛野已经凭借实力和个人魅力成功让众人信服。他离开异能科后，两人的联系便少了许多。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

　　洛为澈和湛野没见过，湛野打出名号的时候为澈已经失踪了，两人只在看客的幻想中有过无数次交锋。
　　洛为澈从湛野旁边走过，正要离开，突然被叫住。
　　“医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