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围城》欲蓝

40、第 40 章

　　联合大会如期举行，每年参会的是各地环保局的代表，像旻月市这种低污染的小地方几乎轮不到，雷高明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还要上台发言做汇报，本就惊喜交加的心情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敲开俞未燃的房门拉着俞未燃说要练习。
　　俞未燃不解：“练习什么？”
　　雷高明振振有词：“待会就要上台汇报了，那不得提前演练一遍！”
　　俞未燃翻着厚厚一沓文件，问：“你对案子还有哪里不熟悉？”
　　雷高明拍拍胸脯：“早已烂熟于心！”
　　俞未燃掀起眼皮看他：“还用练习？”
　　雷高明掷地有声：“那也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讲吧？这样大家听起来才……”
　　俞未燃打断他：“你是去做汇报，不是去演讲。”

　　会场离酒店很近，也就十分钟脚程。
　　雷高明严肃以待，对此十分谨慎小心，嘴里念叨着一定不能迟到，因此他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们来得早，现场还没多少人，大家来自天南地北，都不怎么认识。

　　俞未燃觉得坐着也是浪费时间，决定去找湛野仔细问问爆炸的事情。没想到电梯门一开，他就碰上了罗世儒。
　　罗世儒身高将近一米九，最近几年长胖了，制服穿在身上有点紧，衬得人很壮，往那一站很有压迫感。
　　俞未燃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罗副部。”
　　罗世儒露出一个与龙威虎震外表截然不同的笑容：“小俞？好久不见。过来吧。”
　　俞未燃便走到了他身边，跟他并排站着。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罗世儒面带慈祥的微笑，关心地问：“在旻月市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俞未燃颔首：“都是上班，其实差不多。”
　　“哈哈哈，”罗世儒笑得后仰，“你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笑完之后，他又问：“听说最近你们那出了点事，你今天也是为此事而来？”
　　“嗯。”
　　“哎，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无聊的场合。你在想什么？”罗世儒注意到他有一瞬的出神。
　　俞未燃也没隐瞒：“在想您为什么会来。”
　　罗世儒又笑了起来：“小俞，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按理说我不该出现，对吧？我是受邀来的，那人说我最清闲，我得过来，于是就来了。”
　　俞未燃很敏锐：“是彭部长吗？”
　　“嗯。我也很好奇是什么事，”罗世儒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不过不着急，等会就知道了。”

　　电梯到了。
　　俞未燃往旁边退了一步，微微垂下头，示意让罗世儒先走。
　　罗世儒出了电梯，却又忽地回头，问他：“你知道洛为澈的消息吗？”

　　“洛为澈”这三个字，俞未燃已经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说的最多的是网上的媒体，拿他做流量、写文章，装模作样地表达对他的遗憾，顺便蹭一波流量。在那些人口中，洛为澈好像真的死了。人死之后，平身荣辱都沉淀下来，刻印成经久不衰的勋章，被后人擦得发亮，却似乎不再属于他。

　　俞未燃说：“不知道。”
　　罗世儒表情古怪地说了一句：“那就好。”
　　俞未燃的心却重重一跳了。
　　为什么罗世儒突然提到洛为澈？

　　最后俞未燃没去找湛野，他遇到了几个前同事，都是以前在异能行动队的伙伴，寒暄一会就到时间了。
　　他踩着点回到会议室，雷高明一副想揪住他的领子的样子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
　　“碰见几位老朋友。”
　　“你在这边还有朋友？”雷高明狐疑。
　　俞未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在这个时间点告诉雷高明真相。倒不是不能说，而是怕冲击力太强，雷高明待会上台忘了他精心准备的绘声绘色的台词。
　　雷高明并不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

　　等会议开始，俞未燃才发现不仅罗世儒来了，连卫生部部长彭坚也来了。众人都对他们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雷高明抓紧了制服下摆，有点求助意味地看向俞未燃：怎么办？怎么办？
　　俞未燃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放轻松，他们又不会吃人。

　　雷高明想见的人、憧憬的人，在一天之内全都见到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做汇报。
　　因为重点在感染者事件上，所以他们删头去尾，省去了煤矿和万事诚的事直奔主题。雷高明放出几张图片，两名感染者惨烈死状映入眼帘。
　　“两名感染者出现在市区，判定为A级感染者。其中一名当场死亡，另一名失踪后被我们发现，当场自爆而亡。”
　　有人立刻质疑：“自爆？什么意思？他身上绑了炸药？”
　　雷高明摇头，“他们一个异能是藤蔓一个异能是火，两人先后死亡，经过尸检发现都不是死于物理伤害，前者是被藤蔓刺穿心脏。”
　　底下一片哗然：“你说这些被感染的人是异能者？”
　　质疑声不断：“你说他是自燃，又怎么进行尸检？”
　　“当时我就在现场。”俞未燃说，“该名感染者先是自燃，随后自爆，纵身从高楼一跃而下，行动组和调查组数十人亲眼所见。”
　　现场有人反应很快：“你们的意思是他们是自杀的？他们死在了自己的异能手下？”
　　“这不扯淡吗！”
　　“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啊？”
　　“到底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喂，你们研究所的出来说说呗，这是个什么原理。”
　　“切，你问我们？你们自己去感染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
　　……
　　眼见场面一度混乱，双方快要吵起来了，湛野打了个手势，示意各位保持冷静。他侧过身体，看着大屏幕上的信息，问彭坚和罗世儒：“两位部长怎么看？”
　　彭坚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才开口道：“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什么？！”
　　如果说刚才雷高明的汇报只是让平静的湖面皱起波纹，那么彭坚的一句话就像一颗陨石砸入湖底，当场掀起惊涛骇浪。

　　彭坚让他们稍安勿躁，“别急，这还只是个例。”
　　有人忧心忡忡：“彭部，如果连异能者都无法幸免，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环保局和研究所的人素来不大对付，当即有人将皮球踢了过去：“研究所的同事不就是负责研究这个的吗？拿着最高的薪水，BioVac-6的升级版还没研制成功吗？”
　　研究所的人暴跳如雷：“你在阴阳怪气什么？！那你们呢？污染区维护好了吗？那些城市那些老百姓救回来了吗？你们不也一事无成！”
　　“好了。”
　　罗世儒开口：“环境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异能者也不例外。像我们异能行动队的朋友常常面临生命危险出入高污染地区，有的甚至有去无回，他们怎么死的？被污染物杀死，还是感染而死？其实我们也不得而知。”
　　众人倏地沉默。

　　彭坚看了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低头品了口茶，过了一会，才沉沉道：“终究是有那么一天的。在座的都是我们选拔出来的精英，希望各位能提前做好准备。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希望我们能齐心协力扭转局势。”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彭坚？”
　　罗世儒抱着胳膊板着脸，厉声道：“具体是哪天？你倒是把话说清楚！说得这么不明不白想妖言惑众？”

　　彭部长和罗副部长吵架，他们居然赶上直播了。
　　底下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彭坚没看他，语气却重了几分，“各位都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他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俞未燃身上，点了他的名：“来，俞组长，你说。”
　　“……”

　　俞未燃正拿笔在本子上写写记记，梳理中午爆炸案以及其他线索，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直到无数道目光如大炮朝他掷来——
　　俞未燃不紧不慢起身：“彭部说的是。”

　　“……”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俞未燃动作一滞。

　　雷高明在桌子底下撞了一下他，表情不变，悄悄用腹音提醒他：“嗯嗯说的是问你嗯嗯嗯嗯他刚才说的意思。”
　　俞未燃：“……”

　　“你坐下吧。”
　　罗世儒替他解了围，转头对彭坚冷嘲热讽：“你的部下不心疼我还心疼，彭部长，你也老大不小了，非要让人家配合你演这种小把戏吗？”

　　在彭坚反唇相讥之前，罗世儒故作匆忙地看了看表，说：“我赶时间，不比你闲。你今天叫我来不只是因为这个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彭坚意外的没说什么，不再与他争辩，而是敲了敲桌面，单刀直入进入下一个话题：“我今天过来，其实是为别的事。”

　　缓慢停顿之后，他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前不久得到消息，说发现了洛为澈的踪迹。”

　　俞未燃拿着笔的手猛地一顿。
　　全场寂然。
　　片刻后，涌起轩然大波。